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深耳廓裡隻剩下心臟劇烈跳動聲音。
大腦空白、喉間乾澀, 湧上些許血腥味，雙腿沉重, 像是灌了鉛。
周圍人吵得不行，似乎有人在叫他名字，但聲音像隔了層霧。
他抓住扶著自己人, 竭儘所能大口喘息, 肺部卻依舊沉悶。
“站著走一會兒, 彆倒下。”那道低低, 很清冽。
像是突然吃了一顆薄荷糖, 昏沉大腦逐漸清明許多。
莊深緩了一會兒，劇烈運動過後身體漸漸恢複知覺。
沈聞手搭在他腰間，攬著他力氣很大, 但力度控製很好，不會讓他覺得難受。
蔣淮拿了瓶水過來，大喊道：“深哥！你是真牛批！你知道你前麵那個人是誰嗎？定向越野飛毛腿！”
沈聞接過他手裡水，將蓋子擰開, 才給莊深。
莊深原本就白皙臉龐此時白到恍若透明，他靠過來些, 拿過沈聞手裡水，指尖冰涼。
沈聞垂眸, 聽到耳旁那道清晰、綿長喘息聲，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一步。
蔣淮還在那吼：“他每天三十圈打底, 跑步就沒輸過, 你居然跑贏了他！到底是什麼力量讓你跑贏了他？！！”
莊深喝完一口水, 沒說話。
沈聞盯著他濕潤唇角，輕輕笑了笑。
什麼力量？不補課力量。
他當時也就隨口一句加油話，沒想到莊深還真超過了那名體育生。
沈聞捫心自問，他講課都是在晚自習正常時間內進行，莊深就這麼抗拒他補習？
他講有那麼枯燥嗎？
主持同學開始播報這次長跑成績：“……獲得本次男子一千米項目第一名是，高二十班，葛明……”
眾人還在為這次比賽激動，聽到這句話，操場上不少女生都在喊：“第一名是莊深！念錯了！”
“葛明是哪冒出來？”
“能不能核對一下再念？”
操場上本來聲音雜亂，按理來說在主席台上人是聽不清他們話。
他們一口一個“莊深第一”極為整齊，主持人很快發現遞過來信息有誤，改口道：“抱歉，恭喜高二十班，莊深，獲得本次運動會男子一千米長跑冠軍！”
底下女生們又是一陣歡呼。
沈聞發現莊深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低聲問道：“去觀眾席？”
莊深胸口還有些悶，但大體恢複得差不多，點了點頭。
上午結束前項目是莊深報一千五百米長跑。
在這之前他還能休息將近兩個小時。
他一落座，體委又走過來問他：“你要不也找個人代替你？我怕你到時候撐不住。”
莊深有些累，坐姿比平時隨意了不少。
他垂著眼，茶褐色眼瞳被長長睫毛擋住，看不太清神情：“不用。”
體委跟他不熟，見勸不動，看向旁邊人。
趙曉夏也上來勸：“就是，隨便找個人替你也行，你一千米成績非常好了，沒必要再拚一千五。”
莊深又重複了一遍：“不用，我自己上。”
看他這樣，他們也不敢再多說，怕他生氣。
蔣淮看了眼沈聞，低聲問道：“你不上去勸勸他？”
“不。”沈聞直接拒絕，眼底都是縱容，“他想跑，就讓他跑。”
他之前和蔣淮訂了一個班奶茶，幾乎沒兩分鐘就被瓜分完。
沈聞把之前特意留出來那杯放莊深邊上：“喝吧，七分甜。”
他給完奶茶，側頭看了一眼。
一個帶著攝像機女生從開場開始跟在他們旁邊，剛才不知道拍了多少關於他和莊深照片。
女生剛舉起相機，看到屏幕裡人突然看過來，頓時一扭，若無其事地拍旁邊風景。
莊深插上吸管，坐在座位上默默地喝了一口。
嘴裡味道很甜，讓他心裡舒服了不少。
之前快要到終點線時，莊深本來也覺得自己應該超越不了前麵男生。
那個體育生確很厲害，他並不覺得有希望能超過他。
當時耳中嗡明，聽不到其他人聲音。
但是沈聞聲音，卻十分清晰地傳了過來。
他要拿第一，他也不想補課，當時滿腦子都是拚儘全力往前衝，居然跑了第一。
蔣淮坐到他另一邊，試探著問：“你真不要我或者聞哥替你跑？”
莊深嘴唇紅潤了許多：“不用，一千五而已。”
蔣淮：“……”
神他媽一千五而已，說跟一百五一樣。
但這人剛才跑贏了體育生，他實在吐槽不出來。
一千五跟三千米比起來可輕鬆多了。
莊深要是跑三千，可能會考慮一下換人，但一千五，他至少能跑前二，用不著彆人。
