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情意(1 / 2)

他走了兩次, 她殉情兩次。

過去兩世他們便是那藕中絲,雖斷猶連。

饒是現世安穩,人間清寧。

可一旦念及曾經,心口還是驟覺抽痛。

或許, 是有太多遺恨縈繞心頭。

於是往昔都好似蒙上了憂傷的暗影, 尋不見歡喜, 便叫人難以釋懷。

錦虞此刻沒有任何顧忌, 也不想去管。

不知所措地緊抱著他的腰,放聲在他懷裡哭出來。

惆悵難言,但深處亦有雀躍。

是還能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是他們還有此生的無比滿足。

上回有這樣的感覺。

是她重生而歸, 發現那人安然依舊的時候。

而此番更甚。

輕哄著, 可懷中溫軟的人兒竟是越哭越狠。

饒是池衍都開始有些手足無措。

拍撫她的頭,“笙笙, 彆哭。”

聽見他溫柔的聲音,錦虞忍不住哭得更厲害了。

眼淚決堤了似的,衝刷著他的衣襟。

池衍聲息微窒,心緒莫名隱隱作動。

會是什麼事,能讓她哭成這樣,便是重逢那時,她更多的也是歡喜,不見悲痛至此。

並不直接去問。

而是收緊了臂彎, 將她單薄的身子擁摟徹底。

溫熱的呼吸流淌在她耳邊。

池衍耐心又溫情:“乖, 出任何都事兒都不打緊,沒什麼大不了的, 左右都有哥哥在。”

淚水滿盈盈的, 錦虞搖了搖頭。

低低泣訴:“都是我不好……”

池衍愣住, 一時竟是沒反應過來。

見況,元青和元佑自覺招呼了旁側的宮奴,一並無聲退了下去。

恢弘華貴的寢殿就在眼前。

而他們相擁在白玉石磚鋪就的大道,周身空靜無人。

正想低頭去安撫,卻聽小姑娘先出了聲。

“如果我沒去亂葬崗,你不來救我,就不會死了……”

錦虞悲咽著,隻想著哭出來,倒是也沒去想他是否記起。

而池衍渾身一震。

那素來鎮定不移的容色忽變。

怔愣良久,他才意識過來。

最初那輩子的事兒,她都想起來了。

池衍微微蹙了眉。

那些傷悲裡的感情,他記得就好,終歸是不願她知道的。

但既然她無可避免地知曉了,也好。

許是上天多給他了一個,挽回和彌補遺憾的機會。

雋濃的情愫凝結眼底。

沉默許久,池衍輕柔著聲:“為你,從來都值得。”

伏在他胸膛,錦虞緩了緩哭泣,竭力咽下淚水。

他低沉的嗓音,微微啞了下來。

“是我沒保護好你……便算那時他未利用你,為了你和孩子,我也無可能放過他!”

聞言,思緩之下,錦虞不由哽住哭腔。

這才反應到,原來那破碎的前塵往事,他亦是記得的。

冷風吹得她透濕的瞳眸愈發酸澀。

千言萬語好像一時都被壓抑在喉嚨裡,錦虞什麼都說不出來。

眼底氤氳如深,池衍同樣靜默不言。

片刻之後,他隻俯下身,輕輕橫抱起她,大步邁往寢殿。

幼潯原是擔心著,但見皇帝陛下抱了公主回來,看兩人的神情,似乎是需要空間安靜待著。

她便去打了盆熱水,又備了套乾淨的衣裳放到枕邊。

而後和宮婢們一同出了去。

前腳方踏出承明宮,就見那人步履急促地趕來。

錦宸神色著急,卻也隻能等金鑾殿事畢再離身。

方走到跟前,便匆忙問:“笙笙她人呢?怎麼樣了?”

見他萬般牽憂著,幼潯連忙頷首行禮。

邊道:“殿下彆擔心,公主已經醒了,陛下正在殿中陪著。”

怔忡須臾,錦宸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

他長舒一口氣,眉頭卻依然皺著:“怎麼會突然昏倒?禦醫可有來診過?”

幼潯仔細解釋:“診過了,說是沒什麼大礙,興許是公主未食早膳,在寒風中站太久的緣故。”

錦宸聞言,緊蹙的眉眼這才緩和了幾分。

他身為東陵儲君,闖進承明宮也不合適。

故而確認錦虞安然無恙後,錦宸放心點了點頭。

他將視線從遙遠的大殿斂回,“嗯,先回去吧。”

幼潯便喏聲應下。

剛側過半身,目光又不由落到她身上。

打量了他的小侍女少頃,發覺她還是那身湖綠宮衣,雙肩削瘦,衣衫單薄,一點都不像能抵住嚴寒。

頓默片刻,錦宸隨口問了句:“你呢,冷嗎?”

他嗓音溫和如流水,聽得幼潯心中一跳。

也可能,隻是她的感覺彆有不同。

有些微慌張地垂下頭,避開他的注視。

幼潯聲音極低地回答:“不、不冷,奴婢不冷的……”

相處久了,何止是她知悉他一切喜惡。

他亦是不知不覺,對她細微的表情了如指掌。

手背看似隨意地探過去,碰了碰她端放在腹上的手。

遞來的溫度涼得像是摸到了冰塊。

猝不及防被他一碰,幼潯微驚,連連無聲將手往袖口縮了縮。

見她如此反應,錦宸微怔了一瞬。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那天,錦虞怒斥他時說的話。

但錦宸麵上仍舊靜默,轉身抬步,“回去多穿點。”

幼潯立刻應聲,緊隨其後。

……

承明宮寢殿內室。

琺琅掐絲金爐中,炭火靜靜燃著,清香淡淡,散發著暖意。

錦虞半倚床榻,看著他擰乾巾帕,俯身過來替她擦臉。

溫熱的帕子覆到麵上,瞬間驅散寒意。

池衍仔細拭淨她淚痕縱意的臉蛋。

又在榻邊蹲下來,指尖探了下水溫,而後輕握住她雙足,緩緩浸到那盆熱水裡。

今日天光暗沉,殿內燃了新的燭火。

燈影幢幢,悄然沉靜,好似所有聲息都淹沒在了光照裡。

兩人仿佛都很享受這一刻的靜謐。

哪怕什麼也不說,隻是待在一起。

洗淨擦乾她方才踩臟的腳後,池衍掀過錦衾,裹好她冰涼的身子。

又將金盆搬到一旁,才回到床邊坐下。

一縷暖光曳過,四目觸及。

相視之間眸光繾綣,流淌著纏綿肺腑的溫存。

抱憾太多,而今其實,他們都有滿心滿肺的話語想說。

但痛失兩世,此刻坐在這裡,兩人卻都隻是靜靜凝望著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錦虞泛紅的眼尾又濕潤了點。

唇畔微微牽動:“阿衍哥哥……”

“會。”

在她說之前,靜默無言的那人突然先開了口。

嗓音微微含啞,但又是那麼毋庸置疑。

忽然言了這短短一字,聽著突兀,想來,又似乎彆有深意。

錦虞清眸流閃,瞬息怔住。

心底波瀾起伏難以平靜,麵上反而木訥:“什麼……”

牽過她的手,放到掌心捧住。

池衍一瞬不瞬地凝住她,輕輕笑了。

“哥哥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隻有你,以後也不會有彆人。”

目光熠熠鎖著她清潤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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