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秀珠沒有聽懂, 隻道她說的還是自己想的那回事。
雖說是對著自己的親閨女, 可她還是略帶羞澀地說:“男人都一樣, 尤其是剛開始,總得想著法子折騰你,那是因為他喜歡……還有啊,那回事, 不會真的要了你的命!”
蘇雪桐被繞糊塗了, 皺著眉說:“不是司铖。”
學習固然是一件要人命的事情,尤其學的還是繁體字。
蘇雪桐苦熬了三日,整整寫滿了一個本子,中間有好幾次她差點把毛筆甩到了司铖的臉上, 要不是怕他耍變態的話。
而且看那樣子,司铖還像不大滿意,給她細細算了筆帳,一天習四個字, 三日也就學會了十二個字。就是二十五日,也才能學會一百個字。
蘇雪桐當時一聽,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在心裡問候了司老太太八遍, 扭了頭賭氣不跟他講話。
這才得了回門一日, 不用寫字的特赦。
蘇雪桐跟譚秀珠說的話,並不是針對司铖的。
她就是反應遲鈍, 這三日日夜相對, 也能咂摸出點什麼來。
她感應不到司铖對她的殺意, 相反,要不是知道他喜歡的是吳靈仙那號的出水白蓮,她還會以為司铖喜歡自己這號黑心肝的。
但他不殺伯仁,伯仁相比還是因他而死。
蘇雪桐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小命,可能朝不保夕。
偏這話,還沒有人可以傾訴。
對著譚秀珠的那一刻,陡然放下了些許的防備,話便脫口而出了。
譚秀珠仔細想了一會子,簡直要緊張死了,她六神無主地說:“那,那,那可怎麼辦呢?”
可頓了一下,她又揉著帕子道:“你等著,娘,去找她們拚命。”
自古媳婦兒難當,雖說閨女沒有婆婆,可她知道的督軍府還有一位老太太,就是那個蘭馨的主子。
奴才都不把人放在眼裡,主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個鼻孔對著天出氣的。
蘇雪桐被感動的不輕,按照現代人的理念,譚秀珠就是一個愚昧的家庭婦女。
她不明事理,不動腦子,笨,心眼還不好,一無是處,但對女兒是打心眼裡的關心。
蘇雪桐回過了神,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嚇到譚秀珠了。
她食指放在了唇邊,眼睛瞟了下門口的傭人,小聲道:“那個蘭馨最近聽話嗎?”
這就暫時轉移開了話題。
譚秀珠的視線也跟著她落到了門口。
今日的太陽還算不錯,管家招呼著眾人將一些冬日裡需要用上的棉被和冬衣,拿出來清洗和暴曬。
蘭馨就混在乾活的人堆裡。
譚秀珠撇嘴說:“聽。我琢磨著她原先隻當你肯定嫁不進督軍府,轉眼你就打爛了她的臉,現在對我可是恭敬。”
“那你也得防備著她。”
“這娘懂。”譚秀珠依舊憂慮,“你……”
“無妨。”蘇雪桐揮了揮手說:“我有槍。”
“你會開嗎?”
“呃……”這個還真問到了點子上。
蘇雪桐隻會拿|槍嚇唬人,可是一次都沒有開過。
她硬著頭皮道:“會。”
譚秀珠瞧了她一眼,眼神裡有質疑,還有擔心。
蘇雪桐一躍從沙發上起來,打開了小手包,從裡頭掏出了短|槍。
她的槍還是司铖當土匪的時候給的,看起來相當破舊,裡頭就幾發子彈,也是司铖給的原樣。
蘇雪桐拎著槍到了門口,嚇得院子裡的一眾丫頭作鳥散狀。
她擠著眼睛,側著身子,舉起槍對準了院子裡的一棵楊柳樹。
楊柳樹可沒有招惹她。
可她還是摳響了扳機,啪的一聲,子彈飛了出去,後座力震的她差點把槍給扔掉了。
她的心怦怦作響,回頭瞧了譚秀珠一眼,咧著嘴道:“沒騙你吧!”
