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嬤嬤上前來,準備接過她的書時。
錦虞遲疑著咬住一點唇肉,撩起眼簾,低下聲:“嬤嬤,你說,男人都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呀?”
幽靜的寢殿內,小公主的聲音悄然溫淺。
燭火流淌過影影綽綽,映照她臉蛋瓷白,含水杏眸如有光亮。
這還是多年來,她頭一回問關乎男女的問題。
張嬤嬤木訥了好半晌,才想起回應:“公主怎麼突然問這個?”
錦虞支吾片刻,沒好意思說。
想一想,那點兒小心思,她自己都還不明朗呢。
隨意揚了揚手裡的書。
看似輕鬆地說道:“嗯……就方才瞧見話本兒裡的故事,好奇而已。”
張嬤嬤微笑答:“這話本的片麵之詞啊,不可儘信。”
目光熠熠凝住她,錦虞追問:“那是如何的?”
知道這小公主不聽全,是不高興乖乖就寢的。
張嬤嬤便含笑輕聲解釋:“甭管什麼樣的,隻要看對眼了,怎樣都好,若是眼緣不到,便是再出色,也徒勞。”
垂下眸,將這話放心裡略一琢磨。
錦虞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她一邊想著,一邊慢慢躺下來。
張嬤嬤替她掖好錦被,解了金鉤,將帷帳放垂下來。
燭燈被熄滅,殿內一瞬暗下。
殿門輕輕“砰”了聲,張嬤嬤已離殿而去。
今夜不見星月,窗欞黯淡無光,隻留一片闃暗。
錦虞靜靜躺在床上,卻是還未入睡。
不經意便想到白日的事。
一閉眼,腦中都是那人清清冷冷的表情,但又分明時而透著不言說的柔軟。
或許錦虞自己都沒意識到。
想到他時,嘴角都不自覺上揚了起來。
但她今日這般狼狽不堪,還談什麼看對眼呀……
思及此,又不由地凝了秀眉。
*
隨後幾日,錦虞自然沒再見到那人。
皇兄不出去,她也隻能安分在宮裡待著,何況傷了膝蓋,這一日兩日的,也沒法亂跑。
但日子倒是不比之前無聊了。
畢竟皇兄回來,宮裡也有人能陪她玩樂。
隻不過,趣味還是從前那個趣味,可她就是覺得少了點兒勁。
一連養了幾日,膝蓋的傷結了痂,倒是不疼了。
這天,閒來得空,錦宸準備上君悅館喝喝茶。
錦虞雖對茶無感,但去宮外,總比繼續在宮裡悶著要好,便也跟去了。
上京榮華繁盛,城中寶馬香車,川流不息。
他們自然是要低調著來的。
君悅館是一茗茶莊下最大的茶館。
坐落在上京城最奢華的地段,其茶彆有名氣,白日從來都是茶客滿座。
用錦宸的話來說,那兒的茶,便連宮裡最上等的都不及萬一。
馬車在君悅館門口徐徐停靠。
錦宸拂簾而出,回身牽了錦虞下來,帶著她一徑步上台階,走進茶館。
他是這兒的常客,一來,便有小二熱情迎上,請他到三樓最雅靜的包間。
那是特意為他留的,哪怕客滿為患,這間也從不待客。
小二不知他是何方權貴,隻曉得小姐稱他作三爺。
懂他的規矩,恭恭敬敬笑道:“三爺和姑娘且稍等,小的這就去請小姐來。”
方便出行,錦虞今日穿了身淺紅色錦裙,玉麵裡襯,如意盤扣勾勒細腰。
她柔順的長發挽上發髻,簪以一支珠玉釵。
斂去幾分嬌貴,多了溫甜可人的味道。
並非第一回隨他來這兒,那小二喚他三爺錦虞也見怪不怪。
總不能直麵說他便是當朝太子殿下。
否則他在這兒,整個茶館誰還敢安心喝茶。
論年紀,宮中那一輩他排第三,故而便隨口捏了個名頭。
包間清靜淡雅,棕檀方桌旁,錦虞托腮坐著。
百無聊賴中便想到了某人。
眼簾一掀,瞄了瞄旁邊的人。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桌麵的空瓷杯。
看似隨口一問:“皇兄,那個哥哥怎麼不來啊?”
錦宸倒是與她心境頗為不同。
聞言明了,卻是故意裝作不懂:“哪個哥哥?”
潛意識裡莫名生出一絲羞恥。
錦虞欲語不語:“就……那個。”
錦宸悠然搖著扇子,再反問:“哪個?”
話語一悶,錦虞微滯須臾,抿抿唇偏過頭,懶得搭理他了。
便在這時,一隻白皙的手輕輕拂開雅間的竹簾。
一身素雅的湖綠印花羅裙映入眸中。
來的姑娘,正是那茶莊的小姐。
她托著茶盤走進。
邊將茶具擺到桌上,邊溫婉含笑:“三爺已有兩月未來,倒成稀客了。”
錦宸挑了挑眉梢,半是玩笑道:“不多賺點銀子,怎麼照顧你生意?”
這話惹得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那笑,春風化水一般,吹過她嘴角的梨渦,吹過他的心湖,水波微漾。
她沏了盞新茶,送到他麵前。
錦宸抬起兩指捏過。
品嘗之前,掠了她一眼:“讓我瞧瞧,宋小姐的茶藝可有進步。”
“您還是喚我幼潯吧,宋小姐倒是生疏了。”
一茗茶莊的大小姐宋蓁,小字幼潯,那是極少甚熟之人才會叫的。
幼潯帶著笑,又另外倒了盞梅子茶,遞給錦虞。
“茶茗雖香,但姑娘家大都不愛喝,這梅子茶酸甜,最是適合。”
錦虞原是覺著無趣,但聽這話,生了興趣,便接過抿了一口。
溫涼的液體流淌過唇齒間,果真酸甜可口。
錦虞杏眸一瞬泛亮:“我宮……我隻愛喝玫瑰露,沒想到這梅子茶也這般好喝。”
幼潯眉眼溫柔:“姑娘喜歡就好。”
想到什麼,又道:“茶莊進了批新茶,可惜今日城中戒嚴,有將軍在巡守,不然倒是可以請三爺到茶園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