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1 / 2)

李倓聽到的一瞬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白自從當了王傅之後, 其實……挺悠閒的。

畢竟李倓還有自己的工作, 便約定好了休沐日再進行教學,結果還沒開始上課,他的王傅就來惹事了?

李倓立刻下了馬車準備走過去, 他一邊走一邊對朱邪狸說道:“王傅不是衝動的人, 必有緣故。”

朱邪狸與李白接觸並不是特彆多,但對他印象也還不錯。

在這偌大的長安城中, 真是太少見到這種真性情之人了。

想到這裡, 朱邪狸便低聲說道:“太白先生對李林甫不滿已久, 李林甫也不滿他,這次上門吊唁說不得便是李家的錯。”

李倓深以為然,畢竟李林甫死了兒子, 而且死因也不是特彆光彩, 在這種時候失禮可真是太正常了。

話又說回來, 平時李家的人也沒見多知禮。

李倓一路走過去, 本來路上行人也不少,他還擔心自己要擠過去。

好在他一身道袍, 再加上他和朱邪狸那兩張臉,認識他的直接就讓了路,不認識他的一見他和朱邪狸身上配飾不僅價值不菲而且地位不低, 也都不敢堵路。

李倓到達那裡的時候, 正好看到李白抽出腰間佩劍, 而李府的護衛正圍著他要動手。

朱邪狸立刻說道:“這些人是之前金吾衛幾個。”

李倓臉色一沉, 旁邊的巴坤一看他的表情,立刻喝道:“住手!”

那幾個前·金吾衛一聽身形一頓,回頭看了一眼,本來還想嘲諷一下,結果就看到了朱邪狸。

這幾位頓時腿一軟,駭然地看著朱邪狸護送著一個身穿道袍,頭戴紫金冠的少年走來。

李白此時已經抽出了長劍,隻不過對方沒動手,他也隻是一臉冷漠地站在那裡,在看到李倓的時候,他臉上有一絲尷尬閃過,繼而又恢複了原本的麵無表情。

李倓一看到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事情要遭。

李白這個人的脾氣其實很容易琢磨,因為他並不怎麼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或者說他掩飾情緒的本事與那些兩麵三刀的貴族比起來差得遠。

所以一般生氣他就會表現出來,除非氣的狠,心裡直接給對麵判死刑,他才會表現的很平靜,反正對麵早晚要死,生氣什麼?揍就是了。

李倓走過去對著李白拱手說道:“王傅前來吊唁怎麼沒喚我一聲?否則也不至於被惡狗攔路。”

前·金吾衛們:……

被罵成惡狗他們自然是不開心的,然而一接觸到朱邪狸冰冷的眼神,他們就又不敢說什麼,生怕朱邪狸抬手就暴揍他們。

那個表情基本上就是又慫又不服氣。

李白心平氣和說道:“大王,此事與大王無關,大王就不必插手了。”

李倓心中無奈,嘴上卻說道:“先生如今是寧王府王傅,就算您說與我無關,隻怕有些人也不會這麼想,這個休要再提,現在我隻想知道,這些人到底是誰給喂了熊心豹子膽,連您都敢攔?”

此時李府的管家終於是慢悠悠走出來,他臉色有些憔悴,對著李倓行禮說道:“惡客上門,要打要殺,為求自保,將他攔正在門外已是看在殿下的麵子上,如今殿下還要偏袒不成?”

惡客?

李倓轉頭看向李白剛想問他到底為了什麼事情動刀動槍的,他直覺事情應該不小。

畢竟沒見過誰上門吊唁還要佩劍的,如果是武職就算了,可李白不是啊。

李倓轉頭看向李白問道:“王傅?”

李白目光銳利,盯著王府管事一字一句說道:“府上之人連一弱女子都不放過,如此喪儘天良,憑何為貴?”

弱女子?李倓耳朵一動,立刻聯想到之前楊昢所說李崿是因為花娘與人爭風吃醋,難不成……李林甫將罪都栽在了那個花娘頭上。

此時他便聽到管事冷冷說道:“此女心若蛇蠍,為些纏頭便挑動二郎與他人爭風吃醋,使得二郎英年早逝,自是……罪大惡極。”

李白目眥欲裂說道:“這便是你們將人製成人燈之理?”

“什麼?”李倓頓時一驚,問道:“太白先生,你在何處聽來他們將人製成人燈?”

李白說道:“綠娘屍身正在後堂跪著!”

李倓臉色一沉,轉身就要往裡走。

李府管家頓時一個激靈說道:“絕無此事,殿下怎能聽此人信口開河?”

