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穩坐中堂,聽到清空地彙報之後便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他們不喜歡留在府中,那我也不強留,都發賣了吧。”
清空心中一驚,他原本以為李倓最多也就是打打板子罰罰月錢,沒想到居然罰的這麼重,直接趕了出去!
王府的下人很多都是罪人之後,這些人跟普通賣身為奴的人並不一樣,地位比那些人還要低一些,在王府之中生活好歹還有些保障,一旦被趕出去……下場隻怕會更慘一些。
他認真打量了一下李倓之後,發現李倓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心中不由得再次提醒自己不要小看這位寧王。
不過也是,能夠從皇帝庶孫一躍而成皇子,依靠的就是皇帝的寵愛,若是沒點本事憑什麼得到皇帝青眼?
而此時李倓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這種一有風吹草動就慌裡慌張的人很容易有問題,就算沒問題,留著這樣的人在府裡也是個漏洞。
自從搬出來之後,李倓的壓力就很大,獨掌一府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如今府上所有的屬官都比他年紀大,想要讓這些人真心向著他,除了對他們好之外,也要表現出自己的態度。
恩威並施才是上上之選,可惜之前並沒有什麼恩威並施的機會。
現在終於找到了機會,他怎麼會放過?
當然,他也的確沒有想到這些被趕出去的下人會很慘,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
李倓處理完這些人之後,那邊親事府旅帥武保快步走進來跪地說道:“大王,安府前來詢問可曾看到刺客。”
李倓立刻說道:“讓他進來。”
李倓正想知道安祿山現在到底怎麼樣,是死是活,雖然人是安府派來的,但安祿山的府上可不是隻有他一個人,一大家子都在呢,誰知道是不是他的長子安慶宗在做主。
李倓想好了等等怎麼詢問才不會顯得太過迫切,結果沒想到一抬眼就看到安祿山帶著人大踏步走了進來。
李倓:?????
唐堂這是……失手了?
係統這個大騙子!說好的暗殺從不失敗呢?
那麼現在唐堂去哪裡了?他是被抓到了還是跑了?活著還是死了?
李倓腦子裡十分混亂,隻能眼睜睜看著安祿山過來抓住他的手說道:“阿弟可還好?”
李倓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就是:誰是你阿弟啊?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安祿山……是楊貴妃的第一個義子,所以名義上,還真是他的哥哥。
李倓臉色十分不好看,憋出了一句:“還好,看到義兄安然無恙,恬和當真是鬆了口氣。”
安祿山爽朗笑道:“區區毛賊,能奈我何?倒是讓阿弟擔心,是兄長的不是。”
李倓此時調整好了心情說道:“義兄見外了,不過……長安城中一向治安良好,怎麼會出現刺客?義兄可有懷疑對象?”
安祿山皺眉說道:“實不相瞞,之前從未出現刺客,我想這刺客未必是衝著為兄來的,到可能是想要對阿弟下手,隻不過是找錯方向了而已。”
李倓:……
你說話能走走心嗎?當我是傻子騙呢?
刺客殺人不先搞清楚自己殺的是誰嗎?安祿山的府邸的確很大,但還是比不上李倓的寧王府,更何況,內裡布局也是不一樣的,李倓這裡的某些東西放到安祿山那裡,就能告他謀反!
安祿山見李倓不說話,還以為他嚇到便說道:“阿弟也不必擔心,那賊子本領有限,隻要小心查看,定能找出他藏身之地。”
李倓心中一動問道:“義兄看到他的去向了?”
安祿山應道:“沒錯,剛剛我見到那賊子向阿弟的府邸逃竄而來,阿弟還是派人搜查一下為好。”
李倓本能的對這句話有所懷疑,唐堂的本事他是見識過的,就算他殺不掉安祿山,也不可能讓安祿山掌握他的行蹤,就算逃不掉還能隱身呢。
隻要能夠躲過那一撥搜索,屆時怎麼跑不行?
那麼安祿山為什麼要說謊?他有什麼目的?
李倓心下一邊懷疑,一邊開口跟武保說道:“武旅帥帶上一些人全府搜查,一定要細細搜索,不可放過賊人任何行蹤。”
武保立刻應道:“是!”
李倓轉頭對著安祿山笑道:“讓義兄擔心了,天色不早,義兄可要回府整頓?”
安祿山立刻說道:“我先等阿弟這邊的消息吧,若是不能確定阿弟安危,就算回去也是憂心忡忡徹夜難眠。”
李倓:……
跟這人比臉皮的厚度,他大概是比不過的。
然後更讓他險些破功的是安祿山指著身後的一個青年男子說道:“剛剛太過匆忙,沒有來得及介紹,這是你的侄兒安慶宗,大郎,還不來拜見叔父?”
