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麵色凝重,而朱邪狸也瞬間從暗戀模式轉成了工作模式, 他看著安曆凡問道:“死了?確定?”
安曆凡點頭:“若不是死了就算他到天涯海角我也是能找到他的。”
李倓……李倓對此表示懷疑, 畢竟安曆凡說的可是太玄乎了。
倒是朱邪狸接受的毫無障礙, 李倓見他不反對便有些遲疑說道:“這麼說來,他逃跑是因為被以前的仇家發現了嗎?”
朱邪狸搖了搖頭:“應該不是, 如果真的是被仇家發現,有什麼比求助於我更有用的呢?”
李倓看著他問道:“那就要看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你。”
朱邪狸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那就是死人, 若是朱邪狸知道有人要殺說書人,說不定還真的就放任對方去殺了。
這樣一來,說書人帶著那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永遠沉睡,而朱邪狸也不會受到任何牽連, 豈不是很完美?
他轉頭看向安曆凡問道:“能找到他的屍體在什麼地方嗎?”
安曆凡額角動了動看了一眼朱邪狸沒說話, 朱邪狸隻好無奈看向李倓。
李倓挑了挑眉:“找得到嗎?”
安曆凡猶豫了一下說道:“既然人都死了,難道不是讓金吾衛去找更好嗎?”
朱邪狸一聽立刻站起來說道:“不用金吾衛, 我去找京兆尹,畢竟他拿了張管事兩貫錢,報案也是應當的。”
李倓拉住他說道:“那你就彆親自出麵了,讓張管事自己去,畢竟隻是一個下人丟了錢, 你親自出麵太小題大做。”
朱邪狸立刻讓俟斤去吩咐張管事,並且還叮囑道:“讓他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俟斤作為朱邪狸的心腹, 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立刻領命而去。
等朱邪狸吩咐完之後, 轉頭回來就看到安曆凡正在纏著李倓,讓他教自己如何看到氣運。
李倓……李倓十分頭痛,他要是能看得出來的話,還用得著對付個安祿山李林甫都這麼被動嗎?直接去收服那些能跟他們杠到底的人就行了啊。
現在的情況就是他雖然知道很多這個時期的名人,然而對不起……他們都是安祿山的手下敗將。
雖然朱邪狸不是,然而這位還有可能跟安祿山同流合汙,這還怎麼搞?
然而收了安曆凡當徒弟總是要給他點甜頭的,要不然他反水了怎麼辦?
看他出賣安祿山出賣的這麼痛快就知道這位其實也沒啥節操。
李倓想了想對於氣運一事避而不談,直接說道:“上次我給你的巫符都學會了嗎?”
安曆凡聽到這個不由得雙眼一亮說道:“不敢說學會,但已經初步掌握,不過弟子駑鈍,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李倓默默的打開係統說道:“哪裡不明白你說吧。”
反正這上麵都有答案,他直接照本宣科就行了,如果安曆凡還不明白……嗯,他就可以趁機說安曆凡資質不行,要麼自己去悟,要麼就逐出師門!
安曆凡直接從袖子裡拽出來了一本冊子,李倓定睛一看發現上麵似乎記錄的都是一些他不懂的問題。
這貨還真是……準備充分啊。
看來他是早就想問李倓問題,但是因為之前李倓一直不肯收他為徒,所以這些問題積攢在一起他也不敢來問。
安曆凡找到其中某一頁之後,剛想問李倓,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了朱邪狸坐在李倓身旁似乎在翻著什麼。
他頓時有些不願意,雖然知道朱邪狸身上氣運非常,但他是什麼人?他師尊又是什麼人?
既然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安曆凡此時擺起了大巫的架子,看著朱邪狸說道:“朱邪世子是不是應當回避一下?”
正在假裝看書的朱邪狸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不悅的蹙了蹙眉,但卻沒說什麼,隻是看了一眼李倓。
而李倓不知道為什麼,硬生生的從朱邪狸那一眼之中看出了些許委屈。
這還得了?彆說朱邪狸現在是他心上人,就算不是他也是男主啊,這個世界最不可得罪的人,這傻徒弟是不是不想活了?
李倓輕咳一聲說道:“無事,正好我與印星在討論問題,你想問的東西太過艱澀,他並不感興趣。”
朱邪狸趁機說道:“我若有當巫的天賦早就去了,又何必在這裡偷聽?”
安曆凡不信朱邪狸的話,但他卻聽他師尊的,或者說他擔心違逆李倓的話會引得對方不高興,到時候不肯教他怎麼辦?
