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1 / 2)

李談在給朱邪狸寫完信之後,轉頭就稱病不上朝了。

最近這兩天肯定都要議論戰敗的事情,他不想聽,怕聽著聽著忍不住跟李亨懟起來。

反正天下是他的,他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去吧。

李談又進入了閉關狀態,隻不過就算他閉關也擋不住上門的人。

紀合就是個操心的命,李亨雖然已就讓他坐著京兆尹的位置,但權柄比起之前還是要少許多。

畢竟嚴格說了起來,當時紀合需要管的事情是除了涼州之外,李談所管轄的所有地方。

那基本算的上是四分之一的大唐國土麵積了。

不過他倒是心態平穩,曾經還開玩笑說終於能休息一下了。

結果一出事情他比誰都著急。

李談看著紀合坐在那裡冒汗的樣子有些無奈,這大冬天的居然都能冒一頭的汗。

李談一邊讓人給他上茶和茶點一邊問道:“你這是從一路跑過來的嗎?熱成這樣。”

紀合看著李談一臉平淡的樣子,無奈說道:“我這是急得。”

李談挑眉:“哦?什麼事情能讓你急成這樣?”

紀合說道:“聖人正在與丞相等人討論新的兵馬大元帥人選。”

李談額角跳了跳問道:“他又要讓誰上了?”

紀合搖頭:“我不知道,但……誰都比不上殿下啊。”

李談立刻說道:“你沒直接對聖人這麼說吧?”

紀合說道:“當然沒有,但是殿下……您再不站出來,隻怕……”

“這就把你急成這樣了?放心吧,聖人已經胡鬨了一次,這一次應該不會胡鬨了。”

紀合有些著急:“殿下,您的膽氣呢?想當初殿下千裡奔襲於危難之中拯救長安,多麼慷慨激昂,難道您就甘心一輩子當個閒王嗎?”

李談垂眸說道:“我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意死在猜疑之下,現在就算聖人讓我去做這個兵馬大元帥我也會推辭的,因為不確定他身邊的人會不會進獻讒言,不確定他會做出什麼來,到時候就算打仗我也是束手束腳,坦白跟你說,如果現在在位的是太上皇,我反而會無所顧忌。”

紀合頓時一愣,他也不傻,隻不過在聽到戰敗,而且敗的很慘之後,他才急了一些。

現在聽到李談這麼說,他才明白這其中的凶險。

他歎了口氣說道:“那該如何是好?”

李談不能跟他說自己給朱邪狸寫了信,隻好說道:“聖人總會有辦法的,還有汾陽王那邊你們也彆去打擾他老人家了,當將軍的善始容易善終難,人家好不容易能頤養天年了,就彆再逼著人家出頭了,聖人懷疑我,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要我的性命,但其他人可就不好說了。”

紀合再一次沉默,他這次沉默的時間格外長,一直到離開寧王府,都沒有再說什麼。

李談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發現這位一直身板挺直的君子,脊背難得的有些彎曲。

一時之間李談都有點替他,替那些耿直的忠臣義士委屈。

是的,他自己雖然被迫要當個安靜的美男子,但因為他本身就宅,而且也沒什麼太大的抱負,所以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而他現在看起來越慘,那些沒事兒閒的就喜歡盯著他的言官才會閉嘴。

經曆了這麼多,李談已經懶得跟他們打嘴仗了。

隻是那些為了這個天下兢兢業業的官員,李亨是真的辜負了他們。

紀合來過一次之後,就再沒有人過來打擾李談。

李亨似乎對李談不插手的做法很讚賞,一連好幾天派李輔國往寧王府送賞賜,搞得長安百姓都有點納悶:寧王這到底是受寵還是不受寵啊。

李談麵對這些賞賜倒是很淡定,不過不要白不要,他不僅收了下來,還悄悄的開始將財產往涼州轉移。

在他轉移的過程中,新任的兵馬大元帥終於是選了出來——這次換了建寧王。

朝中對這個人選依舊有些微詞,當然那些大臣實際上反對的並不是建寧王這個人,而是皇子這個群體。

畢竟之前李亨選了趙王李係做兵馬大元帥,當時大家看李係也是一表人才,而且據說在平叛的時候也立下了汗馬功勞,結果……大家也都看到了。

現在又讓建寧王來,大家本能的開始抱著懷疑的態度。

當然他們唯一不懷疑的大概就是太子,畢竟雖然沒有聽說過太子領兵的事跡,但他畢竟曾經坐鎮長安那麼長時間,至少了解一些。

而且應該不會亂來,這一次李係輸這麼慘根本原因就是他太自大,不肯聽李光弼的話,如果換成太子肯定不會這樣。

而李談聽到建寧王成為兵馬大元帥這個消息的時候認真想了想,覺得如果是建寧王的話應該也能接受,至少比李係那個廢物點心要強上許多。

不過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李談才知道,李亨為了讓李係順利當上兵馬大元帥,直接將許多原本屬於建寧王的功勞放到了李係身上。

李談聽說的時候簡直都氣笑了,這對父子哪兒來的臉?

