李倓見李隆基勉勵安祿山幾句之後就同意了他的請求,也站起身說道:“時辰不早,臣也先行告退。”
李隆基慢悠悠說道:“三郎就先留下來吧。”
李倓:??????
什麼意思?
這是要留他在宮裡過夜嗎?李倓心裡忽然拉起了警報,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楊貴妃,生怕又是這位跟李隆基說了什麼才導致他有這個念頭。
楊貴妃注意到他的眼神之後便笑著柔柔解釋說道:“聖人這幾日受困於時節變化,不能安睡,頗為想念上次三郎所彈之曲,是以今晚三郎便留下再彈一曲吧。”
李倓聽了之後瞬間明白,合著李隆基這是覺得他的催眠曲彈得好,所以失眠了就想起他要再來一次?
不得不說,在知道這個原因之後,李倓著實鬆了口氣。
李隆基也笑著說道:“正巧試試這引鵲是不是當真能引鵲。”
李倓立刻說道:“此箏世間無雙,隻怕臣的技藝不足以引鵲。”
李隆基哈哈一笑起身說道:“時辰的確不早,三郎來一同用膳吧。”
李倓低頭應了一聲跟在李隆基身後,內心十分複雜。
據他所知太子李紹都沒有過幾次能夠跟李隆基一同用膳的機會,這一次他憑借著之前的“催眠曲”得到這麼一個機會,不知道如果一會催眠曲沒用,李隆基會不會因為失眠而脾氣暴躁。
萬一到時候遷怒於他可怎麼好?
在這種擔心之下,李倓吃了一餐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最為拘謹的飯,畢竟他要時時刻刻注意禮儀,真是累死鴿了。
好不容易吃完之後,李隆基還十分會養生,要去散步,李倓當機立斷說道:“我未曾彈過引鵲,不知音準如何,便留下來調整琴弦吧。”
李隆基散步肯定是往後宮走的,他現在年紀不大不小,跟楊貴妃有所接觸就算了,這是沒辦法避免的,彆人可彆再來了。
李隆基自然同意了他的請求,還將李倓安置在了蓬萊殿寢殿的東暖間裡。
李倓到了那裡之後,看著常侍小心翼翼地將引鵲搬進來放在琴案之上,一時之間頗有些激動。
剛剛隔得遠隻是看到了引鵲大體模樣,如今細看他發現引鵲在細節上也十分精致,而琴身甚至能在光線不同的地方呈現出不同的色澤。
李倓伸手摸了摸發現觸感溫涼,似玉非玉,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材質,不得不說,剛剛他以為漆盒的價值應該比瑤箏高。
如今才發現,就衝著這架瑤箏的賣相,用那個漆盒來裝是在是再搭配不過。
李倓一想到瑤箏歸了在自己,漆盒也歸了自己,不由得十分激動,這都是錢啊,真的窮到無以複加的時候,將上麵的夜明珠和寶石撬下來,絕對能賣不少!
為了不被李隆基將這架瑤箏收回去,李倓也必須保證今晚一定要讓李隆基入睡!
他直接將麵板打開,所有的奇穴能換成加治療量的全部換上,並且全部換成了單加——這要是彈完的時候再一次全場入睡,他到時候可真是沒辦法辯解了。
等他調整地差不多了,李隆基入寢的前期準備工作也已經就緒。
隻是讓他意外的是李隆基身邊隻有幾個宮女常侍,楊貴妃並不在這裡。
不過礙於身份,李倓隻能將疑惑埋在心裡,等李隆基躺在床上準備就緒之後,就開始Duang~Duang~Duang~
好吧,麵對李隆基他還真不敢直接用技能,依舊還是跟上次一樣,選擇一個十分柔和抒情的曲子,將治療技能通過曲子釋放。
李倓看不到李隆基的人物狀態一時之間有點心裡沒底,隻不過當一曲終了,他聽到龍塌之上傳來微弱的鼾聲之後,這才放下了心。
而後便是心花怒放,這架珍貴的瑤箏到手啦,他有錢啦!
