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 / 2)

李談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雖然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 但是在聽到的一瞬間他還是很難過。

朱邪狸沒有聽到他說話, 也大概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便輕輕在他耳邊說道:“等我報了仇, 就回來找你。”

李談問道:“報仇?找誰?”

“阿布思,烏蘇米施。”朱邪狸的聲音很平靜,仿佛是在說兩個普通的人名,而不是與他有著刻骨銘心仇恨的仇人。

李談聽了之後就覺得有些發愁, 這兩個人都不太容易對付,烏蘇米施就連內附都隻派了一個葉護過來。

就算再怎麼說葉護的地位僅次於可汗, 也並不能掩蓋烏蘇米施的傲慢。

但是李談覺得自己不能阻止他,隻好低聲說道:“我跟你一起走。”

不可否認,那一刹那朱邪狸十分心動, 如果李談肯跟他一起的話,那麼就會是他最大的助力, 可是他又有些舍不得。

他的阿恬在長安有身份有地位,生活得好好的,為了他而遠走他鄉,甚至還會陷入十分危險的境地, 想一想他都會覺得心痛。

朱邪狸閉著眼睛長出口氣說道:“雖然很想, 但是不行。”

李談低聲說道:“我……我跟皇室原本就沒什麼瓜葛,說我在這裡無牽無掛也是可以的,你不要想那麼多。”

朱邪狸問道:“太白先生呢?杜令呢?賀監呢?孟知涯呢?還有……琅嬛書院,他們都是你的牽掛。”

李談認真想了想, 剛想說什麼,朱邪狸就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嘴說道:“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還有事情要拜托你。”

李談疑惑地看著他,朱邪狸繼續說道:“我的母親和妹妹就拜托你了。”

李談想了想,覺得沙陀可墩跟朱邪聞鈴的確是不太適合跟著他走,畢竟朱邪狸此去是可以預料的艱難。

他應道:“好,我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不過,我不去,但你要帶上我的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招來了唐堂和秦奉劍,而後說道:“這兩個人你可能不太認識,不過……也算是我的故人吧,具體來曆我不能多說。”

朱邪狸想到李談的來曆,瞬間將這兩個人也當成了仙神一流的人物,畢竟這來無影的本事也很厲害。

李談介紹說道:“這個少年名字叫唐堂,精通暗殺,平時就留在你身邊保護你,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直接派他刺殺阿布思和烏蘇米施。”

唐堂知道李談的意思,認真看著朱邪狸說道:“我一定不辱使命。”

朱邪狸卻淡淡說道:“就算他們兩個死了,東·突·厥還在,吐蕃還在。”

李談:……

他以為這貨隻是想要殺了阿布思和烏蘇米施為他爹報仇,真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想著覆滅東·突·厥和吐蕃的想法呢?

大唐努力了這麼多年都沒做到的事情,朱邪狸一個人……說實話,他是不太看好的。

不過他也不好打擊朱邪狸,隻慶幸自己這一次抽到了秦奉劍。

他又給朱邪狸介紹了秦奉劍之後說道:“這位不僅精通行兵布陣,也能幫你訓兵,你一個人總歸是管不過來的。”

朱邪狸倒是有些詫異:“你手上居然還有這等人才?”

李談微微笑了笑:“以後你會發現更多的,現在隻有他們兩個跟你走,太多目標也太大。”

朱邪狸倒是沒有拒絕,隻是含笑看著他說道:“你這是幫了我大忙了。”

李談說道:“所以……你現在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的計劃?不用太詳細,我隻想知道你去哪裡找人。”

打仗是需要人的,按照唐堂隻找到了朱邪狸一個人來看,他們帶過去的兵可能也……現在朱邪狸基本上就是光杆司令,怎麼複仇?

朱邪狸倒是早就想好說道:“我們部族這次跟著出征的人並不是很多,更多還是從當地調遣的唐軍。”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在建寧王跑去引兵圍剿他們的時候,才會毫無還手之力。

當然更多也是因為朱邪骨咄支在這之前就已經因為撞破阿布思的陰謀,而被阿布思毒殺。

朱邪狸沒有過多說這些,隻是略微提了一下,李談這才知道,沙陀部的青壯其實還是有個兩三萬人的。

而阿布思這一次對付的不僅僅是沙陀一族,還有鐵勒部以及其他部族,這些部族有不少都是失去了領頭羊,一部分被俘虜,一部分就私下逃離。

他就想要將這些殘兵敗將先收攏起來,以圖日後。

李談見朱邪狸沒有抵觸唐堂和秦奉劍,便讓他們兩個先離開,低聲跟他說道:“這樣的話,你需要選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有選好是哪裡嗎。”