他能理解李亨不把建寧王當親兒子的心態,畢竟他跟建寧王的事情實在是太複雜,而李亨在建寧王失蹤之前也沒跟他怎麼相處過,自然也不怎麼了解。

後來在李亨眼裡,大概李談才是他的親兒子,哪怕李談告訴他不是,他也不信。

也怪不得自從回到長安之後,建寧王就處在一種隱身狀態。

他如今年紀也不小,自然也是出宮建府。

然而他的王位還是郡王位,搬家也搬得悄無聲息,仿佛所有人都忘了這麼一個人一樣。

一開始李談還覺得可能是建寧王本身就想要低調一些。

畢竟聽說李亨能夠徹底打敗李璘,還是建寧王出力最多,如果沒有建寧王的話,隻怕現在李亨還在跟李璘糾纏。

這倆兄弟半斤八兩,嚴格說起來李璘比李亨還要強一些,要知道李亨當時手上的兵馬糧草都比李璘要多。

李談聯想到曆史上建寧王就是因為李亨被吹了枕頭風而被賜死,對於他這種明哲保身的行為,他還是比較理解的。

結果沒想到啊,根本不是建寧王想要低調,而是李亨從頭到尾都在無視人家!

這次估計也是需要建寧王出來給皇室,或者說給他挽回一點口碑。

再直白一些就是讓建寧王出來給他收拾爛攤子的。

饒是李談跟建寧王的關係比較尷尬,此時他也有些憤憤不平。

於是他也不閉關了,轉頭開始出現在一些高官侯爵世家大族的宴會上,然後狀似無意的說起當初建寧王一個人駐守馬嵬驛的壯舉。

至於平定永王李璘叛亂這件事情,李談因為當時不在江南,自然也不能直接說李亨在忽悠大家,隻是會在彆人詢問的時候一臉疑惑說一句:“當初也沒聽說趙王有什麼領兵的才能啊,若真是如此,為何留下來守馬嵬驛的不是他?”

有的時候話不用說的太明白,就這一句話其實就已經足夠。

許多當時沒有跟著去平叛,或者壓根就是從彆的地方回到長安的人,瞬間就聽明白了李談的潛台詞。

然後在他幾次力挺建寧王之後,李亨終於是忍不住把他喊進了宮裡。

李亨見到他就說道:“當初三郎真的獨自一人守住了馬嵬驛?”

李談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點頭說道:“對啊,這事兒當時許多人都知道。”

李亨有些無奈地說道:“那也是因為你在長安策應的結果,又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你何必將功勞都算在他頭上?”

李談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李亨,看的李亨都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李談問道:“聖人,建寧王是您親生的吧?”

李亨聽後頓時哭笑不得:“你又口無遮攔了!”

李談一攤手:“這樣我就不明白了,他是正經的皇子,有功勞難道不好嗎?這說明是您教導有方啊。”

李亨沉默著,李談見他不說話,乾脆開口說道:“實話跟您說了吧,李係是不要想著保他了,這次他回來,隻怕他的親王之位都保不住,他犯的錯太大了。”

李亨臉上有些掛不住:“這……這也太嚴重了一些。”

李談臉色一冷:“您覺得死去的那三萬士兵和他們的家人會覺得嚴重嗎?”

李亨再一次說不出話來,李談隻好歎了口氣說道:“聖人,因為您一意孤行重用趙王,如今大家都開始懷疑您的眼光了,您現在要做的不是維護趙王,而是選一個合適的人,證明是趙王騙了您,讓您相信他能行,要我說原本最好的人選是太子,隻不過太子不能輕動,所以建寧王的確合適這個位置,而且既然已經選了,就要給他更多的支持,否則……隻怕他也不好做,如果他再不行……”

李談後麵的話沒有繼續說,如果到了這個地步,李亨還不明白的話,他轉頭就要去東宮跟李俶密謀一下謀反的事情了。

索性李亨聽懂了,他的腦子終於是轉過彎來,並且十分感動的說道:“還是三十一郎實誠,會跟我說這些啊。”

李談說道:“他們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畢竟聖人與趙王是父子,我就比較無所謂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誰還不知道誰呢?”

