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2 / 2)

失去的生命回不來,更讓人難過的就是這兩個人就算被罵了,於他們也沒什麼損失,聖人乃至朝廷都不可能因為這件事情去罰他們。

最多也就是不疼不癢的罰點俸祿,而就是這點俸祿也到不了那個小娘子家人手裡。

可以說,楊家不過是用她來讓李家消氣,一個鮮活的生命,仿佛是一個道具一樣被人如此輕慢。

朱邪狸擔心地看著李倓,他斟酌著說道:“這件事情要從長計議,你不要衝動。”

李倓搖了搖頭說道:“我沒衝動啊,我也知道沒什麼辦法。隻是有些難過而已。”

朱邪狸微微放心,作為一個土著,這樣的事情讓他厭惡,卻也不至於會有多大的波動。

實在是高門大戶之內,有些人會做的比在這個還過分。

誰都知道人殉已經廢除,然而將童男童女灌水銀陪葬的事情時有發生,畢竟隻要做的隱蔽,沒有人回去追究,官府又如何?難道還能挖開人家的墓地看看是否有人殉嗎?

更何況能夠這麼做的家中非富即貴,當地官員基本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招惹這些人。

李倓見朱邪狸不在勸他,便鬆了口氣,他肯定是要跟李林甫不死不休的。

不僅僅是一條人命,而是以小見大,這樣的人當宰相對大唐有什麼好處?

可他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估計誰都沒有辦法理解他為了一條人命,還是風塵女子的性命如此大動乾戈,這是不合貴族風範的。

他彆的地方都能特立獨行,但是表現出來的思想必須與主流一致,否則隻怕還沒有扳倒李林甫,就被其他人所排斥了。

李倓坐在馬車上想了半晌之後說道:“我入宮一趟,王傅先回王府,明日休沐日,還要請王傅為我答疑解惑,印星也先回去吧,今日勞煩你了,那些金丸……”

朱邪狸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開口說道:“那些東西也不值什麼錢,你不用在意,入宮之後……你說話可千萬不要衝動。”

朱邪狸聽到他要入宮第一反應就是李倓要去告狀,是以才有此一說。

李白此時也明白過來,頓時說道:“殿下萬萬不可,此事已經發生,之前也是我太過衝動,不值得因為這件事情驚擾聖人娘子。”

李倓勉強笑道:“你們在亂想什麼?現在都什麼時候啦,我是時候入宮了,如果再回王府的話,折騰一下回去沒多久又要過來,不如早早入宮。”

朱邪狸和李白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下了馬車目送李倓往皇宮而去。

李白忽然說道:“大王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人。”

朱邪狸看了他一眼說道:“他隻是將這件事情放在了心裡,但越是這樣說明他越在意,看來我還是要幫他一把的。”

李白有些吃驚地看著朱邪狸問道:“世子要幫大王?”

朱邪狸輕輕點頭,笑了笑說道:“他又不是要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為何不幫?”

朱邪狸在心裡補充了一句:不僅僅是這件事情,隻要是李倓想做的事情,他都會幫,哪怕李倓想要殺人放火,他也會在旁邊遞刀遞火把,或者親自動手。

李白沉默半晌才說道:“李林甫勢大,此事不易。”

朱邪狸頷首:“他知道,所以他沒有立刻動。”

李倓這個人一般有仇基本上都不會隔夜,當然這都是小仇也沒有致對方於死地的想法,所以才會這樣。

如今他怕是對李林甫已經起了殺心,朱邪狸琢磨著他回家或許要跟他爹多了解一下李林甫這個人了。

被朱邪狸和李白討論的李倓此時正坐在蓬萊殿中,李隆基今天難得勤奮一次,此時正在批奏疏,並沒有時間陪嬌妻。

楊貴妃有些驚訝:“你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在這一身……是去李府了?腰帶是怎麼回事?”

李倓:……

不得不說楊貴妃的觀察能力還是很強悍的,就這麼一照麵就發現了他身上的不妥之處。

李倓有些黯然說道:“嗯,我去了一趟李府。”

楊貴妃見他懨懨的模樣不由得皺眉說道:“你這是怎麼了?那個李崿與人爭風吃醋而死,也沒什麼好可惜的,你這又是何必?來,吃兩個荔枝,這是嶺南剛剛送來的,還新鮮呢。”

李倓看了一眼新鮮的荔枝,又想了一下這個年代不怎麼發達的保險技術和運輸技術,不知道這麼一點點荔枝跑死了多少匹馬,又累壞了多少人?

綜合一下今天下午的見聞,他心頭更是惡心,表麵上卻還要平靜搖頭說道:“我不是可惜他,而是……在李府看到了人燈,實在是……難以置信。”

楊貴妃捏著荔枝的手一頓:“人燈?什麼人燈?”

