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莊深人生中第一次, 有人對他說，很擔心他。
曾經十幾年無論是生活還是學習, 他總是一個人，他所做所有事情都會按照自己想法去做。
沒有顧忌情況下，連打架都變得很輕鬆。
他身後沒有人, 他不需要思考自己受傷後彆人會不會擔心或傷心。
這樣很好, 至少所有事情都能隨心所欲, 沒有顧慮。
麵對沈聞這句擔心, 莊深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奇怪情緒。
原來這個世界上會有人擔心他。
莊深緩緩抬眼, 直視著沈聞眼睛，半晌才說：“好。”
病房門被敲響，進來兩名警察。
做筆錄過程很輕鬆, 莊深簡單回答了幾個問題，警察告訴他：“犯罪人放在地上相機差不多將那天晚上發生事情全部記錄，這件事情沒有轉圜餘地。”
沈聞鬆懶地坐著，問了一句：“範盛成年了嗎。”
警察馬上轉身, 畢恭畢敬道：“未成年，但這件事他是主謀, 且用他人不雅照片威脅、有前科，至少判八年, 具體判刑要等全部調查後才能定下來。”
沈聞點了點頭：“記得查查他家裡。”
警察：“是。”
莊深點滴吊完，護士過來幫他拔針, 給他說了一些手部注意事項。
莊深手受傷, 想翻牆回去不太現實, 跟著沈聞回了他家。
不知道是不是藥勁還沒過完，莊深身上依舊有些軟，且犯困。
回去車上，他腦袋掉到沈聞肩上被自己驚醒，他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沒有一點防備。
莊深剛想把自己腦袋移回去，一隻手輕輕地放到了他頭上，把他按回去。
沈聞偏頭看著他，說：“睡吧，叫了叫你。”
莊深掙紮著起來：“不用……”
“怕我把你賣了？”沈聞聲音輕懶，帶著點調侃，“放心，你身上肉少，賣不了多少錢，我不廢這功夫。”
莊深話堵在嗓子裡，乾脆不再說話，靠在他肩膀上沒動。。
車子開得很穩，空調暖洋洋。
莊深閉上眼睛沒多久，就陷入了睡眠。
等醒來時車子已經停在樓下，莊深揉了揉眼，步子發軟回到沈聞家裡。
“你先睡我房間，我去隔壁房間鋪床。”沈聞打開自己臥室，“昨天阿姨大掃除，我那床還沒睡過。”
莊深看了他手：“你會鋪床？”
沈聞：“……”
他看起來動手能力很差嗎？
莊深說：“我手也不太方便，我們一人一床被子，睡一張床就行。”
沈聞沒有太快回複，靜靜地看著他。
莊深居然會邀請他睡在一張床上，相比之前冷淡態度，簡直不知道好了多少。
這種邀請根本沒法讓他拒絕，沈聞輕輕翹起唇角：“好，聽你。”
或許是因為在車上補了個覺，坐在床上，莊深反而睡意全無。
沈聞從浴室裡，往自己床邊走去，腳步漸漸慢下來。
坐在他床邊少年皮膚雪白，五官精致，頭頂剛吹乾發絲微微蓬鬆，他低垂著睫毛，麵色沉靜地看著手機，顯得格外無害而柔軟。
那是他床，莊深還穿著他睡衣。
沈聞突然覺得周圍空氣有點熱，心裡莫名有些癢。
他走過去坐在莊深旁邊，看了他一眼：“關燈睡覺？”
莊深淡淡道：“你睡吧，我再坐會。”
“睡不著？”沈聞頓了下，想到他之前睡了挺久，也明白了：“我這裡有電腦……算了你手不能玩遊戲，要不然一起去客廳看電影也行。”
沈聞看著他，在思考莊深能玩什麼。
莊深也抬眼看他：“你也不睡？”
沈聞漫不經心：“嗯。”
他覺得現在莫名興奮，說不上來具體原因，衝散了他原本疲倦。
莊深回答他之前問題：“我隨便。”
沈聞站起來翻出自己手機，看了眼自己房間：“想看什麼？”
沈聞站在莊深麵前，他肩寬腿長，身上穿著簡單衛衣款式睡衣，淺灰色衣服穿在他身上，看起來很溫暖。
莊深盯著他，說：“想看你畫畫。”
“看我，畫畫？”沈聞不明所以，自己愣了一下。
“你不想畫就算了。”莊深移開視線。
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畫麵，下意識就說出了口。
莊深有些不太滿意他衝動說出口話。
沈聞盯著他皮膚上被睫毛壓下來一小塊陰影，沒忍住勾著唇角笑了：“當然可以，去隔壁房間。”
畫室裡空氣微涼，沈聞將放著畫筆桌子往旁邊收了收，問他：“想看我畫什麼？”
“隨便。”莊深淡淡道。
他就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沈聞懶洋洋地站著，燈光給他鋪上一層冷白弧光，他眼裡帶著笑：“隨便什麼都行？”