李亨放心的讓李談走了,出了皇宮之後,李談本來想要去提醒一下李俶,現在他也比較危險。

不過想了想,李俶最近也安靜如雞,想來也是明白的,他也不用特地往東宮跑一趟,萬一李輔國又要跟李亨說點什麼怎麼辦?

李談轉頭回了王府,結果剛進去就聽說建寧王來訪。

他見到建寧王的時候,發現這位比起以前顯得更加沉靜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李亨手下已經被磨的沒了脾氣。

李談對著他打了個招呼說道:“怎麼想起來我這裡了?”

建寧王坦然說道:“來感謝皇叔的。”

李談笑了笑說道:“不用謝我,我隻是不想被那些人再推出去而已,之前紀合他們過來找我想讓我出任兵馬大元帥,簡直嚇死人。”

建寧王沉默半晌才低低說道:“阿爹……以前不這樣的。”

李談卻說:“人總是會變的,而且他現在地位不穩,自然看誰都會懷疑一二,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以及……彆太實誠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多想一想,耿直是美德,可若是連命都沒有了,有幾個人還會記得你的耿直呢?”

建寧王愣了一下:“這……不會吧。”

李談說道:“我就是這麼一說,你什麼時候走?”

建寧王說道:“過兩天吧,這次應該會輕車從簡。”

李談挑了挑眉,當初李係出征的時候,可是太子親自相送,到了建寧王就變成輕車從簡?

如果李亨真要這麼乾,他就敢再進宮一次。

這倒不是為了李亨,而是因為現在李亨是那個領頭人,這樣下去怕是要把大家都坑死,為了活命該說的還是要說一說的。

不過他也不確定李亨會怎麼做,也沒有提醒建寧王,隻是跟他說了一下注意事項,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跟他說太多有關朱邪狸的事情。

反正現在隻要有人問起,他說的就是跟朱邪狸已經許久沒見,不太了解。

建寧王走了,而李亨倒也沒有白費李談一番口舌,雖然建寧王出征的時候架勢比不上當初李係出征,但也還好。

這一次李俶在送建寧王的時候,顯然比送李係的時候要真心許多。

而上次沒有出麵的李談也跟著出去了一趟,然後感想就是……真特麼冷啊。

最近的天氣一天冷似一天,還隱隱有要下雪的意思,如果真的下雪的話,那建寧王就要在冰天雪地之中北上,想想也是慘。

抱著手爐坐在馬車上往回走的時候,李談忽然想到不知道興慶宮那邊的碳夠不夠用。

畢竟當初李隆基用的都是全國最好的碳,現在李亨未必會將這種碳提供給他,而之前李談倒是讓清空買了一些送了過去,可人年紀大了就畏寒,說不定就不夠。

而且不僅僅是碳,還有其他東西不知道是不是也缺。

之前因為李亨把他氣得夠嗆,所以都沒怎麼去見李隆基,彆說李隆基,他連楊玉環都沒見幾次麵了。

現在建寧王過去,至少應該不會輸太慘,他也算是放下心來,趕緊過去看看好了。

隻是到了興慶宮門口的時候,他卻被攔了下來。

李談看著攔住他的那個侍衛挑了挑眉問道:“新來的?不認識我?”

那個侍衛趕忙說道:“殿下說笑了,我不認識誰也不敢不認識寧王殿下啊。”

李談將身上的貂裘裹緊了一些,笑出了一大團哈氣說道:“那還敢攔我?”

侍衛說道:“啟稟殿下,今日聖人下旨,沒有他的旨意,興慶宮不許任何人進入。”

李談聽後心中一沉:“怎麼?這是要軟禁太上皇嗎?”

侍衛被他嚇了一跳,臉都白了:“殿下,殿下可不能這麼說,是因為太上皇感染時疾,聖人怕傳染給彆人,是以不讓人過來探望。”

李談問道:“還沒治好?那就趕緊讓路啊,不知道我治病厲害嗎?”

李談聽說李隆基生病倒也不意外,生活水平下降是一個原因,更多的可能就是心理原因。

從說一不二的皇帝到無人問津的太上皇,這種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最主要的是他原本盼著的貴妃此時也成了彆人的禁·臠。

而那個彆人還是他的兒子,李隆基知道了怕是要被氣死。

之前李談也讓清空注意一點興慶宮的情況,若是李隆基身體狀況不好他就立刻過去醫治。

而他當時卻並沒有去看李隆基。

可能還是心裡有些愧疚吧,畢竟楊玉環決定拋棄李隆基的時候,他沒有反對,甚至還隱隱有些推波助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