一個高興,他就又彈了一曲,來了一個買一送一。
而在這一次彈到一半的時候,剛剛消失不見的楊貴妃快步走了進來。
她進來之後對著李倓點了點頭,快步走到床邊,而後微微一愣,轉頭略帶震驚地看著李倓。
李倓看都沒看她,低頭在那裡彈琴,等到一曲終了,一抬頭就看到楊貴妃對他比了一個出去說的手勢。
他原本不太想跟楊貴妃在私下裡有接觸,隻不過李隆基的寢殿滿屋子都是各種伺候的人,他也不用擔心會出現獨處的情況。
出去之後,楊貴妃輕聲說道:“三郎果然技藝非凡。”
李倓躬身說道:“娘子謬讚,聖人隻是太過疲憊而已。”
他說完也不跟楊貴妃多寒暄又說道:“時辰不早,還請娘子寫一道手諭,好讓臣回東宮。”
楊貴妃卻說道:“聖人吩咐,若是時間太晚,三郎就暫且住在東暖閣,明日再回去便是。”
李倓略有些不願意,但楊貴妃沒必要騙他,李隆基既然這麼吩咐,他也隻好答應下來。
這一晚上他睡得倒也還算是安穩,第二日一早起來之後,李隆基居然還破天荒的召他一起吃早膳。
有了充足睡眠的李隆基顯然精神狀態好了許多,倒是楊貴妃看上去頗為憔悴的樣子。
李隆基在用早膳這之前頗為誇獎了一番李倓,對李倓的琴藝表示十分滿意。
李倓十分謙虛說道:“天下間琴藝超絕者多矣,臣不敢自專。”
李隆基擺手:“但他們都不能讓我睡著。”
李倓:……
你說這個那這天就沒辦法聊了,畢竟人家那是單純的彈琴,他這是掛羊頭賣狗肉,以彈琴之名在治療你身體的宿疾啊。
李隆基越說越是開心,李倓到最後都不知道還有什麼詞能夠表達自己的謙虛。
隻能表現出一副靦腆的模樣,聽著李隆基誇獎,結果沒想到李隆基誇著誇著便說道:“日後便與三郎宮中行走特權,每晚來彈一曲吧。”
李倓聽了表情一木,他這是……成了李隆基禦用催眠師了?
可是他能讓李隆基入睡是有彆的原因,一旦李隆基身體大好……這個方法恐怕就不管用了啊。
李倓連忙說道:“臣終是外男,出入禁宮怕是不妥。”
李隆基說道:“那就讓齊盛跟著你,我在與你一道手諭,宮中下鑰之後,你可自行出入,東宮那邊我與太子說。”
李倓見李隆基十分堅決,真是感受到了這位皇帝對睡眠的渴望,隻好含淚答應下來——他自己的睡眠時間怕是要被壓榨了,真是想想都難過。
李隆基解決了睡眠問題,心中輕鬆不少,這時候才意識到這一早上楊貴妃都很安靜沒有說話。
他轉頭看向楊貴妃十分關心地問道:“娘子可有哪裡不虞?怎得如此憔悴?”
楊貴妃臉上神色暗淡,配上她那一身素雅地裝束,李倓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果不其然,楊貴妃聽了李隆基的話之後,眼圈一紅,哽咽說道:“聖人,武姐姐……武姐姐她……薨了。”
李倓手一頓,開始思索這個武姐姐……到底是誰?
不過也不用他去作弊,很快李隆基就給了他解答。
李隆基聽聞之後微微一愣:“武賢儀?她……她昨日不還是好好的?”
楊貴妃哭得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說道:“昨日武姐姐用完晚膳之後,如往常一樣去太液池附近散步,結果這兩日太液池正在進行修整,武姐姐一個不小心,掉入池中就再也……”
李隆基臉上浮現出一抹傷感,半晌之後才歎了口氣說道:“武賢儀……以妃禮下葬吧。”
李倓見李隆基和楊貴妃都十分難過的模樣,嘴裡的東西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最後他隻好小聲跟李隆基請退,李隆基心情稍稍緩了過來,不僅讓李倓將引鵲帶走,還給了一堆綾羅綢緞金餅銀餅的賞賜。
李倓來的時候是孤身一人,回去的時候卻多了一輛車。
隻不過他卻沒有進東宮,轉頭就去了國子監,雖然多了一份工作,但學還是要上的。
他到了國子監之後,還沒進門就看到邱博士站在門口,一瞬間破有些哭笑不得,堂堂博士跑來門口堵人,邱博士真不要麵子的嗎?
邱博士見到李倓之後,連忙過來說道:“王祭酒還是沒有給我一個答複,走,我們去找他!”
李倓連忙拉住邱博士說道:“博士,我知道您的意思,要不這樣吧,我可以給算學學子講課,但是助教就算了,我年紀尚小不曾有經驗,怕是無法擔任,王祭酒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邱博士瞪眼:“這怎麼行?名不正則言不順。”
李倓十分淡然:“若算學學子真認我為老師,就算沒有這個助教身份,他們也依舊會人,但若他們覺得我德不配位,那麼就算我當上了助教,他們也會不滿,博士覺得《方程論》怎麼樣?”
邱博士立刻說道:“算學巨著!”
