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果斷說道:“那就按照原來的方案,不就是錢嗎?又沒有要完全從國庫出,內庫也會出一些,回頭我便下旨讓他們老老實實放行。”
李倓最後一句話可算是戳到了李隆基的點,他或許不在乎樓的結實程度,反正隻要他在世的時候這棟樓好好的就行,以後就讓子孫去煩惱好了。
但是他卻不能容忍自己蓋的樓不如前人,無論是哪一個皇帝,雖然嘴上喊著敬仰列祖列宗,但實際上還是卯著勁想要超過前人的。
李倓見李隆基不在意銀錢便又說道:“但是這隻是初步的預算,之後還會不會加錢誰也說不好,現在沒有開建什麼都好說,萬一已經開始動工,到時候工部還這麼卡的話,隻怕要耽誤工期的,我看不如直接獨立出來一個部門,直接對阿爹負責,完全以阿爹意思為主,其他部門配合就是。”
李隆基聽後沒有立刻答應,隻是說道:“孟知涯單獨帶這樣一個衙門還是不夠格的。”
李倓笑道:“我也沒讓他去啊,我倒是給阿爹找了一個好人選。”
李隆基問道:“哦?你說來聽聽。”
李倓說道:“廣平王。”
李隆基了然:“東宮大郎?”
“是啊,他之前在吏部已經曆練許久,對於各種安排熟記於心,也是時候去其他部門輪值了,有什麼比去這裡更能鍛煉的呢?”
李隆基問道:“樓建成之後,他又當何去何從?”
李倓還沒開口,一旁的楊貴妃便說道:“三郎若是心疼孩子,就直接給他一個工部的差事,讓他掛著名,然後先做這件事情嘛,等到樓建成之後,在讓他回工部也好,因功升職也好,還不是三郎一句話的事情?”
李隆基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便很痛快的同意了,當然主要是領銜的是李俶,而不是他任何一個兒子。
換成兒子的話他大概會懷疑這個兒子是不是想要趁機勾連大臣有不軌之舉。
孫子的話安全係數就高很多。
李倓坐在一旁覺得有些奇怪,怎麼楊貴妃忽然為李俶說話了?
就在他納悶的時候,楊貴妃開口說道:“三郎,既然如此,不如讓阿釗去給大郎打打下手吧,阿釗也想為三郎分憂,隻可惜本事有限,隻會一些庶務,如今這正好有他可以施展的地方了。”
李倓聽了之後就明白了楊貴妃的意思,她是在給楊釗找晉身的台階。
對此李倓也沒什麼想法,楊釗畢竟是楊貴妃的堂哥,讓楊貴妃完全拋棄娘家也是不現實的,她肯定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為讓楊家過的更好。
隻不過,之前不是已經說了不讓楊釗出頭,換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怎麼又開始推楊釗了?
李倓準備找個時間跟楊貴妃談一談,不過現在他需要將消息先送出去。
至於詔書,李隆基已經讓人草擬了,隻要他同意就沒有了任何阻礙。
李倓將消息帶給李俶和孟知涯之後,最激動的就是孟知涯,他直接仰天長嘯說道:“我終於是解放了!”
李倓直接將他轟了出去,結果還沒清淨一會,就遇到了過來打探消息的楊昢。
他看著楊昢有氣無力說道:“今天我跑了好幾個地方,快要累死了,你想說什麼直接說,我不想猜。”
楊昢嘿嘿笑道說道:“也沒什麼,我就是過來替我阿爹問問,那個……他能做什麼?”
李倓莫名其妙:“他能做什麼為何要問我?”
楊昢說道:“雖然剛組建好的司樓說是歸廣平王管轄,但誰都早知道,這件事情其實是大王您為廣平王找的差事,那自然要詢問一下您的意見了。”
李倓失笑:“不用問我,我就是幫忙上達天聽而已,一開始也是為了幫孟知涯,而現在廣平王成為司樓的司空,那麼整個司樓的人員任命自然都由他來,若是阿舅有什麼想法,不如去跟娘子商議一下。”
楊昢見李倓真的不管,確認了李倓沒有想當幕後操控者的想法,不由得感慨廣平王交了好運。
多少人想要這麼一個差事都要不來啊。
得了李倓的回答,楊昢就趕忙回去準備跟父親說這件事情。
李倓本來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好好編寫一下教材,結果沒想到他前腳剛走,唐堂後腳就過來了。
李倓抬頭看著唐堂問道:“如何?幽娘還活著嗎?”
唐堂搖了搖頭:“我把她的屍體帶出來了,你要看看嗎?”