於是,比李倓大著將近十歲的安慶宗上前來躬身說道:“侄兒見過三十一叔父。”
李倓今天晚上無語的次數太多,此時已經麻木了,他直接從腰間在拽下一枚白玉玉佩遞過去說道:“頭一次見到大郎,這便當成見麵禮吧,太過匆忙,沒有準備,大郎切勿嫌棄。”
安慶宗心安理得的接下了那塊玉佩說道:“謝三十一叔父。”
安祿山假意說道:“你年紀尚幼何必如此破費?”
李倓心中冷笑,太虛偽了,嘴裡說著好聽,有本事你讓安慶宗還回來啊,安慶宗可是連推拒都未曾推拒呢。
然而嘴上卻還是要說道:“我是第一次見大郎,見麵禮是應該的。”
安祿山說道:“我也準備了給阿弟的見麵禮,隻可惜今晚不合適,等到你開宴之時,我再攜禮登門。”
李倓本來還在心疼他的玉佩,雖然他說玉佩不好,但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身上的東西怎麼可能不好了?
就算原本不好,經過李隆基和楊貴妃的連番賞賜,他手上的好東西也很多。
這塊玉佩就是他最近的心愛之物,結果被安慶宗劫了胡,不心疼才怪。
然而他聽到安祿山要送禮之後,心裡就平衡很多。
安祿山彆的不說,送禮還是很大方的,反正到最後送來的東西,必然是要比那塊玉佩更加值錢的。
就在兩個人說話的功夫,武保帶人重新回來跪地說道:“啟稟大王,未曾發現賊人蹤跡。”
李倓立刻說道:“義兄,那賊子既然能夠悄無聲息的潛入進來,此時想必已經離開這裡,想要追查隻怕要等明日去上報京兆尹才行。”
安祿山臉上依舊十分擔憂:“阿弟有所不知,那賊子來路不明,功夫邪門,我擔心你府中侍衛或許被他所騙。”
李倓心中有點不安,也不知道唐堂到底被安祿山發現了多少看家底的東西,便說道:“那義兄的意思是?”
安祿山說道:“我手下有一異人,之前就是他發現的賊子蹤跡,否則隻怕要讓那人得手了,不如就讓他來阿弟府中搜尋一下。”
李倓心中冷笑,安祿山還真是不見外,居然敢開口說讓自己手下的人搜尋彆人家。
也不知道他是欺負李倓年幼,還是這樣飛揚跋扈慣了。
就在李倓不滿的時候,安祿山解釋道:“此事的確不妥,然而阿弟安危是重中之重,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怕是無法對阿爹阿娘交代啊。”
李倓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義兄就將那人喊來吧,我如今對府中也不是很熟悉,略有些擔心,能有義兄相助,著實心安。”
安祿山轉頭對照著安慶宗吩咐了一聲,安慶宗躬身退出去找人。
就在這個過程中,李倓點了召回按鈕,然後唐堂後麵的那個召字就變成了喚。
點擊一下唐堂的名字,正中間的簽筒瞬間就變成了唐堂的形象,隻不過此時唐堂捂著肩膀坐在地上,看上去垂頭喪氣的模樣。
受傷了?李倓心中奇怪,以唐堂那個身手在這裡難道不是碾壓嗎?怎麼還會受傷?
畢竟當初玩遊戲的時候就有人調侃過,大唐俠士都這麼厲害,大唐是怎麼亡的?
不過此時此刻他也沒辦法去追究,隻要確定唐堂已經回來了就行,接下來就看安祿山帶來的人表演就行,找得到算我輸!