朱邪狸說道:“我會帶著部族暫且退居祁連山山脈之中,無論如何先將族人安頓下來才是真的。”

祁連山山脈啊,相對於外麵裡麵的確是安全許多,但裡麵也有裡麵的危險,各種野獸,還有惡劣的生存環境,以及食鹽糧食等各種日用品,這都是問題啊。

李談想了想最後說道:“我這裡給你準備什麼好像都不是特彆有用,畢竟距離太遠,你帶過去也引人注目,隻能給你帶點錢了。”

朱邪狸卻說道:“我不缺錢,我在去救……建寧王之前,已經讓部族之人帶著金銀財寶離開了原住地,進入了祁連山山脈之中,糧食什麼的也都派人去買了,你不要擔心我。”

李談:……

他原本以為朱邪狸會成為裡一樣跌落到塵埃的男主,現在隻有他能幫朱邪狸,結果沒想到人家是氪金玩家。

所以他除了提供兩個人之外,好像也的確沒有更好的幫助方式了。

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照顧好他媽和妹妹了。

李談最後隻好抱住朱邪狸說道:“記得給我寫信。”

朱邪狸親了親他的額頭,沒有說話。

他能停留在這裡的時間很短,短到第三天就要離開了。

在臨走之前,朱邪狸跟母親妹妹告彆之後,才轉頭看向李談,沉默半晌才說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回來,若是有朝一日複仇成功,我可能也……不會再來長安了。”

這兩天他跟李談一直在儘量避免這個話題,隻是眼看快要分彆,他覺得有必要將這件事情說明白一些,畢竟他不想給李談留下希望再打破這個希望。

李談臉色一黯說道:“我明白,沒關係,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你不來找我,我還不能去找你嗎?”

朱邪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極快的說了句:“不要等我。”

然後就上馬走人了。

對於他這句話,李談表示:我聽你鬼扯!

朱邪狸走了之後,沙陀可墩轉頭看向李談說道:“以後就拜托殿下了,既然決定留在長安,也是該換個稱呼了,你可以喚我窈娘。”

李談壓下心頭的失落,笑了笑說道:“好,那就請窈娘暫且在這裡委屈兩天,我為兩位在長安尋找一處民宅安頓下來。”

窈娘有些意外:“去長安?”

李談點頭:“大隱隱於市嘛。”

不過也隻是暫時的,放在長安方便他隨時帶著窈娘和朱邪聞鈴走,當然這句話他是不能說出來的。

李談回到長安的時候,正好聽聞楊釗被升為京兆尹,並且由李隆基更名楊國忠。

他長長出了口氣,楊國忠到底是登場了,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安祿山造反的理由大概用不上清君側這個名義了。

他入宮之後直接去蓬萊殿尋楊貴妃,楊貴妃見他來了便警惕問道:“又發生什麼事了?”

李談有些疑惑:“你怎麼反應這麼大?”

楊貴妃看了他兩眼說道:“每次你擺出這個表情,都代表著有麻煩事,我當然會擔心。”

李談摸了摸臉,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不過既然楊貴妃看出來了,他就乾脆承認說道:“我的確有事想要拜托阿娘。”

楊貴妃聽了就覺得腦袋疼,一邊揉太陽穴一邊說道:“你先說吧。”

李談看了一眼四周,楊貴妃立刻會意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然後才說道:“行了,我可以確定你這次又有大事要說,說吧說吧。”

李談說道:“楊國忠如今已經深得信任了吧?”

楊貴妃有些警惕地看著他說道:“你又想做什麼?如今安祿山已經提前敗露,他也沒有資格再打著清君側的旗號造反,更何況阿釗隻是當上了京兆尹而已。”

李談這才明白了為什麼楊國忠突然上位,原來是楊貴妃覺得安祿山如今沒有了發動安史之亂的能力,所以才放心大膽的對李隆基進言,讓他得到重用?

對此李談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才說道:“沒有了安史之亂也會有彆人的,歸根究底是整個朝廷的政策都出了問題,不過,有沒有楊國忠的確無所謂,反正那些人總是能找到各種理由造反的。”

楊貴妃聽完之後點頭說道:“你說的很是,所以……我們還是需要阿釗的。”

李談說道:“不僅需要他,我們也需要自己的勢力。”

楊貴妃有些茫然:“什麼意思?”

李談小聲跟她說道:“你想想,當初楊家之所以敗落那麼快,還不是因為手上沒有實權?楊國忠雖然貴為宰相,但他沒有兵權啊,所以他沒有任何能力保護自己保護你。”

楊貴妃聽後立刻說道:“聖人不會給阿釗兵權的。”

或者說,宰相手裡從來都不會再緊握兵權。

這一點楊貴妃十分清楚,所以根本不會去跟李隆基開口。

李談說道:“他當然不行,但我可以。”

楊貴妃轉頭看著他:“你不是已經有左金吾衛了嗎?”

