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1 / 2)

李談挑了挑眉:“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原州刺史歎了口氣說道:“朝廷下令征兵, 但總要有軍餉, 而且有好多戶人家都隻有那麼一個頂梁柱,為了讓老百姓活下去隻能先從軍餉之中扣出來給一點救濟金,可是如今這個情況……軍餉也是不多的,還要州府自己掏才行, 這兩年天時不好, 收成也不好, 府庫也……隻能強征, 我真是擔心這樣下去老百姓也受不了啊。”

李談沉默, 這個時候他也說不出自己有錢的話來了。

他現在養的兵不是很多, 然而饒是這樣每天的消耗也極其驚人。

而如今朝廷征兵需要的就更多, 畢竟哥舒翰輸的那一仗就死了多少人。

也不知道如今哥舒曜怎麼樣了……

原州刺史發現寧王居然走神了, 不由得張了張嘴, 想了想又不敢多說什麼, 他有些不安地動了動,對於這個小舅子,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原州刺史體型頗大, 看他這一動坐著的椅子就發出了些許聲響。

李談回過神來才說道:“我知道了, 離你遠道而來也是辛苦就先回去休息吧。”

原州刺史瞠目:就……就這樣了?

他小舅子呢?到底還放不放啊?

然而李談卻仿佛沒有看到他充滿疑問的目光一樣,原州刺史不敢逼問,隻能灰溜溜的走了。

他走了之後,李談轉頭跟清空說道:“去,讓康司馬問問華興,或者跟著華興的人, 州府給的那些救濟金都去哪兒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朱邪狸正好過來,聽後便問道:“怎麼了?華興還敢貪汙救濟金?”

李談說道:“我懷疑是這樣。”

清空原本還在納悶李談為什麼忽然這麼問,等到朱邪狸解釋之後,他才恍然大悟,立刻轉頭去讓人查問。

結果這一查問還真問出了點東西——根據跟著華興的人講,華興的確是想要貪掉這點救濟金,剛開始的時候他隻強征青壯入伍,但並沒有給人家救濟金,很快就有人不滿,居然還有村子直接反了。

反了的人理由也很充足,反正他們村子裡的青壯若是被征走了到了農忙時節,莊稼沒人種也沒就收不上什麼東西,他們這些老弱婦孺也隻能等著餓死,反了也是死,反了可能會死也可能會成功,二選一的事情,為什麼反?

後來還是原州刺史緊急向當地折衝府求救,這才將這股“反賊”給剿滅了。

華興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也不敢再這麼強硬,可他還想貪汙這些救濟金,怎麼辦呢?

他就將主意打到了那些略賣人手上,雖然從略賣人手上買人也要花錢,但是能花很少的錢弄到很多的人,到時候他一樣能落下很多救濟金。

至於有沒有那麼多人……如今這個亂世,從範陽洛陽等地往這邊跑的人不計其數,也有許多家破人亡隻剩下自己的,可不就被略賣人給擄走了。

當然這樣的人大多都是些半大孩子,不太符合朝廷想要青壯的要求,然而華興不管這些,在他看來,孩子也有孩子的好處。

他們吃的少啊,而且也能上陣殺敵,怎麼用不是用呢?

李談看著口供越看越氣,直接將口供往桌上一扔說道:“斬!”

康司馬也很生氣,如果不是李談派出去的人查到了蛛絲馬跡,他的兒子隻怕過不了多久就是戰場上的一個炮灰!

於是他答應的也特彆痛快:“是!”

李談補充道:“那個略賣人團夥,也斬!”

康司馬更痛快:“是!”

這次沒有人對李談說華興是原州刺史的小舅子,殺了他會有麻煩,大家都被氣的不行,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喪心病狂的人呢?

對此李談冷笑一聲:“亂世之中,禮樂崩壞,這些人平時人模狗樣,是因為被規則束縛,如今那些規則已經被打破,他們自覺掙脫了牢籠,自然什麼都敢做。”

朱邪狸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說道:“莫要被這些小人氣到,還有許多百姓等著你去主持公道呢。”

李談歎了口氣:“我又能管多少呢。”

在他歎氣的時候,原州刺史知道了自家小舅子被斬了的情況,頓時跳起來就來李談質問:“殿下為何如此匆忙?華興就算真的犯罪也要議一議,大不了我們花錢贖罪便是。”

是的,作為刺史的姻親,華興是有資格花錢贖罪的,這也是原州刺史剛剛放心大膽走的理由。

結果他剛走沒多久,轉頭就聽到有人說法場要行刑。

當時他心裡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等他迅速跑到法場之後,發現被行刑的人果然是華興。

他想讓刀下留人,然而康司馬比較厲害,他直接將華興的罪行公布出來。

在王簡當家,蘭州動亂的這段日子裡,家裡丟了孩子的不僅僅是康司馬家。

康司馬運氣比較好,召回了自己的孩子,然而總有一些人運氣沒有那麼好,到現在孩子還杳無音信,更有甚者是直接找到了孩子的屍骨。

雖然華興不是拐賣人口的那個,但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放到這裡也是通用的。

若是沒有華興這種人買,那些略賣人又賣給誰去?