李倓將事情敘述了一遍,楊貴妃不由得掩口驚呼:“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李倓見她雖然驚訝,但是臉上全是好奇,對那一條逝去的人命極其漠視,心裡忽然就明白,他跟楊貴妃可能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哪怕如今勉強算是一個陣營,卻也不可能長久扶持下去。

畢竟三觀不合可是很難做朋友的。

李倓閉了閉眼睛說道:“嗯,這個人燈還是阿舅送過去的。”

楊貴妃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楊釗這麼做的用意,她歎了口氣說道:“李相若是因此息怒倒也還好,在至少能保住楊晅,不過,他想要楊晅賠命也是不可能的,最多是讓楊晅丟了官職,哎,二叔父隻此一孫,日後還是要想辦法幫幫楊晅才是。”

李倓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原來在楊貴妃眼裡,這件事情到最後值得擔心的就是楊晅會因此丟官!

他抿嘴說道:“楊家這麼做可不對。”

楊貴妃有些奇怪:“哪裡不對?那花娘本就該死。”

李倓冷冷看著她問道:“她不就是當初的你嗎?”

楊貴妃瞬間大怒:“你將我與風塵女子相提並論?你好大的膽子!”

李倓倒也並不害怕,隻是說道:“事情不一樣,但是這情形何其相似?當年的你不也是這麼被推出來的嗎?明明沒有過錯,但所有人都相信你是罪魁禍首,所以他們要你死,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本來十分憤怒的楊貴妃聽了之後不由得愣在那裡,她張了張嘴發現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或者說……根本無法反駁。

李倓垂眸說道:“楊家能這麼對待一個陌生女子,就說明這樣行為他們是認可的,你上一世雖然楊家沒有這麼做,但不過是因為來不及而已,因為楊釗死在你前麵,如果楊釗當時沒死,你說他會怎麼選?”

楊貴妃臉色一白說道:“阿釗不會這麼做的,他的一切地位都因我而來,若是我死了,他還有什麼?”

李倓搖頭:“你錯了,那個時候他已經是宰相,天下最有權勢的人,門生故舊遍布朝廷,子嗣也都在重要職位,他對你的依賴已經沒那麼大,他不必主動將你推出來,隻要不阻攔不勸阻,就能得一個大義滅親的美名,說不定聖人也會將對你的心存愧疚轉移到他身上,你說……他會怎麼做?”

楊貴妃聽得怒火朝天,看架勢頗有想分分鐘掐死楊釗的意思,李倓趁機說道:“所以,不能讓他太有權勢,或者說整個楊家都不需要太有權勢,他們有了權勢就不會依賴你,你的存在與否也變得可有可無。”

李倓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楊貴妃的表情,在見到對方的表情不停變化之後,他就鬆了口氣。

說實話這一套說辭是有漏洞的,畢竟楊釗不依靠楊貴妃還能怎麼做?

他不傻就該知道楊貴妃不能倒,楊貴妃倒了以他的本事想要繼續混下去並不容易。

然而誰讓楊貴妃經曆過一次背叛,並且刻骨銘心呢?

她會相信李倓的話,或者說李倓的話忽悠她是夠了,畢竟也算得上是對症下藥。

半晌之後楊貴妃冷冷說道:“若是沒有阿釗,我又該如何?”

李倓有些奇怪:“楊釗影響到你受寵的程度了嗎?聖人喜歡的是你又不是楊釗,你放心,你不是衛子夫,他楊釗也當不了衛青,聖人不會因為安撫他就假裝寵愛你,你得寵就是真的得寵,與他沒有關係。”

楊貴妃一聽,似乎也是這個道理,一時之間也不由得感慨:“若他能有衛青之能就好了。”

李倓倒是覺得,如果楊釗有衛青一半識相就好了。

他往後一靠說道:“更何況將來你隻能指望我啊,畢竟我還能幫你頤養天年,楊家難道還能將你接出來嗎?”

楊貴妃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啊,她現在有兒子了,雖然不是親的,但也有依靠,娘家哪裡比得上兒子可靠?

楊貴妃踱步說道:“聖人有意讓他做太府卿,是否要阻止?”

