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裡見到奚漫之後, 沈溫一路上格外沉默,薛秋妍跟他說話,他明顯心不在焉, 很久才回應付一句。
薛秋妍明顯感覺到他的失態,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再吭聲。
車子駛進水明灣彆墅, 沈溫看向她:“勞煩你了, 早點回去休息。”
薛秋妍直接將車熄火:“好不容易盼到你回來, 我在機場等了你很久,不請我進去坐坐?”
沈溫不說話, 她言語間門透著撒嬌,“已經這個點了, 吃個午飯總是應該的吧?”
見沈溫沒拒絕,薛秋妍開門下車。
玄關處, 沈溫換了拖鞋, 對她道:“家裡沒有多餘的拖鞋,你不用換了。”
薛秋妍並不在意,踩著高跟鞋往裡進。
莫姨聽到動靜從廚房迎出來,看到沈溫旁邊的女人時, 她愣了下, 禮貌笑道:“先生回來了。”
沈溫微微點頭:“這是薛小姐, 中午多添一副碗筷。”
莫姨應著, 對薛秋妍打了聲招呼, 重新去廚房忙碌。
奚小姐離開後, 先生鬱鬱寡歡,有時候在奚小姐的房裡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明顯是心裡惦記著奚小姐。
可如今出差一趟回來, 莫姨沒想到他居然把薛小姐帶來了這裡。
先生做事情,莫姨實在是有些看不透。
她隻是個保姆,也不好多問,隻得專心在廚房做自己的菜。
客廳裡,薛秋妍很自來熟地在沙發上坐下,隨手拿起茶幾上的雜誌翻閱:“阿溫,你家保姆手藝怎麼樣?”
“你嘗過不就知道了。”沈溫看過去,臉上不見情緒,“午飯後我讓司機送你回薛家。”
薛秋妍抬眸:“我沒說我要走呀,咱們這麼久沒見了,我很想你,我要住這裡。”
沈溫坐在距離稍遠的單人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這裡沒地方住。”
薛秋妍低著頭,語帶羞澀:“我們都要訂婚了,我當然住你的房間門,以前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說到後麵,她聲音越來越小,輕若蚊喃。
大學的時候,是薛秋妍主動追的沈溫。
後來兩人在一起,他們成了彆人口中天造地設的一對,她總是能收到周圍同學豔羨的目光,說他們般配。
但其實沈溫對她很淡,薛秋妍說不出他哪裡不好,但也算不得很好。
他甚至很少動情地主動抱她,吻她。
薛秋妍知道,沈溫不見得多喜歡她,答應和她交往,無非是她家世好,模樣也不差,跟他站在一起很體麵,很合適。
沈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並不注重七情六欲,在他那裡,體麵、聲譽高於一切。
可那又怎樣,他喜歡她的身體,她感受得到。
也唯有在那種事情上,他血氣方剛,又初嘗滋味,是少有的熱情。
但他不是個縱欲的人,並且有著遠非常人所及的自我管理能力。
他們每個月隻固定開房一次。
薛秋妍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男人,永遠理智、冷靜。
而他溫柔的外表下,是早已融入血骨裡的無情,他的心裡隻想著自己的野心,不為任何人停留。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讓她多年來不甘心,忘不掉,想要去征服。
她想成為他心裡的那個例外。
薛秋妍放下雜誌,起身走到沈溫跟前,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沈溫眉心微凜,瞳底透著深重的不悅:“坐回去。”
他聲音淡漠的毫無溫度。
薛秋妍仿若未覺,摟住他的脖子,另隻手落在他襯衫上方的紐扣處,要解不解:“聽說沈大才子這幾年極度禁欲,除了養個落魄千金在身邊,從來不近女色。沈家父母跟我說,你隻是把她當妹妹養,沒有男女之情,那也就是說,跟我分手以後你改吃素了?”
她俯首湊近他耳畔,“是不是對我念念不忘?”
話音剛落,薛秋妍的手腕被他攥住,沈溫強行將其拉開:“你覺得可能嗎?”