而且華興最過分的是他買了人就是為了讓人去送死啊!

在行刑官說出對華興等人施行斬立決的判決的時候,所有圍觀百姓都轟然叫好。

隻有被押上刑場的華興在聽了之後瞬間慘嚎:“姐夫,姐夫,姐夫救我!”

他原本以為自己姐夫來了一定能夠將自己救出去,就跟上次一樣最後也就是個無罪釋放,他回頭再去找彆的辦法弄錢,結果沒想到這一次自己居然要被斬首!

他不知道原州刺史是不是在下麵看,但此時他已經六神無主,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喊原州刺史救他。

圍觀群眾對著他各種丟東西謾罵,原州刺史看到之後轉頭就走,準備去求李談放人。

隻是行刑官實在是太多迅速,他還沒走多遠,就聽到一陣慘叫,不過很快那慘叫就戛然而止——慘叫聲是華興看到行刑官拿了刀過來時候發出的叫聲,砍頭自然是一刀下去人頭落地,哪裡還有他慘叫的份兒?

原州刺史見到妻弟的人頭滾落下來,鮮血撒了一地,當場就一陣眩暈。

等他回過神來之後,滿心就是想要報仇,之前對李談的畏懼似乎也被這種仇恨衝淡。

當然也隻是衝淡而已,當他見到李談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放軟了語氣,並且沒有直接拔刀來個魚死網破。

李談抬頭看著他說道:“朝廷從以前到現在對於略賣人的處罰都十分嚴格,我判的不對嗎?”

原州刺史雙目瞪圓:“華興不是略賣人!”

李談乾脆說道:“可是他比略賣人更加可惡!”

原州刺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殿下口口聲聲按照律法來判,按照律法,華興能用銅贖罪!”

李談問道:“他有什麼資格?我看了一下他的履曆,發現他不過是個白身,身上連個功名都沒有,他的父親也沒有功名,曾祖倒是有,隻不過……這也不可能讓他有贖罪的資格。”

原州刺史昂頭說道:“我是刺史,他為我姻親,自然有資格!”

李談冷靜說道:“哦,那你現在不是了。”

原州刺史愣了一下,繼而跟見了鬼一樣地喊道:“你欺人太甚!我乃朝廷任命,你有何資格剝奪我刺史之職?”

李談再一次請出聖旨說道:“巧了,朝廷剛剛給了我在這邊獨斷專行之權,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原州刺史頓時雙目含淚喊道:“蒼天無眼啊!奸臣當道啊!為何要如此對待我等忠肝義膽之士?”

李談冷笑著說道:“你錯了,蒼天還是有眼的。來人,將他押下去!”

原州刺史,哦,前原州刺史聽後不由得問道:“你要作甚?就算我被免官,我身上也有功名,你不能……”

“閉嘴吧!”李談煩的不行:“華興能夠做出這種事情,難道你會是清清白白的嗎?你當我傻?”

是的,李談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放過原州刺史,要說華興做這些事情原州刺史一概不知清清白白,打死李談也不信啊。

他本來就想讓人將原州刺史帶過來看住,沒想到他居然自投羅網。

原州刺史倒也冷靜:“現在你沒有證據。”

李談十分無賴:“衝撞親王,誹謗親王,關你兩天!”

原州刺史頓時瞠目,沒想到李談居然會來這一招。

李談也是無奈,如果先找罪證的話,那就要將原州刺史放了,這不就是放虎歸山嗎?

更何況原州刺史也不是傻的,華興被殺,他肯定要擔心一下自己,回去說不定就要銷毀罪證,或者串聯他人將所有的罪孽都掩埋起來。

當然也有可能他想不到這一點,不過李談不想冒這個險,乾脆就把他給扣住,等都查清楚了再說。

為此李談準備直接去原州走一趟,畢竟無論派誰去似乎都不太放心。

正巧這個時候,顏真卿終於是趕到了。

李談在見到顏真卿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清臣怎的如此狼狽?”

顏真卿如今看上去實在是有點淒慘,臉上都有絡腮胡了!