李談搖頭:“不夠,而且不是我看不起左金吾衛,他們真的不行,若是再來一次安祿山打進長安,他們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還指望他們保住你?”

楊貴妃直接說道:“你想說什麼就乾脆一點吧,你總是有道理的,我也隻能相信你。”

李談倒也乾脆直接說道:“我想出鎮,什麼地方無所謂,最好是偏北一點。”

楊貴妃在聽到他要出鎮的時候就已經十分驚訝,在聽到他希望去北邊就更加震驚,甚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問道:“三十一郎,你沒發熱吧?”

李談哭笑不得:“我很好,我是說真的,北人大多性情剛烈凶悍,而且想要對付胡人,用那邊的人再好不過。”

楊貴妃皺眉說道:“聖人未必會同意,許多皇子現在都被留在了十王宅,他們都未曾出鎮,你……”

“我畢竟不一樣,皇子是有可能造反,爭太子之位的,而我從根本上就被杜絕了這個可能,所以在這方麵我比其他皇子反而有可信度。”

楊貴妃一時之間陷入兩難,她想了半天才說道:“就算你過去了,如果不給你兵權你又能如何?”

李談問道:“各地刺史偷偷募兵這種事情還少嗎?”

楊貴妃一想也是,出去了就真的是一方土皇帝,隻要他能搞定當地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那就絕對有發展。

不過她還是問道:“你想出鎮也容易也不容易,全都在聖人一念之間,回頭……我跟聖人提一提吧。”

至於李談所說的去募兵等將來保護她,楊貴妃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在她看來,如今安祿山就算起事也太過倉促,整整比上一世早了將近十年,他此時羽翼未豐,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信不信的,李談倒也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李隆基的態度。

回去之後他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想一個說辭,比如說某某某地有神物即將出世,隻有他才知道怎麼弄回來?

至於那個神物到底有什麼作用,唔,這個恐怕還要好好想想。

李隆基在得知李談有意出鎮一方之後,倒是起了好奇之心,直接將李談喊到了宣政殿。

李談踏進大殿的時候還有些納悶,這件事情是楊貴妃提的,怎麼沒在蓬萊殿召見他?

李隆基見到李談便說道:“我聽你阿娘說,你有意出鎮一方,她說的也不是很清楚,你到底怎麼想的?”

李隆基私心裡是不太想要放李倓走的,隨著他的年紀逐漸增大,雖然現在依舊健康,但他還是擔心會在某一天突然出事,李談在他身邊的話,他會比較安心一些。

李談壓下心中的疑惑說道:“也沒什麼,隻是近來讀了些兵書,就想要去見識一番罷了。”

李隆基笑了笑說道:“你阿娘不在這裡,你不說實話我可是不會同意的。”

李談聽到他這麼說忽然就悟了——李隆基在這裡召見他並不是覺得這件事情有多麼嚴肅,根本原因就在於他耳根子軟,受不得楊貴妃那套溫軟嬌嗔的組合拳,他怕自己迷迷糊糊就同意。

李談心中頗覺好笑,實在是沒辦法評價這兩個人,隻好說道:“實話就是我想出去走走,當初我到這裡之後本來並不想來長安的,我是想要去查看一下龍脈,隻不過後來因為……就來了長安,現在我依舊想要去看看。”

李隆基頓時心中一緊:“龍脈?龍脈如何了?”

李談認真說道:“龍脈關乎一國氣運,當初我來的時候就發現龍脈似乎有所改變,不過也不是什麼太大的變化,就先放在了一邊,至於是好是壞,還要去看看才行。”

李隆基沉吟半晌說道:“那你想去什麼地方看?”

李談說道:“北邊吧,大概涼州那附近。”

李隆基有些懷疑地看著他:“那邊?有龍脈?”

李談說道:“但凡山脈都有可能有龍脈,彆的就不說,祁連山山脈那邊原本就有氣脈但是並未形成龍脈,我想去看看是否能形成,若是能形成……祁連山脈可有一部分是在吐蕃,到那個時候,就更壓製不住吐蕃了。”

李隆基沉吟半晌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因為朱邪狸才過去的?”

李談頓時被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跟朱邪狸的奸情就這麼被撞破了。

結果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邊李隆基苦口婆心說道:“我知道你之前與他交好,如今受不了這種背叛,但他們父子既然敢鋌而走險,必然是做好萬全準備的,你過去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李談:????

李隆基這是腦補了什麼啊?

莫不是覺得他因為朱邪狸的背叛所以生氣,這才要去那邊找朱邪狸報仇的?

這是怎麼樣的一種腦回路啊。

不過他過去,還真是因為朱邪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