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無常(1 / 2)

一直以來, 他們這些術士的任務是斬妖除魔,保護同胞, 但真正會害人的,難道僅僅是妖怪嗎?人不乾人事,和妖怪惡鬼又有什麼區彆?

他沉默了一會,長歎一聲, 勉強衝小楠和另一個男生笑了一下:“我不是村民, 不管怎麼說事情都過去了,先跟我離開這。”

羽王道:“那我……”

洛映白瞥了他一眼:“這幾年,你們的族人可沒少抓人,你當然也摘不出去,請也跟我走一趟吧。”

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 外麵已經開始一陣陣的騷亂, 洛映白遠遠聽著, 知道應該是夏羨寧過來了。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之前, 洛映白順著窗戶翻出去之後, 夏羨寧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蔥蘢矮木中,微微歎了口氣。

過去的那些事情已經隨著時間逐漸淡化了, 連洛映白身為當事人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鬱結,反倒是他自己耿耿於懷, 時不時就會想起來, 所以剛才聽說他被綁了才會那麼生氣。

不過幸好洛映白現在回來了, 隻要他人好好的, 再大的心結都總有化消的一天。

或許是因為他們從小睡過一張床, 吃過一碗飯,練功切磋,闖禍挨罵,無論歡樂還是悲傷,夏羨寧的身邊總有洛映白一起分享,他也把這一切當做理所當然。

直到洛映白離開的這段日子,明明時間不久,他卻覺得像是分開了一輩子。雖然他沒說過,但是夏羨寧自己知道,每回和洛映白相處的時候,他總是很開心的。

而關於那些夢……不過就是夢。

夏羨寧看時間也不早了,不願意再胡思亂想地耽擱,從錢包裡拿出一疊淡黃色的小紙人。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平鋪的紙人上麵均勻一抹,黃色的小人胸口仿佛多了一顆鮮紅的心臟。

“陰靈下盼,遵我赦令,去!”

小黃人紛紛跳下桌子,順著窗戶跑了出去,夏羨寧一整衣服,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一直走到了村子外麵的一片空地前,可惜這個地方地勢坎坷崎嶇,沒有位置就近停放飛機,他過去的時候,有幾輛越野車正在那裡靜靜地等著。

車外有幾個人無聲地站著,一感應到有人接近,寂靜的黑暗中頓時有子彈上/膛的聲音響起,夏羨寧一抬手,一束手電筒的光線從他的方向照了過去。

幾個人看見他,頓時放下心來,紛紛圍過來低聲道:“夏處,怎麼樣?現在行動嗎?”

夏羨寧道:“救出來了,在後麵。先把被拐進來的人都帶出去,特偵處負責羽衣人那邊,市局的人來了嗎?這裡的村民們涉嫌拐賣人口和故意殺人,讓他們接手。”

楊崢道:“市局的人在後麵,也快到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遠處又傳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隨著腳步漸近,大家也漸漸看清楚了,好像是一群人抬著很多口袋在向這個方向跑,楊崢看見夏羨寧泰然自若的樣子,知道是他的安排,本來還納悶夏羨寧是從哪找來的這麼多人,結果到了跟前一看,他嚇得向後退了兩步。

這些就……分明就、就都是死人啊!

二十多具屍體身上都隱約貼著一個黃色的人形標誌,像一群溫順的小綿羊似的,跑到夏羨寧麵前,衝他鞠了一躬,放下手中的口袋,扒開之後,口袋裡裝的大多都是正在昏睡的女人,其中甚至還有三四個年輕男性,都是被羽衣人抓進山裡的受害者。

夏羨寧居然直接讓屍體們潛入各家各戶,將這些受害者弄暈了扛出來,還真是和拐賣一樣簡單粗暴的營救手段——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很有效。

苟鬆澤走過來看了一眼,順手在一具屍體的胳膊上貼了一道治療符:“這人活著的時候關節不好啊,抬個人胳膊都差點掉了。”

夏羨寧看了一眼,苟鬆澤道:“他們也是辛苦,要是多一點人一起乾活就好了。”

夏羨寧拍了下手,示意屍體們先把那些人分彆抬到車子上麵去淡然道:“就這些還沒爛。”

苟鬆澤乾笑兩聲:“哈哈,原來是這樣,那什麼……夏處,表哥和魏收呢?”

夏羨寧道:“在羽衣人那邊,我去看看。”

苟鬆澤道:“你一個人?我跟你去吧……夏處!哥,等一下啊!”

夏羨寧沒有等他的意思:“不用。”

魏收也不知道自己是太幸運還是太不幸,當時他跟楊崢失散之後就迷路了,獨自在山裡轉悠到幾乎崩潰,結果既沒有找到村子,也沒有發現哪怕一隻羽衣人。

直到不久之前,大地震動,他才隱約感覺到一股讓自己十分熟悉的法力波動。

魏收順著這斷斷續續的波動一路找去,最後總算是發現了羽衣人的那一片石屋。

他稍微晚了一步,那個時候洛映白已經先無聲無息地摸進了羽王的臥室,魏收一踏入這片土地,先就看見門口擺著一個大鐵籠子,裡麵關著不少赤身裸體的人類。

這些人一個個脖子上還套著項圈,被捆在籠外的欄杆上,十幾個人挨挨擠擠,正在爭奪一塊饅頭,活像一堆搶肉的惡狗。

雖然因為家庭因素,魏收從事了一個比較凶殘的職業,但就他本人的性格來說,卻總帶著一股悲天憫人的聖母勁。雖然不是頭一次親眼直麵這種場景,他的心臟還是被觸動了,說什麼也不能袖手旁邊。

魏收眼看著天色昏暗,四下暫時沒有敵情,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輕聲叫一個離他最近的女孩:“哎,小妹妹?小妹妹?”