譚秀珠拿著手帕的手一個勁地拍打著胸脯,她快被嚇哭了,倒是想忍著恐懼誇誇閨女能乾來著,可話到了嘴邊,死活說不出去。
她好好的閨女,應該如她一般,拿著針,沒事兒繡繡女紅。這倒好,拿針是沒學會,倒學會這殺人的本事了。
莫說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陣仗的家庭婦女被嚇呆了。
就連回轉的司铖,聽見這槍聲也嚇了一跳。
說起來有些不大好意思,和團子一道呆了三日,分開還沒有一個時辰,司铖這心裡就難受的不行。
去營所的路才走了一半,索性又拐了回來。
反正營所裡有李二虎,有大事會跟他彙報。
司铖拔了槍就要往裡衝,被塗千彙給攔住了。
“少帥,我開門。”
說罷,不容他反駁,跟隻猴兒似的,掛上了洋房的大門,根本不等人來開,就翻了進去。
塗千彙跳進了鐵門裡,給司铖打開大門。
司铖沒有片刻遲疑,拔腿就往槍|響的地方跑去。
猜,他看見了什麼?
還真是怪事有很多,今年特彆多。
隻見他家的小媳婦兒一手拎著槍,那滿臉的笑容,仿佛剛剛打到了一隻野雞。
司铖抬眼瞧了瞧被崩掉了樹皮的楊柳樹,將手|槍揣回了槍|套裡。
此時的心情,簡直沒辦法用言語來形容。
蘇雪桐才跟譚秀珠顯擺完畢,一扭頭就對上了她老公黑幽幽的眼睛。
這個刺激勁兒,可比剛剛開|槍時的後座力還要威猛。
“你,你不是去營所了?”
“嗯,營所沒有什麼事情。”司铖煞有介事地說完,抬腿進了屋裡。
譚秀珠剛剛一直麵朝門外,可是親眼看著他是如何端著槍,又如何把槍收了回去。
原想著,等他做了自己的女婿,自己沒準兒就不會那麼怕他了。
事實證明……譚秀珠自動避到了旁邊去。
偌大的客廳,沒有誰敢輕易靠近。
一個是因著少帥周身的氣息,另一個是害怕那個像女神經一樣的少帥夫人。
蘇雪桐也不想靠近,怕司铖又讓她寫字,但她沒有法子。
司铖坐在沙發上瞥眼一瞧,門口的團子像兔子一樣溜了進來,取了小手包,小心翼翼把手|槍放好。
團子的手包裡放著槍,他是知道的。
畢竟這年月太亂,雖說隆城的治安還算可以,但也不是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前兩個月城裡還發生了一起騷亂,有人想要刺殺司凱複。
團子既然是他的小媳婦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被人盯上了呢!
是以,連她都不知道,她的周遭圍了多少人。
當然,人多也有疏忽,這個時候就體現出自己有槍的好處來了。
不過,司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親眼看見他的團子舉著肉呼呼的小手開|槍的畫麵。
舉一個不大恰當的例子,就好比他養了個閨女,心裡知道閨女遲早一天得嫁人,可當那天真的到來……
司铖的腦子亂哄哄的,七想八想,恨不能拍死自己。
什麼鬼的閨女!
那是媳婦兒。
司铖招了手示意蘇雪桐上前。
變態的氣場過於強大,蘇雪桐動腿前,遲疑了那麼一下。
他的眼睛便橫了過來。
以前的司铖是隱忍的,他會不動聲色地收斂自己周身的銳氣。
現在的司铖則是鋒芒外露,一個不輕不重的眼神,都能讓人感覺到刺骨的涼意。
蘇雪桐再沒有猶豫,在他身旁坐下的時候,挽住了他的臂膀。
“我娘說我不會開|槍。”她如是解釋了一句。
“那你會嗎?”司铖沒去追尋前因。
“會……吧!”蘇雪桐也不大確定,“我瞄準了樹。”
司铖點點頭,道:“若是人呢?你瞄哪裡?”
死物誰都會打,若是個活物呢!
一時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司铖見她半天沒出聲音,在心底又給她加了一門功課。
轉了念頭,又問:“你想跳舞嗎?”
蘇雪桐還沉浸在剛剛的問題裡,沒有反應過來,她下意識道:“我不會啊。”
司铖又點了點頭,未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