李倓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我看她做什麼?不過你既然過來了……我就去找一下印星吧。對了,你去找一下安曆凡,告訴他不管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安祿山相信此次回範陽有血光之災,並且禍及家人。”
唐堂愣了一下,也沒多問轉頭就竄了出去。
李倓冷笑了一聲,他就看看安祿山敢不敢回範陽。
如果在這樣他都敢回去的話,那也沒啥好說的,他就努力讓血光之災變成真的唄。
交代完這件事情,李倓也收拾收拾出了門。
今天是朱邪狸庶妹朱邪聞鈴的生日,雖然沒打算大過,但朱邪狸作為兄長直接跑的無影無蹤自然也是不合適的。
之前李倓已經送了精致的禮物過去,現在登門好像也不算唐突。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先招待他的居然不是朱邪狸而是永壽郡王妃。
永壽郡王妃看著李倓說道:“殿下來找小郎的吧?正巧小郎似乎不太開心,殿下可否幫我勸勸他?”
李倓立刻身體前傾,顧不得可能會暴露問道:“印星不開心?發生了何事?”
永壽郡王妃說道:“此時說起來殿下應該也知曉,就是藥羅葛的公主幽娘的事情,哎,想當初我與幽娘的母親是舊識,還曾指腹為婚,小郎跟幽娘當年也時常一起玩耍。後來他家敗落,幽娘不知所蹤,這婚約自然也就不作數了,沒想到再次得到幽娘消息居然是她的死訊。”
李倓微微一愣,原來朱邪狸當初跟幽娘是有過婚約的嗎?
這樣聽起來好像關係還不錯,怪不得當時朱邪狸的情緒那麼低落。
李倓剛想跟永壽郡王妃說什麼,就聽到快速的腳步聲,一扭頭就看到朱邪狸快步走過來,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阿娘,你是說這個做什麼?”
永壽郡王妃有些莫名其妙,你跟寧王殿下的關係不是很好嗎?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朱邪狸說完這句之後便說道:“我帶阿恬去我那裡了。”
永壽郡王妃應道:“快去吧。”
朱邪狸轉頭看著李倓,李倓對著他點了點頭,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到了朱邪狸的院子裡。
當然李倓是在搜腸刮肚想怎麼安慰朱邪狸,在路上說怕被彆人聽到。
而朱邪狸則是滿心崩潰,他昨天之所以沒說就是不想讓李倓知道這件事情。
雖然他也覺得隱瞞不太好,但這件事情他還沒想好怎麼跟李倓說,尤其是他的情緒到底有些低落,怕李倓誤會什麼。
這下可好直接從他娘的嘴裡說了出來,還確鑿了他故意隱瞞的事實。
朱邪狸剛給李倓倒了一杯溫茶,想要開口,就看到巴坤急急忙忙跑來說道:“大王,大事不好,武庫走水了!”
李倓頓時一驚,站起來說道:“什麼?火勢如何?”
巴坤說道:“火已經蔓延了整個武庫,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彆的地方。”
李倓急忙起身說道:“邊走邊說。”
朱邪狸沒說出口的話自然也就說不出去,隻能先去救火。
出了永壽郡王府在距離那邊還很遠的時候,李倓就看到了濃煙滾滾,心裡就咯噔了一聲。
這個年代的建築大多都是木質結構,一旦起火燒的特彆快,尤其是春天風大,李倓感覺自己仿佛已經見到了後果。
在路上的時候,李倓就已經下命令讓金吾衛的人去就近救火,朱邪狸乾脆也沒跟他一起走,騎著馬就狂奔了過去。
等李倓到那裡的時候,朱邪狸已經在指揮救火,隻不過……杯水車薪罷了。
而到了現場的不僅僅隻有李倓一個人,還有一個人——李昌字適之。
李適之是最近剛升任的宰相,他替代的是牛仙客,身上還掛著一個兵部尚書的職位,還有一個清和縣公的爵位。
李倓走過去拱手說道:“見過縣公,不知起火原因可否找到?”
李適之眉頭緊皺,搖頭說道:“現在還不知,哎,先救火吧。”
李倓看了一眼火勢歎了口氣說道:“救不了了,儘量避免周邊建築被燒吧,裡麵的人都救出來了嗎?”
李適之說道:“應該已經逃出來,現在火勢太大,進不去也就不知道具體情況。”
李倓眼見開始救火的金吾衛已經出現傷員,立刻說道:“縣公,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救火隻能徒傷人命,現在隻要小心彆讓火勢繼續就可以了。”
李適之立刻反駁:“那怎麼能行?武庫之中全是兵甲武器,乃是重中之重,怎麼能有閃失?”
李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火勢這麼大就算拚命去救,也未必能夠救得回那些兵甲武器,但是卻會白白消耗許多人命,值得嗎?”
