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李倓看著朱邪狸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段倚跟誰有仇?”

朱邪狸匆匆過來, 麵色凝重說道:“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段倚當年有個幼子, 被李嶼所殺, 從那時候起段倚就跟李林甫不死不休了。”

李倓坐在那裡想了半天才說道:“可是……沒看出來啊, 之前我查過段倚這麼多年辦的案子,明顯在涉及到李林甫的時候, 他大部分都判的比較輕。”

“是判的比較輕,但不是沒判。”朱邪狸說道:“而且也因為這一點, 其實許多李黨也覺得段倚跟他們是一邊的。”

“那你怎麼覺得段倚不會因為李林甫勢大而放棄殺子之仇呢?”

朱邪狸說道:“除了綠教教主還有人招了, 並且說出段倚的妻子薑氏曾暗中資助他們,也是那塊銘牌出現在段倚手裡的原因。”

李倓笑道:“這可真是太湊巧了,剛剛安祿山過來將薑氏與綠教來往的賬本給了我。”

朱邪狸頓時十分警惕:“他的目的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想要施舍給我一個人情, 並且借我的手去打擊李林甫唄, 嗯,他現在大概還不知道李林甫跟段倚之間的仇怨。不過段倚……隱瞞的可真好啊。”

李倓摸著下巴繼續問道:“李嶼為什麼要殺他的兒子?這之中可有什麼陰謀?”

朱邪狸說道:“沒什麼陰謀, 就是陳年舊事, 據說李嶼與段倚幼子段央年齡相仿, 彼此之間也有些磕絆,十年前兩個人下棋的時候不知怎麼的起了口角,李嶼直接抬起了棋盤砸向段央, 後來段央不治身亡。”

李倓:……

他思考了半晌說道:“我怎麼覺得這個劇情這麼耳熟呢?”

朱邪狸沒想到他居然是這個反應, 也茫然了一瞬, 而後聽到李倓一拍書案說道:“靠, 李嶼難道是漢景帝轉世嗎?”

朱邪狸懵了一瞬:“漢景帝是……什麼意思?”

李倓有些意外:“你居然不知道嗎?”

他想了想覺得朱邪狸可能沒怎麼讀過史書, 或者說沒有注意到這裡,便解釋道:“漢景帝還是太子的時候,曾經與他的堂弟下棋,也是起了口角,然後用棋盤把堂弟給拍死了,後來這個堂弟的父親差點造反,看起來還真是……異曲同工之妙啊。”

朱邪狸心中暗暗記下這段曆史,準備回去翻書看,不過眼下更重要的是這個案子。

他看著李倓說道:“我覺得不太對。”

李倓抬頭看向他問道:“嗯?說說看。”

朱邪狸十分自然地坐在他身旁說道:“段倚想要把我帶走的心情太迫切了,然而他難道想不到這樣針對我們,我們肯定是要追查下去的,他夫人行事雖然有所遮掩,但到底會留下蛛絲馬跡,想要查到他身上太容易,他這樣仿佛是在逼著我們查到他身上一樣。”

李倓垂眸想了想說道:“你說得對,所以我決定去見見他。”

朱邪狸有些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李倓點頭,也不給帖子,直接就殺到了段倚家。

今天是休沐日,段倚也在休息,而就算沒有帖子,寧王親自上門他也不會將李倓拒之門外。

隻不過段倚在看到跟李倓一起過來的朱邪狸的時候,臉上還是浮現出了訝異的表情。

他們兩個人被段倚迎進了門,李倓一路走著一邊認證真觀察了一下。

然而越是觀察越是奇怪,無論段倚是李林甫的人還是安祿山的人,都不應該這樣的……寒酸。

整座府邸是朝廷製式,一般在分給官員的時候都是按照規定來的,不過許多官員入住之後都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小做修改,比如說種什麼花,養什麼魚,要不要加個秋千,要不要加個影壁。

然而段倚的府邸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修改,仿佛是新到手的一樣,從戶部手中出來是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

這種無欲無求的表象讓人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要麼是段倚這個人十分會裝,裝出一副清貧假象迷惑他人,要麼就是他真的隱瞞著很多事情。

李倓忽然覺得這樣上門似乎還是有些魯莽了一些,應該再多查查的。

隻是已經上了門,也不好再告辭,隻能坐下來,等茶上來之後,等段倚開口。

段倚也沒讓他失望,直接問道:“寧王殿下突然登門,不知有何要事?”

段倚這句話幾乎就是在指責李倓不守規矩,哪裡有人上門不下帖子提前通知主人家的呢?多少也好讓主人家有個心理準備。

隻不過李倓今天已經做好了跟段倚不歡而散的準備,完全無視這份指責直接問道:“段卿前些日子說手中掌握了證據,我今天來就是想要跟段卿聊一聊,看看我們手中掌握的證據是否一致。”

段倚冷笑著說道:“證據?證據不已經在寧王殿下手中了嗎?”

李倓有些茫然:“什麼?”