更何況,自從安曆凡認識李倓就發現他跟朱邪狸一直走的很近,無論何時何地都在維護對方,或許……朱邪狸身上有著他不知道的秘密。
想到這裡安曆凡也沒有繼續,隻是將自己的問題問出了口。
他一邊問李倓一邊瘋狂搜索,基本上等他問出口,李倓就已經找到了答案,然後略略調整一下敘述方式,用自己的話說出來。
李倓回答的這般迅速,在安曆凡眼中就是他已經將這些東西都已經學透,一時之間不由得十分羨慕李倓的資質——要知道他比李倓還要大上好幾歲,可是會的東西卻少了很多。
他甚至都看不透李倓到底了解了多少東西,是不是他已經參透了這個時間的奧秘?
朱邪狸看著安曆凡看著李倓的目光之中越來越崇拜,人也越來越老實,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唇角。
李倓對巫的研究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入,能夠這樣隨口答上來,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而以往突厥格格部落的大巫水平都參差不齊,安曆凡在其中甚至還能算不錯的。
一時之間朱邪狸還有些遺憾,如果李倓不是這個身份,那麼他可能就會邀請李倓成為沙陀一族的大巫。
而巫與族長是能夠結合的,就算同為男子,兩個人有染也並不會被人視為異端。
那樣他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跟李倓在一起了?
隻是轉念一想,如果不是這個身份,阿恬也不是他喜歡的阿恬了啊。
李倓與安曆凡的問答也不是一直持續的,很多時候李倓回答了他的問題,安曆凡就需要一段時間去思考,融會貫通。
這一次安曆凡思考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李倓轉頭看了一下朱邪狸,發現朱邪狸正在那裡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慚愧,他居然把朱邪狸晾在了一邊。
為了不打擾安曆凡思考,他湊到朱邪狸耳邊問道:“在想什麼呢?”
朱邪狸抬頭看向他,微微笑了笑也小聲說道:“沒什麼,就是這地方……怎麼跟你畫的不太一樣?根據上麵的描述這條河應該是在偏北一點啊。”
李倓看了一眼書又看了一眼自己畫的圖,發現的確是這樣,不由得重新搜索了一下,發現在這本書著成到現在這段時間,那條河又改道了,而這個改道記錄是在另外一本書上。
李倓起身說道:“這條河改過道,不過不是這本書上記載的,我去給你找。”
朱邪狸按住他的手說道:“你告訴我名字,我去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看了一眼書櫃最高的地方,李倓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想起剛剛自己做過的丟人事,不由得臉上一紅,低聲說了書的名字。
而在朱邪狸取書的時候,安曆凡終於是思考完畢繼續了下一個問題。
然後李倓發現他進入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循環:他回答完安曆凡的問題,轉頭就要跟朱邪狸繼續討論研究。
可問題在於安曆凡跟朱邪狸兩個人討論的問題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一邊是玄學一邊是科學,李倓一邊瘋狂運轉大腦思索自己從哪裡讀過相關的書籍,一邊瘋狂搜索。
堅持了半個時辰之後,他就覺得自己大概要累死了,唯一能讓他繼續堅持的就是收獲的師徒值。
安曆凡真是個好徒弟,提供的師徒值都是五位數,簡直感動到哭。
安曆凡沉浸在玄妙的氛圍之中,連朱邪狸在一旁都已經顧不上,隻想汲取更多的知識。
然而李倓一點也不能理解他,他隻知道很想把這貨轟走,至於朱邪狸……他才舍不得轟走呢。
而一直關注著李倓狀態的朱邪狸此時也發現了他似乎很疲憊,便在他回答完安曆凡的某個問題走之後,伸手敲了敲書案說道:“好了,今天到此為止。”
安曆凡抬起頭略有些不滿地看著朱邪狸,結果正好碰上了朱邪狸冰冷的目光。
不,不僅僅是冰冷,那之中還蘊含著極深的殺意。
那一瞬間,安曆凡整個人都僵在那裡,甚至匆匆低下頭不敢過多與朱邪狸對視。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朱邪狸的可怕,雖然朱邪狸隻有十七歲,然而給他的感覺卻仿佛比安祿山帶給他的壓力更大。
安曆凡低聲說道:“師尊累了,弟子便不多打擾,就此告辭。”
李倓頓時鬆了口氣說道:“這是另外半本巫符,你且拿去研究吧,遇到不懂的找時間我再與你解釋。”
安曆凡十分感激地看了李倓一眼,低頭行禮之後就匆匆離去。
李倓看著他倉皇的背影心中十分疑惑:“這是怎麼了?怎麼跟後麵有狗追著他一樣?”
正在用目光盯著安曆凡的朱邪狸:……
他輕咳一聲剛想說什麼,就見到清空站在門口似乎有話要說的意思。
李倓也注意到他便問道:“怎麼了?”
清空說道:“大王,大理寺卿求見。”
李倓愣了一下,略有些疑惑:“大理寺卿?他怎麼又來了?”
明明昨天才過來錄供,難不成還有漏掉的?
李倓讓人將大理寺卿請過來,而朱邪狸也規規矩矩坐到了一邊,不再跟李倓擠在一起。
大理寺卿段倚進來之後對著李倓行禮說道:“下官見過寧王殿下,叨擾之處還望寧王殿下海涵。”
李倓微微一笑說道:“段卿客氣,不知此次前來有何要事?”