薛秋妍被迫站起來,他力道很大,將她皙白的手腕抓出紅痕,隱隱作痛。
大學畢業後,她說要出國,沈溫沒有半點挽留。
後來他們相隔異地,他連電話都很少打給她,更不用說見麵了。
她主動聯係,他總是在忙。
薛秋妍太想讓他在意自己,終於有次氣昏了頭,她設計了一出和彆的男人在酒店的場景,讓沈溫親眼看到。
她快被這場單箭頭的戀愛逼瘋了。
她當時就是想看到他冷淡之外的表情,哪怕是為了他作為男人的麵子而憤怒也好,她都能從中找到點平衡,獲得報複的快感。
他明明是一個最在意名聲的人,女朋友背叛他,他應該很生氣的。
可是那天他推門而入,轉瞬即逝的錯愕之後,臉上隻剩下平靜。
他就像是在看一個毫不相乾的陌生人,轉身離開時,還貼心地給他們把門帶上。
薛秋妍追出去,隻換來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我知道,是我工作太忙冷落了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祝你幸福。”
多麼體麵的分手。
這種事若是傳出去,隻怕都會覺得他沈公子寬容大度,有氣量。
薛秋妍卻分明從他的溫柔裡,感受到了他的毫不關己。
他不在意,所以無所謂。
或許從始至終,在他心裡,就沒真正把她放在女朋友的位置上。
他們談了四年,他甚至從來沒有跟她聊過和她有關的未來。
原本多年過去,薛秋妍有了新的生活,對這些已經看淡了。
她自己年少無知,喜歡上了一個冷心冷情的人,能怪得了誰?
她能接受沈溫是這樣的人,卻接受不了在他心裡的某個角落,真的有例外。
他那麼孝順,卻不惜與家人反目,也要把奚漫養在身邊。
連個名分都沒有,他竟帶她進入自己的朋友圈,對她關懷備至,允許那幫人叫她嫂子。
而自己呢,曾經是他的正牌女友,卻從來沒有機會被他帶去那樣的場合,沒有見過他任何一個朋友。
一個月前沈溫為了薛家的芯片找她的時候,薛秋妍就是出於報複的心理,說讓沈溫娶她。
她想看看,奚漫和利益之間門,他如何取舍。
沈溫終究還是沒讓她失望。
他那麼寶貝的一個人,還不是為了一場生意上的合作,說放棄就放棄了。
在他心裡,薄商集團掌權人的位置,終究是排在第一位的,無人能及。
沈溫答應娶她的那一刻,薛秋妍忽然覺得,奚漫和她一樣可憐。
不對,奚漫被他捧的更高,摔的也隻會更慘。
她沒了沈溫,仍是薛家的大小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奚漫沒了沈溫就一無所有,她比自己更可憐。
腕上的疼痛彰顯著男人方才的粗魯,薛秋妍用手捂住,麵上微微不悅:“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是你未婚妻。”
沈溫似沉吟了許久:“秋妍,薛家提供的芯片,讓我成功和簡灼白簽下那批器材的訂單,度過危機。我感激薛家,願意與薛氏自產的芯片簽下年合作訂單作為回報,你我聯姻的事,還是算了。”
薛秋妍神色微怔,難以置信地看他:“你說什麼?”
薛氏這次為沈溫提供的芯片,是薛家和海外一家芯片公司聯合研發而成的。薛父胃口大,一直想擺脫海外的芯片公司,獨立發展薛氏自產的專屬芯片,但目前研發成果並不顯著,那些芯片沈溫怎麼可能看得上?
與薛氏生意合作,並且一簽就是年,這對沈溫來說是一筆賠本的買賣,遠比不上娶她來的劃算。
沒了海外的芯片公司,薛氏給他帶來不了紅利,如今他又處在與沈宴競爭的關鍵時期。
沈宴也是縱橫商場的厲害人物,一個強有力的對手,沈溫因為那批醫療器材,已經處於弱勢了,若是簽下薛氏這樣的合作商,很可能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他居然為了不和她聯姻,做這麼大的犧牲。
“為什麼?”薛秋妍指甲抵著掌心的軟肉,卻仿佛感覺不到疼,嘴角扯出一抹不達眼底的笑,“因為奚漫嗎?”
秦遠婚禮上的那場風波,早就在圈子裡傳開了,有人還錄了視頻,薛秋妍看過。
婚宴上,奚漫離開後,沈溫表現出少有的失態。
他從來沒有那麼在乎過一人。
就連剛才在機場看到她,他都會情緒失控。
薛秋妍笑意裡帶了嘲諷:“聽說奚漫已經結婚了,現在才補救,你不覺得遲了些嗎?”
既然現在願意拿與薛氏年的合作來交換,當初為什麼不?