段倚說道:“就是那個銘牌,如今已經失竊,想來殿下已經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了吧。”

李倓心中一動,他忽然想到之前唐堂在去拿證物的時候,拿回來兩塊銘牌。

其中一個銘牌因為跟綠教有所牽連,後來再加上順藤摸瓜依稀摸到了真正的凶手,他就忽略了了另外一塊銘牌。

那塊銘牌是不是也隱藏著什麼秘密?

大意了,李倓心中暗歎一聲,他就一直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居然是在這裡。

不過在段倚們麵前他肯定是死活不能承認的,所以他隻能擺出一副無辜的架勢問道:“什麼銘牌?”

段倚冷冷盯著李倓,他是第一次認真打量這位殿下。

李倓的五官精致柔和一雙黑亮的眸子清澈見底,眼底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天真柔軟,就這麼無辜看著他的時候,連他都忍不住想要對這個少年溫柔相待。

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聖人會獨寵這位寧王殿下,這樣的少年郎隻是看著就讓人心情平靜。

他也生出了些許懷疑,難道那個銘牌真的跟這位殿下無關?

段倚遲疑說道:“前些日子大理寺失竊,證物丟失,大理寺正在全力追查。否則在殿下接收這個案子的時候,我早就該去與殿下做交接。”

李倓十分驚訝地瞪圓了眼睛:“什麼?大理寺禁衛森嚴,究竟是何人能夠在大理寺偷竊而不驚動守衛?”

段倚不語,這的確是他覺得奇怪的一點,他身邊未必沒有江湖高手,所以想要完全避開大理寺所有人的耳目偷走東西幾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現實發生在眼前,他不信也不行。

這樣一想,或許還真與這位殿下無關,畢竟沒聽說過寧王殿下身邊有過什麼高手。

可是如果那兩塊銘牌不在他手上,他又是怎麼追查到綠教的?

段倚心中疑惑,便問道:“殿下是如何追查到綠教的?”

李倓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其實……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

段倚略一挑眉,李倓轉頭看了朱邪狸一眼,朱邪狸立刻拿出了一本冊子,遞給了段倚。

李倓看著段倚說道:“還請大理寺卿先看看這本賬冊吧。”

段倚在翻開冊子的一瞬間,麵色就變得十分驚愕。

其實剛剛在看到這本賬冊的時候,他心中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隻不過覺得這年頭賬冊都長得很像,未必就是他想到的那一個。

結果沒想到,居然還真是。

他看了沒兩頁就合上賬冊,臉色略顯蒼白,卻還是表情冷淡說道:“寧王殿下拿出這麼一本不知所謂的賬冊,是想說明什麼呢?”

李倓微微抬了抬下顎說道:“在大理寺卿眼裡,這本賬冊就是不知所謂嗎?”

段倚昂頭說道:“不然呢?這本賬冊來曆不明,若是這都能成證據,那案子也太好破了一些。”

李倓含笑說道:“的確如此,所以這樣一本有理有據的賬冊都不能成為證據,當初大理寺卿是怎麼覺得一時心軟收留了江湖浪人的朱邪世子有罪的呢?當時的大理寺卿似乎更加沒有證據吧?”

段倚一噎,忽然有點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了,這樣一個言辭鋒銳的少年,這怎麼會天真柔軟?

他臉色一沉說道:“殿下不辭辛苦跑來,莫非就是來諷刺下官的嗎?”

李倓搖了搖頭:“不不不,當然不是,正如你所說,這個賬本隻能作為一個懷疑的證據,但是加上供詞的話,就已經成了鐵證,段卿還要一力頑抗嗎?”

段倚頓時臉色蒼白:“供詞?他們……他們……怎麼能。”

他說完之後,忽然驚醒,仿佛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樣,直接站起來說道:“下官身體不適,就不招待殿下了,殿下請便!”

段倚說完就踉踉蹌蹌往後宅走去。

李倓看著他原本挺直的背影便的岣嶁,並未阻攔。

而他不說話,朱邪狸就更不會擅自做主,他轉頭看著李倓問道:“阿恬?”

李倓站起來說道:“我們走。”

出了段府之後,李倓也沒上馬車,就這麼跟朱邪狸走在路上。

難得今日天氣晴朗,他忽然有點不太想那麼早回府。

朱邪狸自然是順著他的,隻不過天氣寒冷,他擔心李倓受凍便從馬車上拿下來一件狼皮大衣。

那件狼皮大衣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還是他曾經送給李倓的那張白狼皮所做。

朱邪狸一邊細心的替李倓穿上,一邊說道:“天氣寒冷,你身體不好,多穿一點。”

李倓沒有拒絕他的關心,看著朱邪狸細心的幫他係領口衣扣,一時之間忽然覺得就這樣也挺好的。

他的那些隱秘在心底的情愫,就這樣掩埋下去,不說出來他跟朱邪狸還能是十分親密的好友。

朱邪狸幫他整理好衣服之後,一抬頭就看到李倓目光清亮,溫溫軟軟地看著自己。

特殊處理過的溫軟皮毛將他小半張臉都遮擋了起來,越發顯得年少。

朱邪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隻可惜帶著襆頭影響了手感,李倓的那頭黑發也是十分柔軟的。

李倓穿上了衣服,身上暖心裡更加暖,看著走在他身旁的朱邪狸問道:“你不冷嗎?”