段倚對著朱邪狸拱了拱手說道:“下官此次前來不為其他,隻是希望永壽郡王世子能跟我走一趟。”
朱邪狸麵不改色地坐在那裡問道:“我?”
李倓麵色一變:“段卿這是何意?”
大理寺那種地方可不是隨便誰都能進的,尤其是段倚坐鎮大理寺之後,基本上被抓進去的就都沒出來。
段倚不在乎朱邪狸,但是眼見李倓仿佛要炸毛的樣子,他不得不解釋道:“昨日手下巡邏之時發現了一具屍體,通過查證,那具屍體似乎是朱邪世子手下之人,是以我們想請朱邪世子走一趟,辨認一下。”
李倓緊緊盯著他:“屍體?你確定是永壽郡王家的下人?”
段倚說道:“不,不是永壽郡王,而是朱邪世子手下的下人。”
朱邪狸問道:“哦?是誰?”
段倚問道:“不知朱邪世子可記得穀丙均此人?”
李倓心中一沉,穀丙均就是說書人的名字。
他轉頭看向朱邪狸,結果發現朱邪狸麵色如常,十分痛快地承認道:“知道,他曾經是雲來茶肆的說書人,後來我見他口才了得,故事新穎,外加他有意找個地方安穩養老,便收留了他,又將他放到了莊子上做書信先生。”
段倚點頭說道:“那具屍體便是穀丙均,如果按照世子所說,他此時應該還在世子的莊子之上,隻是不知為何他居然死在了城郊,並且被人拋屍亂葬崗,不知世子可曉得?”
朱邪狸十分驚訝:“竟有此事?他的確是離開了我的莊子,但是離開的原因我也不知曉,而他不僅離開,還偷了我那莊子管事的兩貫錢,實不相瞞,張管事也是剛剛報了案。”
段倚問道:“哦?竟然如此湊巧?”
朱邪狸抬眼看著他,心平氣和說道:“也的確是湊巧。”
朱邪狸心平氣和,但是李倓卻不是,他隱隱覺得這之中可能有點問題。
他咬了咬舌尖冷靜下來,把玩著手中的文玩核桃忽然問道:“大理寺什麼時候連貴族的下人的案件都管了?就算要追查人命,也是該京兆尹來吧?難不成京兆尹竟然玩忽職守,將所有事情都推給大理寺了嗎?豈有此理,段卿不必擔憂,此事我必然會向阿爹稟明。”
段倚本來正在跟朱邪狸針鋒相對,此時聽了李倓的話,不由得一驚,轉頭看向李倓,結果發現他以為脾氣很好,溫文爾雅的那位寧王殿下,此時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麵沒有任何感情,仿佛是在看著一隻隨時可以碾死的螻蟻。
段倚後背冒了一層冷汗:“殿下有所誤會,此事正是因為京兆尹無法斷案,這才轉移到我手中的。”
“砰”
李倓將手中的文玩核桃往書案上一砸,嚇了段倚一跳,然後他就聽到那位殿下開口說道:“京兆尹無法斷案那是他無能,怎可將案件推到大理寺身上?段卿還是老老實實追查李相遇襲的事情吧,這幾日李相沉浸在連喪愛子的悲痛之中,一時之間無心插手,等過段日子他悲痛簡消,若是你們沒有給他一個合理的答複……可彆說我沒提醒你。”
實際上現在的李林甫也未必真的沒有心力去追查,更何況就算他自己不追查,也會有走狗去查的。
段倚好好的不去查這個案子,轉頭來查穀丙均遇害一案,這實在是太反常。
段倚聽了之後,穩了一下心情,不卑不亢說道:“此事原本的確不貴大理寺管,但正是因為此事可能與李相遇襲有關。”
朱邪狸問道:“哦?這又有什麼關聯?”
段倚盯著朱邪狸說道:“因為我們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一樣東西,而那樣東西在襲擊的現場也出現過,最後經過確認是賊人身上所帶之物。”
李倓心裡一個咯噔,不會吧?事情這麼巧?難道穀丙均就是因為刺殺了李林甫所以才逃之夭夭?
然而又覺得不太可能,朱邪狸這個人做事情一向謹慎,在找穀丙均做說書人之前,他也是仔細查了穀丙均的身份,如果穀丙均身手不俗的話,他不可能還用穀丙均。
畢竟這年頭想要混飯吃的說書人多了,能夠抱上朱邪狸這條大腿就相當於以後衣食無憂,想找合適的人不要太簡單。
朱邪狸顯得也有些意外,他坦然說道:“此事與我無關,這個人也不是我家家奴,他原本的身份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不會跟你去大理寺,不過若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我絕不會隱瞞。”
段倚微微眯了眯眼說道:“如今世子身上有嫌疑,不走一趟怕是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