他身處險地,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警惕,對方卻隻是木然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反應。

魏收就是怕驚動羽衣人,見她這樣沉默著反倒稍微放了一點心,試探著抓住係著對方的繩子,手上用勁一扯就把繩子弄斷了:“不用怕,我不是壞人,是來帶你們離開這裡的。現在聽說我,你們……”

他這幾句話說的輕言細語,然而還沒有說完,魏收忽然見到對方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猙獰無比。

他頓時感覺到危險,連忙憑著本能向後仰身,然後一隻手擦著他的鼻尖就撓了過去。

緊接著,那個女人撕心裂肺地狂喊道:“你滾!我不走,我不走,誰都彆想讓我離開這——”

她一邊手一邊緊緊抓住籠子上的網格,魏收這才發現她是完全可以把繩子自己解開的。

其餘的人聽見那個女人的喊聲,也紛紛叫喊起來,個個橫眉怒目,仿佛跟魏收有不共戴天之仇。

魏收沒空驚訝了,他躲開女人的抓撓之後迅速從地麵上跳起來,轉頭奪命狂奔。

無數腳步聲傳來,聽到動靜的羽衣人們從各個角落衝出,將魏收圍在中間,發現外敵入侵,他們背後的翅膀全部展開,進入完全化的戰鬥狀態。

頓時平地掀起一陣狂風,仿佛空氣都隨之戰栗,山林中獨有的豐富水汽凝結起來,聚成豆大的水珠,在狂風的加速下,暗器一般向魏收射了出去。

所以說羽衣人最可怕的一點就在這裡,單打獨鬥除了羽王之外實力都不怎麼樣,但如果讓他們聚在一起,這樣的連環攻勢可以活活把人給耗死。

魏收幾乎被風刮得睜不開眼睛,憑著感覺手捏法訣,大喝道:“天丁神斧,衛我九重,遇鬼則斬,逢妖現形,急急如律令!”

天上流雲彙成巨斧,從天而墜,擋在魏收的前麵,幫他擋下了這一波攻擊,然而還是有幾點水滴從旁邊的空隙處濺出來,瞬間將手臂劃出兩道血口。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實力超群的羽王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出現,麵前的羽衣人卻越來越多,隨著翅膀扇動的頻率加快,仿佛連天氣都發生的變化,烏雲彙聚,電閃雷鳴。

這回可真是刺激過了頭,麵前狂風疾雨,頭頂天打雷劈,魏收仗著身手靈活,借著巨斧遮擋,出掌橫劈,將雨滴濺了回去。

他趁機撤到門口的位置,可是在羽衣人的連環攻擊下,雲彩彙成的斧子很快消散在了空氣中。

魏收甩出符咒,召喚出自己的弧刀,現在這樣的形勢他也算是看明白了,破鳥人多勢眾,自己沒人接應,全身而退不大現實,殺一個不虧,殺兩個就算是賺了!

想到這裡,他大喝一聲,不惜被自己的法力反噬,一口血噴在刀刃上,舉刀揮出——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從後麵伸過來,兩指在魏收的刀柄上一點,竟然生生將他費儘全身力氣發出的一招彆住了,魏收連個反擊的餘地都沒有,就被那隻手扯到了一邊。

他心裡一沉,想著自己這次在劫難逃,結果扭頭一看,竟是一張熟悉的側臉:“夏師兄?”

夏羨寧略一頷首,把他擋在身後,空著的右手看似隨意地在半空中劃了個半弧,太極圖案應手而出,攜著一道淩厲氣勁向前直撞了出去,硬生生把所有圍上來的羽衣人逼退了半步,在周圍形成了一道結界。

夏羨寧從來都是話少拳多,這一招過後,他片刻的停頓都沒有,手指反扣,魏收不由自主鬆手,弧刀已經到了夏羨寧手上,刀勢如虹,破開水霧,直向前逼出。

瞬時間,蒼穹作響,清光滿目,一刀之威,百敵皆退,竟然無一人可以應其鋒芒!

夏羨寧將刀一甩,刀鋒入地,斜斜插在了兩方對手之間,他負著手,在一片靜默之中,隻冷冷說了兩個字:“交人。”

他一出手就震懾全場,一幫羽衣人原本占儘上風,這個時候卻是又驚又懼,片刻的沉默之後,一群人忽然大喊一聲,調頭就跑,但夏羨寧的結界卻也不是白給的,打頭逃跑的人一頭撞上去,瞬間被上麵倏忽閃現的金光灼傷了翅膀,疼的大聲慘叫,其餘的人立刻就不敢隨意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