李適之略一猶豫還是說道:“那也不能不救。”
李倓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對方也知道這火是救不回來的,但還是要擺出一個救火的姿態,表明大家都儘力了,否則到時候禦史參他一個瀆職,他都沒辦法去辯解。
至於為了給自己開責死幾個人什麼的,他大概也不是很在意。
李適之見李倓臉色不善,低聲說道:“殿下放心,救火傷亡之人我必使他們家人無憂。”
李倓知道這就是李適之的解決辦法,人死了他就想辦法去幫一幫對方的家人。
雖然這樣比那些冷漠的看著士兵去死,然後還不管的人要強很多,可那是一條人命。
李倓立刻轉頭對巴坤說道:“去找朱邪中郎將,下令所有金吾衛不必進火場,讓戈海清想辦法控製火勢便好。”
李適之當時麵色一變,看著李倓說道:“殿下可知你在做什麼?”
李倓懶得理會他,隻是看著大火和風向開始想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控火。
李適之見他不說話,便冷冷說道:“殿下越權了,如今此地當由本相指揮救火,我不同意他們停手!”
李倓頓時就笑了,李林甫那麼囂張,在他麵前都沒敢自稱過本相,李適之這是當上宰相就飄了?
他冷冷看了一眼李適之說道:“本王是左金吾衛大將軍,左金吾衛自然歸我管轄,哦,這邊還有右金吾衛,不知道驃騎大將軍肯不肯讓李相代為管理呢?”
李適之臉一黑,按理來說這種時候左右金吾衛的掌權人是應該配合宰相進行救火的。
然而李倓這樣明擺著不給好臉,他也沒什麼好辦法,更不要說比李倓還有實權的高力士了。
就在李倓說這些的時候,高力士正好走來,聽到了最後一句話問道:“誰要代替本將軍?”
李適之尷尬笑道:“寧王殿下在同我開玩笑。”
高力士看了李倓一眼,很明顯就看出這位少年親王此時十分不開心,但他也沒多問隻是說道:“聖人說火勢控製住便好,不用枉送人命去救。”
李倓冷哼了一聲,看了一眼李適之,對著高力士拱拱手說道:“郡公,我先去那邊看看,失陪。”
高力士一點頭,李倓甩著袖子就走了,他往那邊走的時候,正好看到朱邪狸一臉嚴肅的在檢查傷員。
李倓問道:“怎麼樣了?”
朱邪狸說道:“你下令下得早,還沒什麼傷亡,再晚一些怕是……”
李倓頓時放心:“受傷的趕緊想辦法去醫治,燒傷可不是鬨著玩的。”
朱邪狸有些奇怪問道:“清和縣公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雖然武庫著火是很嚴重的事情,但也犯不著找讓當朝宰相跑這一趟,甚至李倓都不用來,朱邪狸過來都已經足夠了。
李倓皺了皺鼻子說道:“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唯一能夠確定的大概就是這也不是什麼善茬,火勢已經控製得差不多,聖人也知道了,我去進宮說一聲,免得李適之先下手告狀。”
朱邪狸點點頭說道:“這裡有我在,你放心去吧。”
李倓就放心的去了,一點也沒注意到執夷被朱邪狸拎在了手裡。
執夷被提著後頸皮,蹬了蹬小短腿發現掙紮不出之後,不由得生無可戀問道:“你乾嘛呀。”
朱邪狸趁著忙亂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問道:“我惹阿恬生氣了怎麼辦?”
執夷震驚:“他生氣了?沒看出來啊。”
朱邪狸苦笑著說道:“現在是有正事要做,阿恬就算生氣也不會不顧場合。”
執夷後知後覺想起來朱邪狸說的應該是他那個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的事情,本來它想說李倓應該不會在意這些。
然而一想到曾經受過的來自朱邪狸的欺壓,頓時惡向膽邊生,伸爪拍了拍他嚴肅說道:“兄弟,你這錯誤有點大啊,阿恬可曾經說過有什麼事情一定不要隱瞞,直接開口說的,你當時可是答應得好好的。”
朱邪狸頓時垂頭喪氣,就是因為這個他才覺得李倓要生氣啊。
執夷眼睛轉了轉說道:“我這裡有認錯大全,包括三百六十種方式,你要不要試試?”
朱邪狸狐疑:“有用?你怎麼知道的?”
執夷甩了甩尾巴說道:“下麵好東西可多了,有些不能讓你們知道,我這次也是看在你誠心待阿恬的份上才告訴你的,愛信不信!”
朱邪狸本來就在擔心,而這一擔心智商就直線下降,居然就這麼信了執夷。
於是,李倓從宮裡回來的時候,一推開臥房們就直接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