不久後，廣播開始播報，讓一千五運動員檢錄。
莊深已經回到了剛開始跑步前狀態，動作自然地往檢錄處走去。
他一走，蔣淮扭頭看了眼和自己隔了一個座沈聞：“深哥是真厲害，他們體育生都沒幾個連跑兩場，他居然一點沒猶豫。”
沈聞站了起來，懶懶道：“他當然厲害了。”
站在主席台下女生正舉著鏡頭跟隨莊深，身後傳來一個散漫聲音：“之前拍照，能給我看看嗎？”
女生放下相機，回頭一看，嚇得差點把好幾萬鏡頭給砸地上！
啊啊啊！校草主動和她講話了！有生之年！
沈聞對著她笑了笑，眉眼間漫不經心：“還有莊深照片，也一起發給我？”
莊深剛檢錄完，在旁邊空地上等待，時間差不多了，老師喊道：“男子一千五百米運動員跟我走！”
莊深跑道正好在最裡麵一圈，其他人拉腿拉腿，擺姿勢擺姿勢。
隻有他脊背挺直，渾身白到發光。
觀眾台上，女生站在沈聞不遠處，鏡頭對準莊深。
沈聞望著賽道，話卻是對女生說：“好好拍，價格好商量。”
女生激動地搖頭。
談錢傷感情好嗎！
就算不給錢，我鏡頭也一定會鎖定你倆！
有了剛才一千米跑，莊深根本不需要所謂熱身，槍聲一響，自然地衝了出去。
他不緊不慢地跑在第三位。
操場周圍也圍了不少人，都在小聲議論：“十班莊深真牛批，剛才跑完一千米拿了第一，現在又跑一千五！”
“嗚嗚嗚，他真好帥！跑步樣子冷淡又專注！”
“他能跑過那個體育生已經夠牛了，沒想到一千五也是他上，難怪一次性報這麼多項目。”
站在旁邊葛明臉更加黑。
剛才一千不應該是莊深上去出風頭，那本來是他項目！
莊深得了這麼多讚美，體委他們讓他彆參加一千五時，還一副施舍又高高在上樣子拒絕。
得了便宜又賣乖！
要不是他把一千米位置讓出去，莊深怎麼可能一下火遍整個操場？
一想到主持人叫出他名字，滿操場人都諷刺著說“葛明怎麼變成第一了？”，他就惱怒得臉上發紅。
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非十班女生都齊刷刷地喊道：“莊深加油！”、“再拿個第一！”
葛明緊緊捏著手裡礦泉水瓶。
他氣莊深總是壞他好事，不僅讓他當不了班委，還搶他項目，讓他被人諷刺。
莊深離他這邊越來越近。
葛明眼裡火氣直線上升。
莊深跑得很投入，他眼裡隻有跑道，周圍無論是麵孔還是聲音，他都沒有管。
葛明看見他波瀾不驚臉，就覺得他又在裝逼。
這樣一個成績倒數人，憑什麼總踩在他頭上？！
葛明在他馬上要跑過來時，眼眸一沉，將手裡水瓶往前一推——
還剩半瓶水塑料瓶略過交界線，滾進來賽道裡！
觀眾台上，攝像頭對準這邊錄像女生猛地一愣，大喊：“有水瓶！水瓶滾到莊深前麵跑道裡了！！”
那瓶礦泉水是透明，如果運動員沒注意腳下，跑得又快話，很可能直接踩在上麵滑倒！
聽到這話，沈聞反應極快跑下去，出去樓梯在邊上，他想也沒想，直接在最底下欄牆上單手一撐。
白襯衫下擺微微揚起，高挑男生消失在欄牆後，穩穩落在塑膠跑道上。
女生一愣，頓時悔不當初。
那麼帥氣畫麵，她還沒來及拍就結束了！
沈聞幾乎是一落地就百米衝刺往莊深那邊跑去，喊道：“小心腳下！”
來不及了。
莊深本來就平視前方，他一直保持著較快速度，根本沒料到會有水瓶突然出現。
腳踩上去那一刻，他身體由於慣性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因為水瓶滑動，往塑膠操場上倒去。
手臂皮膚蹭到堅硬滾燙塑膠跑道上，那一刻，莊深都忍不住皺起了眉。
四周愣了一瞬，立刻圍過來不少人，還有不少女生驚恐尖叫聲。
吵吵鬨鬨，夾雜著皮膚上火辣辣燒灼感，莊深額間一陣刺痛。
他抬起手臂，右手後側那一片白皙皮膚都擦破了皮，往外滲著血。
身上本就有些薄白t還被磨破了一大塊。
後麵運動員看到他摔倒停了一下，但因為比賽，隻是回頭看了一眼，繞過他往前跑。
沒人敢站到跑道上，這片跑道外圍圍了幾層人，眾人都很關心地嘰嘰喳喳。
“沒事吧？”
“都出血了！好嚇人啊。”
“誰去喊醫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