李倓臉色一變,太府卿可是非常重要的職位,位列九卿之一不說,還是肥缺。

這個職位是跟錢打交道的,管理京城東西兩市的稅收,甚至還掌握國家的錢帛金玉,還有犀角象牙這種貴重東西。

李倓說道:“最好是能攔住他,這是肥缺,他若拿到,肯定大肆收受賄賂,或者侵吞國家財產,這些東西到不了你的手上,但是大家卻會把帳算在你頭上啊。”

楊貴妃頓時說道:“那必須不能讓他做這個官。”

“什麼不能做這個官?”李隆基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李倓聽聲辨心,一聽就知道李隆基今天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不由得看了一眼楊貴妃。

然而楊貴妃對李隆基心情的把控比他還要靈敏,此時已經迎上去抱著李隆基一條胳膊說道:“三郎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可是有人又惹惱了你?”

李隆基歎了口氣說道:“也沒什麼,隻是哥奴喪子,看上去打擊頗大,真是讓人擔心。”

李倓垂眸不說話,楊貴妃趁機說道:“楊晅早年喪父,此事是阿釗沒有管教好他,我代阿釗請罪了。”

李隆基見楊貴妃宛若受驚的小鹿一般,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便安慰道:“此事與你無關,不要太過憂心。”

楊貴妃歎了口氣說道:“我隻擔心李相會記恨阿釗,聖人,不若阿釗最新的任命,就先放一放吧。”

李隆基奇道:“這又是為何?”

楊貴妃十分善解人意說道:“此事起因經過已經不重要,重要是李相次子已經身亡,李相必定傷心,此時聖人若是提拔阿釗,李相怕是要多想,反正也不急於一時,不如先讓彆人頂上吧。”

李隆基想了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楊家和李家如今是有著一條人命的仇家,雖然他已經苦口婆心調節過,楊釗也賠禮道歉,但李崿死了是不爭的事實,李林甫一時半會恐怕也沒辦法釋然。

他歎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就要委屈阿釗了。”

楊貴妃笑道:“這有什麼委屈的?若是聖人真的心疼他,不若日後給他一個清貴職位,也免得天天有人那他外戚出身的事情說道。”

李倓聽著默默在心裡給楊貴妃豎了一根大拇指,這一下子直接將楊釗觸摸實權的可能性給降低不少,不得不說女人狠起來也是真的狠。

不過楊貴妃應該不是這麼容易就被忽悠的人,看來當年或許真的發生過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導致楊貴妃跟娘家也是起了齟齬。

李隆基卻大笑道:“阿釗頗有乾才,若是放去當清流才是損失。”

楊貴妃掩口嬌笑:“他能有什麼乾才,還不是聖人垂。”

李隆基搖頭說道:“行啦,我知道娘子賢明,識大體,但那些清流可不好惹,阿釗過去怕會吃虧。”

李倓聽了險些笑出聲,李隆基這就差擺明了說楊釗文盲了。

不過想想楊貴妃的文化水平,楊釗好歹是個郎君家裡管教應該也不缺,至少比李林甫強吧。

楊貴妃說道:“什麼都是學出來的,他小時候就不愛讀書,怎麼說都不行,正好放過去,等他說不過人家,又聽不懂人家說什麼之後就知道讀書了。”

李隆基笑道:“娘子可真是彆出心裁,不過那些人天賦異稟,阿釗讀了書也是會吃虧的,也就三十一郎這樣的能混的如魚得水。”

正在一旁吃瓜看戲的李倓,猝不及防被點名,整個人都愣了一下,繼而尋思李隆基這是誇他還是損他呢?

楊貴妃看了一眼李倓說道:“三十一郎也是認真讀了書的。”

李隆基點頭說道:“是啊,就連翰林院的人提起三十一郎都讚不絕口。”

李倓又是一愣:翰林院?我沒跟他們打過交道啊?

就在他納悶的時候,李隆基忽然開口問道:“三十一郎書讀的這麼好,李白怕是沒有能力擔任王傅了吧?”

李倓聽到的瞬間大腦開轉,直覺這句話肯定不是李隆基隨性而說。

他笑了笑說道:“怎麼沒能力?王傅詩文天下一絕,有幾人比得過他?連賀監都對他讚不絕口呢。”

李倓生怕李隆基又拿出身說事,便順便拖賀知章下水,狀元都對李白讚不絕口,說明李白有狀元之才啊,隻不過你們沒給人家考科舉的機會罷了。

李隆基說道:“那也總有比他強的人,阿爹再給你找一個?”

李倓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低頭說道:“我近來頗忙,王傅也沒什麼時間教導我,隻得休沐日才有時間,換一位也太浪費,若是兼職,那人家豈不是沒了休息時間?”

李隆基看李倓堅持有些納悶:“你怎麼就與他如此投緣?”

李倓也納悶:“阿爹都已經答應了,為什麼要換?”

李隆基開口說道:“李太白為人灑脫不羈,頗有藐視禮法之嫌,先有讓力士脫靴,後有強闖宰相府邸,難堪重任。”

李倓:李林甫!我日你仙人板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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