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多時,隻聽“吱呀”一聲,房門從外打開。
殷夕蘭隻身邁入書房,重新合上門。
拂開隔簾,走向長案。
案側壁屏上,垂懸一幅秀雅的水墨畫。
一人高壯魁梧,背手站定,抬頭沉默欣賞。
殷夕蘭在他身後頓足。
右手附到心口,頷首道:“父親,這麼晚了尋兒臣何事?”
靜默片刻,羌王才慢悠悠回過首來。
深眸凝了她一眼後,側身坐到案前,抬手略一示意。
猜知是有要事,殷夕蘭一言不發,至案旁跪坐而下。
羌王慣常沉穩的神情,帶著彆樣肅穆:“而今大楚池衍稱帝,他可不是成煜那蠢貨,屬地今非昔比,若想穩住大局,烏羌不能坐以待斃威。”
父親向來遇事得心應手,鮮少露出如此深愁的表情。
殷夕蘭微陷怔愣,思慮間深切意識到勢態不妙。
譬如新帝登基那日,那人在宣延殿給烏羌的下馬威,表麵雲淡風輕,卻是狠且厲。
她亦正色幾分:“父親有何打算?”
羌王肅容道:“先帝賜下的婚事,不可罷休。”
如今唯有聯姻,與皇室牽係,方可保烏羌立足之地。
殷夕蘭自然知道,隻不過那人早已在宣延殿拒婚,讓她險成笑話就算了,白日更是冷言警告。
無關烏羌,殷夕蘭本就對池衍有意。
但於她而言,簡直是雞蛋碰石頭,反傷的永遠是她自己。
殷夕蘭唇邊泛出一絲苦澀:“陛下魂兒都被那東陵九公主勾走了,這婚事怕是無可能的。”
羌王如何不知。
那日宣延殿筵席上,皇帝陛下前一刻方壓得烏羌敢怒不敢言,隨後便當眾求娶東陵九公主。
此言此行,可不就是在告誡他們,要安分守己。
羌王濃眉深斂,冷冷眯起眸。
一字一句低沉道:“陛下既為癡情種,不為所動,東陵太子也可。”
殷夕蘭聞言眉心一跳,隨即便明白過來其中深意。
皇帝陛下心屬那九公主,倘若將來九公主當真入主後宮,那大楚自會庇護東陵。
烏羌與東陵聯姻,也算是間接尋得一個依靠。
殷夕蘭眼簾半垂,眸色深諳下來。
東陵太子,可不就是那九公主的皇兄……
似是心有謀劃,“兒臣要如何做?”
羌王有片刻的沉吟:“當朝首輔尉遲亓大人,今日暗中派人送來一封書信。”
殷夕蘭帶著疑惑抬眸望去。
*
半窗綺夢悄然過去。
長夜消散,一縷清光照破灰暗的天際。
鳳棲宮,寢殿。
池衍自然醒來,睜眼便見臂彎裡小姑娘嬌純的臉蛋。
興許是他的胸膛暖和。
她小小的身子窩過來,抱著他的腰,睡夢甚是香甜。
池衍眸蘊濃情,愛極了與她纏綿悱惻。
從前他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這般沉溺溫柔鄉。
情不自禁低下頭。
薄唇微張,輕輕含住了眼前那誘人的嘴。
方開始還隻是溫柔親吻,慢慢便止不住地舐吮漸深。
眠夢中被人堵了氣,錦虞迷迷糊糊地醒來。
唇畔哼出一聲軟軟的糯音。
其實並不舍得吵醒她。
但夢醒晨間,男人總是頗有欲念。
何況溫香軟玉擁在懷裡,耳邊又是甜甜的吳儂軟語,叫人如何不深陷。
且昨夜韻事過半,便被她推搡出去,好比口渴了,到唇邊的清茶被打翻,灑了一地,乾涸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但誰讓他自己事前有過允諾,都聽她的,隨時可以終止,總歸不能對小姑娘食言。
故而結果如何,也隻能帶著丹田內的熾焰受著。
直到後半夜,才哄著她幫自己潦草地化解了次燃眉之急。
眼下尚還早,不過卯時的樣子,帷幔外半點清光都不透。
昏昏暗暗的,便越發克製不住想要吻她。
修指陷入她披散的發間,唇舌綢繆著,他想,一定是自己第一世欠了她的。
睡意惺忪,錦虞抗議低糯。
小手綿軟無力地去推,卻被那人捉住,摁著動彈不得。
良晌之後,縱意嘗儘甜美,池衍才放過。
便見小姑娘嬌嬌呼吸著,望來的杏眸朦朧含水,帶著嗔怨。
支在她身側的臂膀不急不徐抬起。
池衍舔了舔薄唇,回味甘冽,又低頭在她粉頰親了一口。
而後他若無其事掀被起身,“再睡會兒,哥哥上朝去了。”
莫名被他吻醒,錦虞尚還有點兒懵。
愣愣偏過頭,看著他彎下線條結實勻稱的腰背,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條斯理往身上套。
昨日的常服皺巴巴的,但此處並無他的衣物,想來他是要先回到承明宮去。
都還未尋回神思,便見他扣著腰封,徑直踱步走出內殿。
錦虞又怔了半晌,終於稍微清醒。
撇撇唇,不由腹誹著那人,還真像是帝王寵幸後妃來了!
昨夜池衍是暗中來的。
今日回去,他卻是走了正門。
宮奴們不知九公主幾時起身,便始終守在寢殿之外,隨時靜候吩咐。
天微亮的時候,殿門突然被打開。
宮奴們正要上前聽命,卻是一刹那,齊齊震驚在原地。
出現眼前的,哪裡是公主,分明是尊貴的皇帝陛下。
隻見那一身龍紋常服褶皺淩亂不堪,頸間隱有被抓破的指痕。
儼然一副縱.情後的模樣。
且這大清早的,陛下從公主寢殿出來。
難不引人浮想聯翩。
宮奴們不知他在此。
驚詫之餘,慌慌張張跪下磕拜:“見……見過陛下——”
池衍微一頓足,而後麵不改色理了理衣襟。
抬步,淡定自若地離開了鳳棲宮。
待他走後,宮奴們才敢抬起頭來。
為首的宮婢一臉困惑:“陛下什麼時候來的?”
所有人都搖著頭,顯然是嚇得不輕。
“不、不知道啊……”
大家都默契地往寢殿望了一眼。
不禁遐想,昨夜殿內,該是如何地春情暖浪,芙蓉溫夢,到底英雄難過美人關。
……
清晨被那人折騰了番後,錦虞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到午時將近,她才醒來。
錦虞下榻,倦懶地舒展了下身子。
自己披了衣裳,略作梳洗後,拖著微微發酸的雙腿,走出寢殿。
宮奴見她起了,忙不迭福身行禮。
為首的宮婢上前兩步,恭敬道:“公主殿下可有想吃的,奴婢去為您布膳。”
明媚的陽光照到眼皮,彆有幾分舒坦。
錦虞疏懶地打了個嗬欠,略一沉思,想著這會兒都要午時了,便搖了下頭。
她揉了揉睡眼:“過會兒直接準備午膳吧,阿……”
頓住,低低一咳:“陛下他,應該是要過來的。”
那宮婢心知肚明般,抿笑應下。
想到什麼,又謹慎道:“對了公主,謝統領求見,現在還在宮門口跪著。”
錦虞愣了一下,“謝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