安慶宗回來的很快,他身後跟著一個一身黑袍的光頭男人。
李倓現在看到一身黑怕就反射性的提心吊膽,生怕是某個民族的,不過想一想,現在某個民族還沒能在大唐煽風點火,就又安下心來。
那個男人看上去應該也是有著歐羅巴血統,然而他的雅言卻說得很好,聽上去與長安百姓沒什麼區彆。
他給李倓見禮之後才抬頭看向李倓,在跟他對視的一瞬間,李倓不由得背後汗毛直豎。
在李倓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對這個男人已經起了防備之心。
這種感覺很玄妙,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怎麼樣,但隻那麼一眼就能確定對方不是善類。
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因為對方那雙眼睛吧,那雙看上去仿佛能夠看透世間一切的眼睛。
安祿山此時解紹道:“此乃突厥一族大巫,姓安名曆凡。”
李倓收斂心神微微點頭說道:“有勞大巫。”
安曆凡對著李倓行禮說道:“不敬之處還請殿下恕罪。”
李倓笑了笑沒說話,搜索王府當然是不敬,隻不過李倓自己都同意了,想要以此為借口整人怕也是不容易。
就這樣李倓在大廳之中等著這位突厥大巫的搜查結果,這也就是他剛搬過來,府上什麼東西都沒來得及搞,也不用擔心會被這位大巫翻出什麼不利於他的東西。
更何況清空還陪在安曆凡身邊,應該也不會讓安曆凡有做手腳的機會。
如果這樣安曆凡都能搞出事情來,那麼就算李倓親自跟去也沒什麼用。
所以他選擇留下來跟安祿山詢問一下之前的詳情。
而在安祿山口中,唐堂之所以會被發現,就是因為那位大巫感應到了他的存在,要知道當時安祿山可是毫無防備的。
當然跟作息時間十分健康的李倓不一樣,當時的安祿山還在聽歌賞舞。
他身邊那麼多人都沒有察覺到,足可見唐堂的本事還是有的,隻不過這位大巫……估計手上有點東西。
李倓放下心來說道:“如此有大巫幫忙,我也就放心了。”
他這句話剛說完,清空就帶著安曆凡回到了中堂。
安曆凡進來之後便對著李倓行禮說道:“賊子已經逃之夭夭,殿下儘可放心。”
李倓長出一口氣,放鬆的笑道:“如此甚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清空,清空十分上道的讓小宦官端出了一盤子金餅,這金餅乃是皇家特製,就是為了賞人用的。
李倓看著那些金餅說道:“有勞大巫,小小心意還請大巫收下,日後若有勞煩大巫之地,還望大巫不吝援手。”
李倓本來以為安曆凡或許會推讓一番,結果沒想到他跟安慶宗真的是如出一轍,很淡定的收下了那一盤金餅,躬身說道:“多謝殿下賞賜,為殿下分憂解難自然是我分內之事。”
李倓嘴角一抽,轉頭看向安祿山,此時安祿山也說道:“既然無事,時候不早,我也不打擾阿弟休息,隻不過明日還是要跟阿爹阿娘稟報一聲的。”
李倓點頭:“這是自然,賊子太過可惡,連道政坊都來去自如,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安祿山應了一聲告辭離去,隻不過在離開之前,那位大巫看著李倓忽然說了句:“殿下身負祥瑞氣運,為我多年觀人之最。”
說完這人就走了,隻留下李倓在原地一個人懵逼。
他念叨著在這句話回到房裡之後,看著執夷問道:“他是不是在說我是錦鯉?”
執夷難得有些沉重:“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李倓一聽也覺得有可能,不由得糾結說道:“唐堂現在在係統內養傷,我不太想打擾他,但是……他到底怎麼被發現的?那位大巫真的這麼厲害?”
執夷說道:“唐堂最晚後日傷就養的差不多了,屆時再問吧。”
李倓無奈,隻能帶著這個疑問入睡。
第二日一早,李倓趴在床上似睡非睡的時候,聽到執夷在耳邊說道:“小恬恬,你快醒醒,你的書童站在門口已經等很久啦!”
李倓迷迷糊糊問道:“今天又不用去上學,他起這麼早做什麼。”
雖然不能去國子學有點遺憾,但是一想到能夠不用早起上學,並且睡到自然醒,李倓還是打心眼裡感激李隆基的。
執夷用爪子拍了拍他歎了口氣說道:“大概是因為朱邪狸已經在門外等了你一刻鐘了吧。”
李倓:!!!!!!
聽到這句話他真的是瞬間清醒:“在門外等我?哪個門外?”
執夷說道:“當然是你房門外了啊。”
李倓聽後頓時鬆了口氣,他還以為在王府大門外等,那真是分分鐘好感度掉光。
不過這口氣鬆到一半他又覺得不對,在房門外也不行啊!
他一想到朱邪狸在門外等他,而他在裡麵睡得像隻豬,就整個人都有點不好。
“他抽什麼風一大早不去上學跑來堵我房門口?”李倓一邊吐槽一邊起床。
按照以往的慣例門外的清空會在聽到動靜之後進來,屆時整個王府都會隨著李倓的蘇醒而運轉起來。
李倓坐在床上揉了揉臉,順便伸個懶腰,準備等清空進來讓他先把朱邪狸帶到花廳等一等。
結果就在他舒展身體順便打個哈欠的同時發現走進來了兩個人。
再定睛一看,前麵那個是清空,而後麵那個……不就是朱邪狸嗎?
在看到朱邪狸的一瞬間,李·披頭散發·衣冠不整·倓的內心是十分崩潰的。
而剛走進來的朱邪狸則一眼就看到了李倓略微敞開的領口下隱隱露出來的半截鎖骨,以及因為抬手被扯起的褻衣下,那一小段若隱若現的白皙纖細的腰。
一瞬間,朱邪狸腳步一頓,看著李倓再也移不開眼,並且腦海中還浮現出一個荒謬到他自己都有些無法接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