李倓一邊往裡麵走一邊說道:“是不是信口開河,進去看看便真相大白,若是你們被冤枉,我讓王傅給你們賠罪便是!”

李府管家想要攔他,然而他自己攔不住卻又不敢讓侍衛來攔,彆的不說,萬一寧王在這裡有個好歹,以他現在的受寵程度,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管家一邊跟在李倓身邊一邊對著旁邊的小侍從用了個眼色,小侍從立刻轉頭就跑,結果還沒跑兩步,忽然覺得膝彎一痛,頓時往前一撲,整個人摔在了地上,而後抱著膝蓋半天起不來。

李府管家愣了一下,皺眉說道:“慌裡慌張成何體統?還不下去?”

他一邊示意其他人將這個侍從帶下去,一邊讓他們趕緊去通風報信。

然而上來兩個人剛想將人扶起來,結果轉頭就也撲倒在地,抱著膝蓋跟那個人一起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喚。

李府管家看了一眼地上的三顆珍珠,轉頭跟看鬼一樣看著李倓。

李倓此時右手捏著一顆珍珠轉來轉去,對著管家冷冷笑了笑。

雖然箏現在沒在他身邊,但是他還有虹氣長空可以用啊,虹氣長空本身就是使用暗器攻擊目標。

在遊戲之中設定很多,暗器囊和暗器要合適,隻不過在現實中倒是容易許多,隻要不是特彆大的東西,都是能使用虹氣長空,並且還能輔助瞄準。

當然李倓出門也不可能隨身帶暗器,所以情急之下他就直接將腰帶上的珍珠拽下來當了暗器。

李府管家第一開始還以為那個侍從是崴了腳,所以並沒有在意,然而等三個人都躺在地上之後,他就後知後覺發現了不對。

再加上李倓身上的東西無一不是精品,腰帶上縫製的珍珠都是龍眼大小,這樣的三顆珍珠突然掉在地上,想要不注意還真有點難。

朱邪狸本來已經想要拔出腰間的匕首阻止,結果沒想到李倓居然還有這麼一手。

管家黑著臉還是不死心的想要讓人趕快去通知一下後麵,結果隻要有人趕跑,就是一顆珍珠砸腿。

管家當時心想我就不信你身上的珍珠那麼多,他們人有不少!

李倓心裡也有點仇,結果正在發愁的時候,忽然手腕被握住,繼而手心多了幾個圓溜溜的東西。

他低頭一看發現手心裡多了好多金丸,不由得有些驚訝地轉頭看了一眼朱邪狸,朱邪狸對他笑了笑輕聲說道:“不夠還有。”

他一邊說著一邊掂了掂手中的錢袋,順便還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麵對兩個不把錢當錢的土豪,瞬間整個人都木了。

李家也算是富甲一方,長安城內比李家更有錢的都沒幾個,就這樣李家的孩子也沒有敢拿著金丸隨便丟著玩。

管家冷冷看了一眼朱邪狸,而後對著身後揮了揮手,瞬間一群侍從都往後麵跑。

李倓不由得挑了挑眉,這麼多人的話他還真不太好搞,畢竟虹氣長空隻是一個單體攻擊技能啊。

隻不過就算這樣這些人想要通風報信也是不可能的,畢竟李倓身邊還有一個朱邪狸和李白。

管家眼見所有人都被攔住,不由得目露凶光:“寧王殿下,您可要想清楚,這是相府,可不是您的寧王府!”

李倓雙手一背冷笑著說道:“如果我寧王府有這麼不懂事的下人,早就打斷腿趕出去了。”

說完他也不跟管家廢話,直接快步往裡麵走。

畢竟哪怕現在攔住了這些人,誰知道李家還有沒有彆的手段?

李倓簡單粗暴闖進了靈堂,直接將裡麵正在哭靈的老弱婦孺嚇了一跳。

然而此時他並沒有心情去管這些人,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巨大棺槨前的一個少女身上。

那個少女跪在地上,雙手抱胸,頭卻高高揚起,嘴巴張開,裡麵是一星燈火。

少女的臉色鐵青,雙眼睜得大大的,因為失去生命而蒙上的陰翳都掩蓋不住其中的驚恐和痛苦。

人燈這種東西,李倓以前隻是略有耳聞,隻不過史書上的記載並不多,倒是用水銀灌人體使之為其陪葬倒是有不少記載。

他真的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看到這種東西。

最主要是這個小娘子,他們也算是有過一麵之緣,之前賀知章和李白帶著他跟朱邪狸去平康坊的時候,就曾見過這個小娘子。

看到一個算得上認識的人以這種方式慘死,就算是李倓心臟再怎麼堅強,此時也忍不住渾身發冷。

朱邪狸見李倓麵色慘白,眼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忍不住上前一步捂住他的眼睛說道:“這裡交給我,太白先生,還請你帶殿下先回去。”

