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2)

再冬 金丙 10620 字 7個月前

那個冬天, 他也覺得寒冷又漫長。

他的脾氣向來不算好。

碰見不順眼的人,他要麼無視,要麼對付;遇到不合他意的事,他要麼不做, 要麼就是收拾了。

他從前待她也是這樣, 不順眼的時候就刺她幾句, 妨礙到他了,他就收拾她一頓。

但每次都是假模假式,他也就是和她第一天認識的時候把她揍哭了一回, 後來再沒把她欺負哭。

將她從同學慶生會捉回來的那天,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吵架。

那個冬夜,他們互相發泄著這幾年對彼此的不滿, 從大事到小事,一件件細數, 接力賽般一人一刀,誰也沒饒過誰, 誰也不做第一個低頭的人。

兩天後他要動身去柬埔寨, 她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學校。

他在她起床的時候就醒了, 睜了眼卻沒轉頭,聽著她洗漱、換衣服,然後利索地把大門碰上。

他翻個身, 又躺了一會才從床上起來。

行李已經收拾完, 不用再動。他進洗手間刷牙,刷完後發現牙刷已經很舊, 舊到該扔了。

他把牙刷投進垃圾箱, 想了想, 又打開櫃子翻出一支新的, 拆開後放進他的牙杯。

他又檢查了一下他的毛巾,純白柔軟,不用換。

走到廚房,他打開冰箱拿水,見冰箱裡還有一瓶純牛奶和三片吐司。

這幾天他們都吃牛奶吐司當早餐,昨天就剩了這點,她今早沒動。

他喝完水,然後把牛奶和吐司吃了,看了看時間,他穿上外套去了一趟超市。

他看著數量買,東西不多,買回來後全塞進冰箱。放水果時他頓了頓,最後關上冰箱門,他把水果放到料理台,翻出一隻保鮮碗。

水果都是剝皮類的,人要是犯懶,這些就浪費了。

他把手機放一邊看著時間,快速把山竹葡萄和龍眼剝出了一大碗。

洗乾淨手,他拎起行李箱匆匆下樓。

出租車經過理工大時,司機打開雨刮器說:“哎喲,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有點兒晚呐。”

雪花絮絮揚揚,他望著車窗外道:“停一下。”

“嗯?”司機靠邊停,“你要在這兒下?不是去機場嗎?”

幾步之外就是理工大的校門。

他不言不語地坐了一會兒,在司機再次發問時,他才說:“走吧。”

“還是機場吧?”司機問。

“嗯。”

他在雪中登上了前往柬埔寨的飛機,這一天,他不知道她出門時是什麼發型,換了哪件衣服。

他們都沒看上彼此最後一眼。

他母親早年被公司派去柬埔寨做項目,後來辭職開始經商,留在當地開了一家小旅館。

他下午抵達,給置頂的聊天框留了條微信:“我到柬埔寨了。”

他住在旅館二樓,房間一早已經收拾好,他母親忙裡忙外給他準備晚飯,他吃不慣柬埔寨的食物,母親給他做中餐。

他換好衣服下樓,母親一邊燉湯一邊說:“那邊有水果,你自己弄來吃。”

“水呢?”他問。

“水壺裡。”母親說,“彆老喝冰水,喝熱水。”

他從冰箱裡拿出一壺冰水,自顧自地倒了一杯。

母親說:“你在這裡多住幾天,等開學前兩天再走。”

“嗯。”他喝著水應了一聲。

母親又道:“對了,你今年就畢業了,工作要什麼時候找啊。”

他把水杯擱桌上,沉默片刻道:“再看。”

“可不能慢吞吞的,到時候好工作都被人搶了。”母親說,“要實在沒合適的,就去你爸公司裡先乾著,你爸那邊規模小了點,我建議你還是要找大公司,那才有發展。”

