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經緯並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以為這隻是一場普通的比賽,一群長板愛好者們的你追我趕。
直到有人跟他科普了這條道上曾摔死過多少速降手,鄧經緯才瞪大眼,呐呐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想不通鬱年為什麼要參加這麼一場危險性極高的比賽。
鬱年抬頭,看到大廳的電子屏幕上顯示航班延誤,但沒有給出預計起飛時間。
當陸運交通也被切斷的情況下,他們隻能等在這裡。
又過了兩個小時,機場地勤人員過來解釋了情況,送上盒飯表達歉意。
但在場沒有人有吃的心思,都臉帶擔憂地看向鬱年。
鬱年抽出筷子,打開盒飯蓋子,不急不緩地吃起來:“吃吧,味道還不錯。”
其他人見他這樣,食不知味吃起來。
吳前也拿起筷子,強自笑了一下:“吃,吃好喝好休息好,才有體力比賽。”
也許還沒那麼糟……也許還能來得及……
吳前夾了一筷子米飯送進嘴裡,半天沒能咽下去。
他捏緊筷子,看向鬱年,眼睛裡有自責:“怪我,應該早點停止訓練,早點動身去天門山的。”
鬱年搖了搖頭。
他心裡清楚,就算早到了天門山,到時候也一定會突發各種意外。
就像這場沒有人預料到的暴雨,赤|裸裸散發著毫無掩飾的惡意。
一整夜過去,一整個白天過去。
協會眾人心慢慢沉了下去。
等到交通恢複,飛機重新起航,一群人到達湘省時,已經是賽道開放日當天。
他們趕緊驅車前往天門山。
還來得及嗎?
他們試圖趕上賽道開放時間,給鬱年爭取到足夠的賽道熟悉時間。
太陽西斜,昭示著這一天已經開始步入尾聲。在去往通天大道的路上,一群一群各個國家各色人種參賽的長板速降手們說說笑笑,正往回路走。
他們看到這一群s市速降協會的人,臉上有些好奇,都這個點了,還有人才過來?
逆著人流,一群人提著長板腳步匆匆。
來得及嗎——
到了地方,眾人看到工作人員剛好關閉賽道,將“禁止進入”的提示牌挪到路麵中央。
一群人的腳步戛然而止。
冥冥間像有什麼正在洋洋得意嘲笑他們的不自量力。
吳前等人頭一回,感受到了被戲弄的茫然。
“怎麼……會這樣?”有人問。
那邊大賽工作人員奇怪地看著他們:“過來熟悉賽道的?怎麼這會兒才來啊,天都快黑了,關了關了,你們回去吧。”
吳前請求道:“下暴雨航班延誤了,小哥,能讓我們進去試試嗎,就一趟。”
工作人員搖頭:“不行,關了就不能再開了,我說你們呀可長點心,誰讓你們這麼晚來的?”
鬱年聽著他們的對話,遙望著這條蜿蜒迂回的公路。
群山蔥鬱,入目全是綠色,渺茫的綠,厚重的綠,全是綠色。
隻有那條灰白色的公路像披荊斬棘的巨龍,在層層綠色浪花中擺動身軀,扶搖而上。
灰白色的路盤亙在群山前,引導著人的視線投向極高極遠的湛藍天幕。
天地悠遠,莽蒼雄渾。
這是通天道,接地通天。
身旁吳前的聲音響起,喚回鬱年有些飄遠的思緒。
“鬱年,放棄這次比賽。明年咱們再來。”他和工作人員溝通未果,果斷地對鬱年說出這句話。
不可能的,沒有人嘗試過,在未曾熟悉賽道的情況下就這樣踏上比賽。
鬱年的技術確實很好,但沒有人行的,他也同樣不行。
吳前重視鬱年、重視這場比賽,但他更重視的是鬱年不可限量的未來。
因為準備不足貿然踏上賽道而受傷這種事,吳前絕對不允許發生。
這一次放棄,還有下一次,還有下下一次,這個少年總會在這條通天大道上綻放光芒。
那時候的鬱年,將會是熟悉了賽道、在體能和技術達到最好狀態下的鬱年。
吳前說:“等那個時候,你的技術更加成熟,體能也跟著上來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好名次。”
旁邊人紛紛附和。
“是啊,這次就放棄吧,天門山跟文西山方壽山不一樣,這條道的難度太大了。”
“鬱年,我們都相信你有實力,明年過來也是一樣的,你不用感到遺憾。”
身為速降手,他們每一個人都天然渴望這條賽道,也清楚鬱年就這樣放棄必定不甘心。
可太危險了,從未踏上過天梯,沒有熟悉過賽道,在這天門山九十九道彎,哪怕防護措施做的再好也是危險重重。
鄧經緯站在旁邊,跟著喋喋不休地勸說著。
放棄嗎?
鬱年久久沒有說話。
他想起了第一天穿書過來時,劉川辦公室內播放的《命運交響曲》。
弦樂同單簧管齊奏,陰暗冷漠的樂章昭示著命運的窺視。那名為命運的旋律張牙舞爪,呼喝著、咆哮著,企圖在每一個角落空隙鑽出。
它不懷好意地低語、暗示,要讓他接受安排,接受既定的軌道。
直到鏗鏘的、宏大的號角吹響,扼住命運的咽喉,一切戛然而止。
良久,鬱年低喃:“如果隻是這個程度……”
如果這個世界對他的惡意隻是這個程度,還遠遠不夠。
“我要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