李白此時看著那個小娘子也是一臉黯然,也有些不忍再看,聽到朱邪狸這麼說,便低低應了一聲,想要帶李倓走。

李倓握住朱邪狸的手腕,緩慢卻堅定的拿開。

他臉色慘白的說道:“不走,這件事情總要有個交代。”

“寧王殿下想要什麼交代?”李林甫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李倓轉頭看向他,發現隻是短短一天,不,一天都不到的時間,李林甫就仿佛老了十歲一般,整張臉都泛著黑氣,眼下青黑,眼袋也越發的明顯。

他的目光落在人身上就仿佛是被鬼盯上一般,讓人忍不住心頭發涼。

李倓看著他問道:“秦法嚴苛,尚且廢除人殉製度,本朝從無人殉的先例,就連聖人都不敢如此行為,李相好大的權利,居然敢行此不軌之事。”

李林甫頓了頓,他原本以為李倓這樣闖進來是想要為這個花娘出頭,結果沒想到開口又是規章製度的大道理砸下來。

他陰惻惻看著李倓說道:“我兒因她慘死,殺人償命,又有何錯?”

李倓轉身對著他,不看著那個小娘子的屍骸,他的心情就沒那麼糟糕。

他說道:“是她殺的令郎嗎?就算她有罪,也該是京兆尹抓捕她歸案,判罪,恕我直言,李相哪怕貴為宰相,也沒有動用私刑的權利,她雖是風塵女子,卻也不是李家的奴隸。”

李林甫笑了一聲,看上去頗有些神經質的模樣,他慢慢走到棺材旁邊說道:“那又如何?難不成寧王殿下還會為一個風塵女子與我為難?就算我有罪又能怎樣?她不過是個妓子,大不了我賠一些銀錢便是,她的家人說不定還會感激我。”

李倓聽後恨得咬牙切齒,半晌也隻好說道:“李相府邸逾製在前,令郎又違背律法人殉在後,看來你們家已經能夠視大唐律法於無物,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希望李相日後莫要後悔。”

李倓說完便要走,李林甫本來以為他會憤怒,會口不擇言,甚至會威脅。

他就是在刺激李倓的神經,想要讓他進退失據,屆時再參上一本,那便是有理有據。

隻是沒想到李倓這麼能忍,並且到最後都沒有說出什麼威脅的話。

然而越是這樣,他心頭就越是震驚。

那句莫要後悔已經昭示著李倓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然而他看上去又十分冷靜,越是在這種時候冷靜的人,就越是可怕。

李林甫在李倓身上已經吃過虧,此時他不由得開口說道:“就算是後悔也不該是我後悔,寧王殿下或許不知,這人燈可是楊禦史送來的。”

李倓停下腳步,有些意外:“楊禦史?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李林甫森然說道:“自然是因為失手殺了我兒的便是楊晅。”

李倓臉上一木,忍住了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冷冷看了一眼李林甫說道:“那也請李相好自為之。”

李林甫笑著看著他離開,他倒是要看看李倓能拿楊釗怎麼樣。

實際上此時的李倓也正站在思考,在最初的憤怒過去之後,他心裡隻有一片化不開的悲哀。

朱邪狸見他難過便低聲說道:“我已經讓人將那位小娘子帶出來,找地方安葬了,你……莫要傷心。”

李倓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我不僅僅是為她傷心,也是為了這個吃人的世道啊。李崿與楊晅因花娘起了衝突,楊晅失手殺了李崿,該有罪的明明是楊晅,結果到最後喪命的卻是那個花娘。”

他斟酌著說道:“我並不知道事情如何,或許花娘並不無辜但也絕不該因此丟了性命。”

當然比起丟性命更可怕的是那個過程,他根本沒有辦法想想那個愛笑的小娘子到底在死前經曆了怎樣的折磨。

李白忽然說道:“是我連累大王,明日我便辭去王傅之職。”

李倓擺手:“這有什麼連累的?我不過是詢問了一下,就算態度不好,李林甫還能拿我怎麼樣?而且……我也拿他沒辦法。”

李倓說著便自嘲的笑了笑,這件事情牽扯到兩位當朝大員,他可以憤怒,可以告發,甚至可以引起人們的筆誅墨伐,但那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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