顏真卿喘了口氣說道:“在接到大王的信之後,我就立刻收拾行裝趕來了,希望沒有耽誤大王要事。”

李談算了算,他給顏真卿去信,信使要在路上走個五六天,然後他再趕過來,一共才用了八天。

這樣算來,顏真卿比信使跑的還快啊,這是用命在趕路啊!

原本想要給顏真卿接風洗塵的李談趕忙將這些沒用的儀式扔到了一邊,讓人將顏真卿帶入州府說道:“你趕緊先去休息一下,這邊沒那麼急,你這麼拚命做什麼?”

顏真卿本來就是繃著一口氣趕過來的,如今終於到了,整個人都要虛脫,強撐著跟李談說完那句話之後,人就幾乎陷入了昏迷。

李談原本還想顏真卿到了他就可以離開蘭州去原州,然而如今看顏真卿這個樣子,隻怕最近幾天是派不上用場的。

原州刺史隻能被多扣兩天了。

他有點擔心,再多兩天他就不好找借口了啊。

好在顏真卿這個人是真的敬業,或者說他心裡有股氣在撐著他。

在到蘭州的第二天他就強撐著起來,開始跟在李談身後辦理各種事情。

兩天之後,他徹底緩過來,基本上事物也都上手了——顏真卿畢竟是做過地方官員的,在某些細務上比李談做的還要周到一些。

李談出來就是刺史,後來又有公孫垂等人幫忙,他一般隻不過是決定個大方向,那些零碎的事物都交給手下去做了。

這次公孫垂等人沒有跟過來,李談整個人都要被這些公務給逼瘋了。

等顏真卿全部接手之後,李談著實鬆了口氣說道:“你在這裡我就放心了,現在我要去原州一趟,那邊的情況不太好。”

顏真卿過來之後已經聽聞了原州刺史和他的小舅子做的好事,倒是沒有為原州刺史說話,隻是憂心忡忡說道:“若是再有一個王簡該如何是好?”

李談冷笑:“當初王簡坐擁地利之便還被我打成狗了,現在原州刺史已經被我抓起來,又怕什麼?”

顏真卿提醒道:“也不能小看折衝府啊。”

李談想想倒是這個道理,不過他也並不擔心,現在朝廷都開始在原州等地征兵了,那麼這些地方的折衝府兵力肯定不會太充足,應該早就被調走一批。

而折衝府兵力不多,李談就不用害怕,他手上隻要有一千人,對方不是多到數十萬那種,都不可能贏得了他。

李談帶著人逃命似的離開了蘭州,朱邪狸看到他上車之後就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不由得笑道:“至於麼?”

李談一臉苦逼說道:“我之前也知道治理一地不容易,然而怎麼也沒想到這些細務居然這麼煩人。”

朱邪狸笑了笑沒說什麼,他跟李談不一樣,作為如今沙陀族的族的族長,大方向他能把握,這些細務處理也是他在做。

畢竟他手下可沒有公孫垂那樣的人來幫忙。

是以朱邪狸曾經還是挺羨慕李談的,至少他是真的省心。

當然也隻是羨慕而已,畢竟作為一個有野心振興部族的人,朱邪狸對於任何磨練都是歡迎的。

而如今他跟在李談身邊,一方麵是擔心李談樹敵太多,會有危險。

第二就是想要多見識一下,人多了那就什麼樣的人都有,朱邪狸覺得自己以前經得見得還是少了一些,所以他現在就是要給自己積累一下經驗。

李談其實也在一個積累經驗的過程,他是真沒想到,就這麼兩個州居然就能出這麼多事兒。

他到原州的時候,比較低調,馬車看上去就是普通富戶,身上穿的也是跟普通百姓差不多。

朱邪狸原本並不讚同,李談卻說道:“我就是要打他們一個猝不及防。”

如果高調入城的話,他過來,原州刺史卻沒回來,這明顯有問題啊,如果州府的司馬和長史都是蘭州刺史的人,那麼隻要他們反應過來,就必然會想辦法將之前做過的所有非法的事情掩埋。

朱邪狸聽他說得有理,便也沒有再勸。

他原本以為李談說要打個措手不及,就是第二天直接去州府亮明身份,直接接管原州。

結果沒想到李談居然開始……逛街?

他甚至沒有住進驛館,而是找了人租借了一棟小院子住了進去,裝出是外地來原州經商的商戶。

朱邪狸皺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李談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在這裡租個房子……這是打算長住?

跟著李談的清空也被他這一係列行為給弄的摸不到頭腦,但是他原本以為是自己比較笨,所以無法理解大王的做法,在看到朱邪狸也不明白之後,就踏實了下來。

李談卻說道:“放心,我有分寸,就是想要看看如今的原州是什麼樣子。”

朱邪狸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看看原州刺史為官如何?原州被他治理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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