朱邪狸搖了搖頭,伸手握了握李倓的手說道:“看,你的手比我還涼。”

李倓沒想到他會突然過來牽一下手,一時之間不知道為什麼就特彆緊張,仿佛回到了當年純情到跟喜歡的人碰碰手都害羞的時候。

他不知道自己的臉有沒有紅,隻能低頭將臉埋進柔軟的白狼毛之中,裝作風很大的樣子不說話。

而朱邪狸也目不斜視,仿佛自己剛剛真的隻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手不冷一樣。

隻不過他手中似乎還留著李倓的餘溫,隻是輕輕的一觸及分卻讓人更像將那雙手護在手裡仔仔細細捂暖。

李倓悶頭走了半天,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跟心跳終於恢複正常之後,才抬起頭。

同時心中也有點納悶,平時朱邪狸著急的時候也會握住自己的手腕,之前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啊。

難道手掌跟手腕的差彆這麼大嗎?

一旁的朱邪狸此時也調整了過來,開口說道:“大理寺卿好像有點奇怪。”

李倓也回過神來輕輕嗯了一聲說道:“他仿佛是故意露出破綻一樣,不對,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破綻。”

朱邪狸點頭說道:“我也這麼想,他好歹是做到了大理寺卿的人,哪怕再因為背後有人,但這些年來他破過的案子都是證明,他這個人不可能心裡那麼脆弱,更甚至他很堅強,如果他不想讓我們看出什麼,完全能讓我們找不出任何證據。”

李倓沉默半晌說道:“準備結案吧。”

朱邪狸有些意外:“什麼?不查了?”

李倓說道:“沒辦法繼續了,再繼續下去,我們隻會被他們當成攻訐彆人的棋子,安祿山想通過我們攻訐李林甫,段倚也想通過我們攻訐彆人,隻不過目前還看不出他的目的,但從之前你說他跟李林甫之間的仇來講,他的目的或許也是李林甫。”

朱邪狸問道:“李林甫倒台不是你的希望嗎?”

李倓嚴肅臉說道:“我的確希望李林甫趕緊下台,但不是這種方式,你要知道,李林甫被逼到了絕路肯定不惜拉其他人下水的,到時候說不好,整個朝堂都會震蕩,他這麼多年來門生故舊多少?全部都查一遍,然後呢?隻要涉及到了李林甫,到時候無論有罪沒罪恐怕都要被抓起來,那麼多人被抓起來,朝廷怎麼運轉?”

朱邪狸了然:“所以你更希望慢慢來?不過這次機會錯過了,下一次再找機會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李倓倒是不在意:“想要抓李林甫的把柄可太容易了,若不是阿爹偏袒他護著他,他早就被搞下去了,怎麼可能還有今日風光?”

朱邪狸看著李倓,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李倓並不是完全怕李林甫倒台朝廷混亂。

說白了,朝廷的長名榜就是為各個位置補充新生力量所做的準備,確保某些位置空缺之後就有人能夠及時填補上去。

李林甫倒台或許朝廷會元氣大傷一陣,但說會有太大的影響是不可能的。

李倓隻是在擔心他們會被拖下水,確切說是擔心自己會被拖下水。

段倚針對他的那個行為已經讓李倓生出了警惕,如果隻是他自己的話,李倓並不害怕。

畢竟他背後有聖人娘子撐腰,然而他未必護得住朱邪狸。

在參透了李倓這層用意之後,朱邪狸更加覺得自己太過弱小,拖了李倓後腿。

然而李倓現在想的是:你們越是想要讓我做什麼,我就不做什麼,想要把我當棋子,你們當棋手?不好意思,棋盤掀了,拜拜吧您呐。

至於擔心朱邪狸,有,但是並不多,朱邪狸身份畢竟不同尋常,無論是李林甫還是安祿山,都不敢太過逼迫。

就算是段倚那天過來口口聲聲說要捉拿朱邪狸歸案,實際上不也並沒有強硬帶走嗎?

如果段倚真的不擇手段想要將朱邪狸抓捕歸案的話,那麼無論李倓他們再怎麼小心對方也能找到機會。

李倓回去之後讓朱邪狸將供詞整理一下,然後將唐堂喊了過來。

唐堂在見到李倓之後,一雙大眼睛十分渴望地看著李倓問道:“大王,要殺誰?”

李倓:……

這孩子是沒救了嗎?

自從自己召喚出他之後,除了讓他去刺殺了一次安祿山,剩下就沒讓他再殺人了,還以為這樣能夠削弱一下他心中的殺氣,讓他感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

結果還是沒用?

李倓心很累地坐下問道:“那天你取得這兩塊銘牌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況?那個機關不算。”

唐堂沉默了一下說道:“有。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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