莊深隨便讓他畫，說明也不是來學畫法，而是隻想看他畫畫。
心裡有了這個想法，沈聞拿著畫筆手都緊了緊。
“要不……畫你自己？”莊深見他沒動，因為在等他答案，絞儘腦汁想了個答案。
沈聞手下一頓。
“你應該沒畫過自己。”莊深帶著理由道。
沈聞：“……”
他怎麼畫自己？
莊深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可以對著照片畫，隻要是你自己都行。”
沈聞有些無奈，但還是點頭：“行，都聽你。”
他點開手機翻了翻，又把手機遞給莊深：“你選一張想讓我畫。”
為了讓莊深開心到底，他可真是好得沒話說。
莊深看到他手機上圖庫。
最頂上圖庫主人是個女人，帶著墨鏡自拍，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露出來下半張臉挺瘦，應該長得很漂亮。
底下照片幾乎全是小孩。
最底下有一張，是被護士抱在懷裡拍下來照片，小嬰兒臉瘦瘦，皮膚帶著剛出生時紅潮，眼睛都睜不開。
……這是沈聞小時候？
那這個圖庫主人應該就是沈媽媽。
莊深點開慢慢往一旁滑動。
半小時後，沈聞靠著桌子，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還畫嗎？”
他差點忘了自己是過來畫畫，進度停在了莊深選照片上。
這個架勢剛才就應該讓莊深乖乖坐在床上，給他看手機就行。
莊深嗯了一聲，又選了一下，才翻出一張：“這個。”
沈聞垂頭一看。
那是他小學時候照片，當時在射擊館裡第一次玩射擊，臉龐稚嫩，側頭看著目標神情很專注。
看著上麵過分稚嫩自己，沈聞接過手機，悠悠地想，他可真是全世界最好同桌，連這種照片都願意給彆人看。
沈聞畫畫很快，他就畫了張速寫，加了點陰影，三十多分鐘就畫完了這張畫。
他側頭一看，莊深坐在後麵小沙發裡，頭偏向他這邊，眼睛合上，睡著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沈聞擦著手指，有些無奈地走近。
莊深沒有察覺，整個人都很放鬆地靠在沙發裡，落在沙發上手鬆鬆地張開。
燈光下，略為寬大領口裡，顯出清晰鎖骨輪廓，身形清瘦。
“莊深？”沈聞走到他跟前，輕聲叫了一句。
沙發上人沒反應，沈聞能清楚地看到，莊深搭落在皮膚上睫毛，挺長挺卷，睫毛精這個稱呼名至實歸。
沈聞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這麼靜靜看著他，都覺得空氣有些熱。
他湊近了，聲音又大了一點：“同桌，起來了。”
莊深睫毛顫了顫，但還是沒醒。
沈聞打量了片刻他臉，想著就這麼把他叫醒會不會挨莊深一巴掌。
莊深呼吸輕微，睡在沙發上樣子像個毫無防備小孩，卸下一聲冷漠之後，柔軟得不可思議。
沈聞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所展露出來樣子打動，他伸出來手。
動作輕柔地勾著他腿彎和後背，將人抱了起來。
剛站起來走了兩步，懷裡人動了動，似乎掙紮著要起來，沈聞低著聲音，語氣帶著安撫：“彆動，我帶你回房。”
莊深似乎聽出他聲音，靠在他肩上，繼續睡，挺安靜。
鎖骨上傳來綿長溫熱氣息，沈聞喉結動了動，突然覺得有些渴。
那一瞬間，他突然懂了為什麼之前會覺得熱。
不是因為空調溫度太高，而是因為某個人。
清晨，生物鐘叫醒莊深，莊深下意識睜開眼睛，想要掀開被子，發現自己腰上搭著另一個東西。
有熱度、還有些重量，摸起來很結實。
莊深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腳，猛地將身上東西掀了下去。
“操？”
莊深聽到一聲微微沙啞、困倦又疑惑聲音。
這道熟悉聲音讓他瞬間回過神，低下頭往床下一看。
沈聞躺在地毯上，眉眼困倦，顯然還有些懵，半眯著眼與從床上俯身往下看莊深來了個對視。
兩人沉默兩秒。
沈聞坐起來，一手撐在床邊，仰著臉看他，臉側線條淩厲：“上次一起來就製住我手，這次直接把我踢下床？你說說，你對我有什麼意見。”
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