因為那個時候,他隻計較利益的得失,覺得奚漫也沒那麼重要。
人走了,他反倒後悔了。
當初和她分手,沈溫怕是從來沒有後悔過。
薛秋妍原本覺得,既然沈溫誰也不愛,隻愛他自己,她認了。
她隻要做了沈太太,成了他的家人,怎麼也能在他心裡排在事業之後。
所以她還是心甘情願的想要嫁給他。
現在才知道,在他心裡,薄商集團早就已經不是首位了。
原來奚漫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她才是。
忽然覺得一切都好沒意思。
薛秋妍拎起座位後麵的包包,有些失神地朝外麵走。
站在門口,她轉身望向客廳的方向,盯著那道冷漠筆挺的身影:“沈大才子,我祝願你這一生都愛而不得,孤獨終老。”
門被重重的關上,傳來“砰”的一聲響。
沈溫平靜地坐著,對這一切置若罔聞。
莫姨做好菜端上來,狐疑地上前:“先生,薛小姐呢?”
“走了。”沈溫看過來,“莫姨,我今天在機場看到漫漫了。”
莫姨錯愕了一瞬:“奚小姐?她還好嗎?”
“她和簡馳集團的總裁在一起。”沈溫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找到簡灼白的照片,屏幕對著莫姨,“那天來拿漫漫行李的,是他嗎?”
莫姨看了一眼便確定:“是他。”
這人長得太過英俊,莫姨印象深刻。
這時,沈溫的手機鈴響。
沈溫看了眼備注,是李秘書打來的。
剛才在機場見過奚漫之後,他對這兩人為何會湊到一起心中生疑,便讓李秘書幫忙查一下。
沈溫直接點了接聽,手機放在耳邊:“怎麼樣了?”
李秘書道:“沈總,奚小姐和簡總的關係不是什麼秘密,稍微一打聽就查到了。他們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高中一個班的,簡總追過奚小姐兩年,在學校裡很轟動。”
沈溫擰眉:“確定嗎?”
李秘書:“我問了好幾個他們同屆的同學,都是這樣說的。”
“知道了。”沈溫無力地把舉著的手機放下,嘴角勾起一抹輕嘲。
簡灼白和奚漫一般大,瀾城豪門世家的子女,所讀的貴族學校就那一所,他們理所應當會是同學。
他居然從來沒有把簡灼白和奚漫聯係在一起過。
沈溫想起以前奚漫偶爾會跟他聊學校裡的事,他知道莫沁是她最好的閨蜜,兩人是同桌。
他知道有個叫聞嘉至的,時常跟她競爭年級第一。
就連班裡誰跟她關係不好,她都會閒話家常那般,說給他聽。
沈溫獨獨沒有聽她說起過簡灼白。
哪怕關於這個人的隻言片語,都從未提及。
是因為不重要,還是深藏心底,諱莫如深?
沈溫又憶起七年前那個雨夜,他去奚家門口接她。
奚漫當時四下張望,明顯在等什麼人。
她那晚其實想等的人,就是簡灼白嗎?
可這七年裡,分明是他陪著她。
簡灼白才剛回國,兩人領證的速度未免太快,這中間門必然有什麼緣故。
——
午飯過後,奚漫覺得困倦,簡灼白在逗蜥蜴,她去樓上洗了個澡,換了身睡衣到床上補覺。
剛躺下還有些睡不著,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她拍了張照片,發給莫沁。
沁寶:【婚戒?】
奚漫:【嗯。】
她把剛和簡灼白達成的新協議,簡單跟她說了一下。
沁寶:【變得挺快呀,之前還對感情不怎麼看好呢。】
奚漫:【主要這次還是他主動的。】
如果簡灼白不表白,奚漫自己是不敢想的,畢竟她現在和簡灼白的差距挺大。
他仍是天之驕子,萬眾矚目,而她已經不是曾經的奚漫了。
不過如今他坦白心跡,奚漫並不想因為身份地位這種外在的因素,與他輕易錯過。
他們已經錯失過一次機會了。
這一次,她也想跟他試試。
奚漫:【其實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了,這才剛重逢沒多久,以前也沒談過,還不知道做戀人究竟合不合適。現在就是先慢慢培養,看看情況吧。】
沁寶:【我之前說什麼來著,簡灼白在外麵七年都沒談戀愛,一回來就找你做交易,跟你結婚,我就知道他肯定還喜歡你!】
沁寶:【彆想那麼多,就算沒有奚家千金的身份,你自身也足夠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