李倓這才笑道:“那便是了,博士找個地方,若是願意聽的學子,放課之後依舊可以來聽,不願意聽的也不強求如何?”
邱博士依舊覺得有些委屈李倓,但見李倓是真的不在意,也就不堅持,還稱讚李倓高風亮節。
實際上李倓隻是怕麻煩,他隻要一個師徒值,乾嘛非要跟彆人搶位置?隻要給他師徒值,什麼助教不助教的。
李倓跟邱博士約好時間之後就回到了國子學,他算了一下,放課之後到進宮這段時間,完全可以用來講課。
李倓剛踏進國子學的一刹那,朱邪狸的目光就追隨而來,他走過來問道:“怎麼樣了?”
李倓知道他問什麼便說了一下解決方法,朱邪狸含笑說道:“三郎大才,不知我能否去聽?”
被一個真學霸問能不能去聽他講課,李倓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但還是說道:“當然可以,這又不限製算學學子。”
朱邪狸聽了之後說道:“可惜今天去不成了。”
李倓有些意外:“怎麼?”
問完之後他又有些後悔,人家愛乾嘛乾嘛,他問這個做什麼?說好的要跟朱邪狸保持距離呢?
朱邪狸說道:“今晚聖人禦花萼樓,要召見我等來附之人。”
李倓聽了之後微微一愣,而後便說道:“恭喜。”
是該恭喜,李隆基決定召見這些人就說明他已經對這些人的處置有了方案,不管如何,沙陀一族作為一直與大唐交好的部落,待遇應該不錯。
說不定到時候朱邪狸在國子學學習的事情就不會再為人詬病。
朱邪狸問道:“今晚你去嗎?”
李倓搖了搖頭:“我之前都不知道,應該是不去的。”
這種場合,朱邪狸作為朱邪骨咄支的兒子有資格出席,但他就沒有了。
這麼想著的李倓在放課的時候意外看到李俶親自來接他,並且說道:“回去換大禮服,聖人禦花萼樓,我們要早些到那裡。”
李倓愣了一下:“我也去?”
李俶點了點頭,他心中也有些納悶,他們在這一代除了他自己因為身上有職務能夠跟著太子過去以外,李倓可以說是特殊名額,還是李隆基親自點的。
而李隆基的原話是:“讓三郎也來吧,小孩子家家,總是悶在家裡做什麼?”
這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太多,一時之間李俶也有點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家弟弟肯定是入了聖人的眼。
李紹對此事自然是樂見其成,所以才讓李俶過來接李倓,並且提點一下等等需要注意的事項。
李倓暈頭轉向的穿上了郡王禮服跟著李俶一路到了花萼樓。
此時花萼樓除了聖人娘子之外基本都到了,主賓自然是那些來附的突厥人。
而這些突厥人此時正三三兩兩散落在樓中各個角落與熟識之人說話。
李倓第一次來這種大場麵,緊緊跟著李俶寸步不離,聽著李俶跟其他官員寒暄順便介紹他的身份。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胳膊一緊,轉頭一看便看到了身著胡服的朱邪狸。
饒是他已經與朱邪狸見過多次,自覺已經習慣了對方的美貌,這一瞬間他不由得還是被驚豔了一下。
寬袍大袖的胡服越發體現出了朱邪狸身段風流,又因為是正裝禮服的緣故,還多添了一絲鄭重。
李倓欣賞了一番美人之後才聽到朱邪狸問道:“我以為你今晚不來。”
李倓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的,還是阿兄去接的我。”
他剛說完這幾句話,就發現花萼樓內聲音略略降低,而後聽到有人三三兩兩喊道:“李相好,安節度使好。”
李倓一轉頭,發現李林甫跟安祿山正相攜而來,所過之處眾人紛紛讓路並且行禮問好。
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朱邪狸,發現朱邪狸的眼神表情都沒有什麼特殊,不由得問道:“怎麼樣?”
朱邪狸愣了一下:“什麼怎麼樣?”
李倓問道:“以前沒見過安節度使吧?說說看法?”
朱邪狸心中奇怪卻還是說道:“的確非常人可比。”
李倓見他麵色奇怪,知道自己略有些心急了,不過也不能怪他,畢竟這位剛開始造反的時候就是跟著安祿山起家的啊。
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就聽到小常侍細細的嗓音喊道:“聖人娘子到。”
一瞬間無論大家都在做什麼,都站直了身體準備行禮。
行禮完畢之後,李倓看看坐在上首的楊貴妃,再看看朱邪狸,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今晚的花萼樓,本書的男女主,最大的反派BOSS,還有各路配角炮灰小反派,都特麼齊聚一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