他沒搭腔,隨手翻了翻塑料袋,拿出一顆山竹,一把捏開。

接下來幾天,他住在柬埔寨,每天忙著寫論文。三餐和母親一起吃,通常是母親一個勁地在說,他眼也不抬地吃自己的。

等到最後一天,他要返回英國,母親拿著一把美金給他,讓他當零花。

他沒要:“我夠。”

“知道你爸少不了你的,但這是給你當零花錢的。”母親硬往他包裡塞,“在外麵一定要大方,該花就花,該請客就請客,這樣才能結交人脈。”

他把現金全揀出,塞回母親手裡:“我說了夠,你留著自己開銷。”說完一把拉上包拉鏈。

母親念了他一句,然後道:“那我下去找個車,陪你一起去機場,你再檢查檢查有沒有落下的。”

他東西本來就不多,隻有一隻行李箱和一隻手提包,東西全都收好,他正走出房門,突然聽見樓下傳來喧囂嘶罵和摔打聲。

他把東西一撂衝下樓,底樓眨眼間已經一片狼藉,幾個柬埔寨男人在砸家具,母親正和其中一人爭搶那一把美金,對方抓住他母親的頭發,眼看就要揮拳頭。

他聽母親提及過和當地人的商業糾紛,母親口口聲聲說已經解決了,如今這場已經解決的糾紛在他麵前演變成了暴力。

他隨手抓起一張凳子,狠朝那人砸去,木凳碎裂,對方痛得尖叫,隨即火冒三丈地衝向他。

其餘四人一哄而上。

高中畢業後他再沒和人動過拳頭,但打架的記憶還在。

他塊頭比這幾個柬埔寨人都大,每一拳都沒留情,痛呼聲此起彼伏。

但架不住對方人多。

他青筋暴起,連續放倒兩人,也被人打中了頭和背,他朝他母親吼:“報警啊,跑!”

他母親著急他,這才大哭著逃出門求救。

兩人轉身去抓他母親,他一腳踹過去,正要踹下一腳,另一邊的人抄起一根棍子,猛捶向他的腿。

仿佛聽見一聲碎響,他目眥欲裂,狠狠砸出一拳。

警察趕到後他立刻被送醫。

他咬著牙,疼得汗流浹背。身上大大小小傷痕太多,腿傷最為嚴重,醫生檢查拍片後確診他右髕骨粉碎性骨折,碎塊太多,傷情過重,需要進行手術處理。

母親哭嚎不止,他用英語問醫生:“會殘嗎?”

醫生回答:“要看你術後情況,一般髕骨骨折,後期康複訓練得當,基本能恢複行走能力。”

他沒能被立刻安排手術,疼得無法忍受,他讓醫生給他打一劑止痛針。

稍緩後他讓母親回去:“你呆這裡也沒用,回去把旅館收拾一下。”

“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母親含著淚,內疚道,“都是我害得你,你要是早點上飛機不就沒事了。”

他動不了腿,撐著手臂往床頭靠了靠,吃力道:“行了,這次能把事徹底解決了就好,你回去先處理一下,我自己可以。”

母親走後,他才發現自己手機沒在身上。這一晚他獨自睡在醫院,止痛針的效力過去後,他再難闔眼。

手術排期在三天後,他這兩天隻能先忍。第二天母親收拾了幾件行李來醫院,他問:“我手機呢?”

“哎呀,我出門的時候還讓自己記著記著,結果還是忘了。”母親道,“明天我再給你拿來,學校那邊我讓你爸幫你去請假。”

又憂心忡忡,“你這學期可怎麼辦。”

他閉上眼,汗從額角流下,他忍著沒吭腔,但到了晚上實在沒法睡覺,他又讓護士給他打了一劑止痛針。

就這樣熬過第二晚。

清早,母親給他送吃的,把他的手機也帶來了,手機早已經自動關機,他擱邊上充電,吃完早飯後又接受了一通檢查,檢查完,手機已經能開機。

十幾條未讀微信,他先看置頂的這條,發送時間正好是他入院那天。

一句話沒等讀完,他立刻退出界麵,撥通那邊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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