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哥哥(1 / 2)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蘇湛羽頗為不敢置信:“撿的?”

池衍眼底泛起一絲耐人尋味的波瀾,輕“嗯”了聲。

沉默頃刻,他語色低沉,緩緩道:“怪招人心疼的,就帶著了。”

他說得那般漫不經心,卻又恍若透了幾許正經,讓人難辨玩笑與否。

他貫有分寸,所行所為從來勿需旁人多言。

蘇湛羽深知其心,便沒再多問。

“紅袖招的老鴇膽小怕事,稍微一嚇就全交代了,說是給你那姑娘喝了百媚香,想用她討好段家莊的少莊主段亦銘。”

聞言,池衍不由劍眉暗蹙。

倘若當時他不在,或是晚來一步,小姑娘豈不是就要被欺負了。

蘇湛羽看他微沉的側顏,含笑道:“你在人家房中那麼久,該不會……”

聽出他的意味深長,池衍淡淡乜了過去。

蘇湛羽話音恰到好處地止住,笑一笑說:“隻是有些感慨,原來還有姑娘能讓你上心,我還當你此生都沒有娶妻的打算。”

池衍不予否認,他從前確實未曾想過。

“我這一生注定戎馬倥傯,保不準哪天暴屍疆場,何必枉負了彆人的錦瑟年華。”

他氣定神閒地說出這番話,卻是令蘇湛羽眉尖微微凝皺。

片刻後,蘇湛羽輕歎,道:“景雲,這些年你還的恩情已經足夠,文帝在天之靈,必也不想你受此束縛。”

池衍眼中掠過一道異閃。

抬首遠望天際,清光穿破重雲,散入他英氣逼人的眸。

“鴉有反哺之義,羊知跪乳之恩,何況為人。”

他冷靜言罷,情緒一瞬便又消失得無波無痕。

轉而道:“紅袖招老鴇誘騙女子,按楚律,牢獄半載,罰以千金,你著人去辦。”

他顯然不想再多提及過去,蘇湛羽也就不多說。

都知池衍最是秉公辦事之人,然而這回他竟是連市井小事都親自管上了,怕不是有含私怨。

蘇湛羽侃笑道:“千裡迢迢要我過來,就為了這事?”

池衍看他一眼,略一揚唇,而後折步轉身至湖旁石桌前坐下。

庭院深靜,飛雲浮繞,漫漫風起,輕揚他長發,白衣若雪飛拂。

桌麵雕刻棋盤,修長手指落入棋笥。

池衍不疾不徐將棋子擺入局中,“三日後攻城,正麵交戰,你來領兵。”

蘇湛羽怔了下,他何其敏銳,不必出言詢問,便透析他意。

讓他率兵攻臨城下是假,自己越險川突襲,聲東擊西才是真。

蘇湛羽掠起衣袍近旁入座,一並布棋,邊道:“臨淮城這地勢,後方突襲太危險。”

子落棋盤,一聲聲輕響。

“東部海域不出三日便能退潮,他們定要分心防駐,你在城門用兵,他們絕不敢懈怠。”

光芒之下他淺褐瞳眸一片深沉,儘顯無雙風華。

最後一子入棋盤,池衍繼而道:“北麵峽川最為險峻,守兵不多,到時我由此入腹地,五百精兵足以。”

楚漢相界,道為經緯,方寸棋盤風雲就緒。

隻是再普通不過的黑紅棋子,這一刻卻恍若橫掃千軍的赤雲騎就在眼前,讓人如臨蓄勢待發的淩雲戰場。

就在蘇湛羽微愣間,便見對麵那人一抬手,讓他黑棋先行。

蘇湛羽思忖須臾,忽然一笑。

即便相識多年,即便知道他從來揮斥八極,從來鋒芒不讓,但眼下仍不禁透露敬佩之色。

蘇湛羽也不客氣,隨手一步,起炮中宮,“可還要我做什麼?”

“嗒。”

棋盤一隅,池衍走上一馬守中兵,“牽製主兵力,待我奪城而下。”

落棋,蘇湛羽含笑點一點頭。

靜默片刻,他彆有意味:“我時常在想,若非文帝病逝得突然,或是你有心皇位,江山許是另一番盛況。”

指尖攜子,忽停半空。

頓了極短的一瞬,池衍風雲不驚地將棋子叩入棋盤,語氣沉下三分:“湛羽。”

知他有所為有所不為,素來不喜此話。

蘇湛羽收了聲,落下一子,轉了話鋒:“有一事,我在來時有所查探。”

“何事?”

“東陵皇帝死後,屍體隨亡兵拋於亂葬崗,屍身完好,頭顱卻在第二日被人毀儘容貌。”

池衍抬眼,目光朝他掠去。

此事他早有聽聞,隻是當時他人在彆城,攻打王都的軍隊並非由他領兵。

他未作聲,靜待他繼續說下去。

蘇湛羽墨玉般的雙眸看入他眼中:“有一人,和東陵太子錦宸一道被發配疆域,卻在途中無故暴斃,我命墨陵去查,發現此人正是段家莊莊主,段衡。”

俊眸淡斂,池衍目露察覺,一語道破玄機:“段家莊精通易容之術眾所周知。”

“是,”蘇湛羽沉吟道:“何況段衡不在潯陽,莫名現身於王都,這般想來,實在蹊蹺。”

四目對視之間,驀然襲來一陣冷風飄搖,濺起湖麵水波層層。

湖澤風滿,池衍目光重歸棋局,平靜道:“明日去趟段家莊。”

蘇湛羽笑了笑:“正有此意。”

對弈幾子後,棋局變換叢生。

池衍攻上一車,像是隨口一問:“東陵太子現下如何?”

蘇湛羽走馬為守,答道:“似乎摔瘸了右腿,想來不會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