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司铖, 司南晨的臉色晦暗。
西城高中是市裡最為有名的貴族學校,但凡是在那兒上學的學生,未來的發展早就是家族規劃好的。
是以,那裡不像普通的高中, 為了升學, 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可以利用。
西城高中下午五點準時放學,且根本沒有夜自習這麼變態的規定。
不過按照司铖的尿性, 他八點之前沒有回過家。
今天可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司南晨五點半到家的時候, 司铖正翹著腳坐在一樓的歐式沙發上。
“回來這麼早!”司南晨因為婚期將近, 最近的心情都很不錯。
他和兒子打了聲招呼, 徑直往樓上走。
這個時候, 司铖噌一下站了起來,將手裡的雜誌摔在了白玉一般的茶幾上。
可司南晨的步伐並沒有停, 都說了,他最近的心情不錯,心情好的時候, 他允許司铖跟他沒大沒小。
司南晨今天也是難得回早一次,他其實是回家換衣服,因為晚上八點, 他要參加一個晚宴。
司南晨進了三樓自己的臥房。
房間連著更衣室,他給自己精心挑選了一個三件套, 快速地換上之後, 才轉身下了樓。
司铖像是專程留在客廳裡等他。
他挑了下眼皮, 道:“有什麼事,等我晚上回家再說。”
司铖仰著脖頸,眼神裡透著和司南晨如出一轍的倔強,他沒有退讓:“我不同意你結婚。”
司南晨扣袖扣的手頓了一下,淡淡地回應:“是我結婚,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說,我,不,同,意!”司铖一字一頓地說完,忽然勾著唇角冷嘲:“司南晨,你知道的,我有法子讓你結不了婚!”
司南晨的眉眼一跳,前幾天的好心情蕩然無存了。
“司铖,請你注意跟我說話的措辭!我是你爸爸。”
“我、不、同、意!”司铖沒有理會父親的暴跳,撂下這句話,大步地邁出了家。
司南晨氣的額角亂跳,追了出去,隻見司铖已經騎上了他的哈雷,轟的一聲,闖出了門去。
他在後麵跳腳:“司铖,戴上你的頭盔!”
回應他的隻有越來越遠的摩托轟鳴。
生個兒子……真他媽不省心!
司南晨左思右想,還是取消晚宴,來到了蘇家。
他和蘇小眉也是在一場晚宴上認識的,那時司家與國外一家公司正在合作接洽,而蘇小眉正是來自第三方的翻譯。
司南晨第一眼看見她時,她在給那個西班牙人做翻譯,他喜歡高談論闊,蘇小眉便對他寸步不離。
司南晨對她一見鐘情,隻覺她的端莊和婉約,與那些總是圍繞在他身邊的胭脂俗粉不同。
兩個人從認識到確立關係花了半年的時間。
司南晨小心翼翼地維護這份感情,一是因為這麼大年紀了還能動心實屬不易,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兒子司铖。
時間再退回到十年前,那時候司铖好像不到八歲,司南晨差一點就結婚了。
那位結婚對象是族中長輩介紹,說白了就是對司氏有利的商業聯姻。
司南晨見過女人幾次,總體的印象還行,婚姻便提上了議程。
所謂商業聯姻,結婚的陣仗自然要大。
在結婚之前,還有一個訂婚典禮。
事情就出在訂婚典禮上。
司铖抓了條蛇,放進了聯姻女士的手包裡,嚇得她當場昏厥了過去。
司南晨暴怒,暴揍了司铖一頓。
猜,怎麼著了!
司铖跑到聯姻女士的跟前放下了豪言壯語,“我在寵物店訂了九百九十九條蛇,恭賀你和我爸白頭偕老。從此以後,我每天早上都會送條蛇給你。”
嗯……聯姻不了了之。
司南晨一想到司铖臨走前那句“我有法子讓你結不了婚”,就隻覺腦袋嗡嗡作響。
他清了清嗓子,坦白前,首先握住了蘇小眉的手,“小眉,我得跟你坦白,我做人真的很失敗,連自己的兒子都搞不定。”
“南晨,你怎麼會這麼說呢!出了什麼事情,我們共同麵對。”蘇小眉反手握住了司南晨的手。
兩雙手就在蘇雪桐的眼前,緊緊地握定。
她隻覺自己近距離觀看了一部狗血愛情劇,還是八點檔中年婦女的最愛。
她也是醉了,這麼明顯的說辭她媽難道看不出來嗎?
還能出什麼事情,不過是她們婚姻的路上出現了絆腳石。
果然,司南晨重重地歎了口氣:“是司铖,這個孩子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他,反對我結婚。”
蘇小眉錯愕不語,秀麗的眉峰緊緊地擰在了一起,紅潤的櫻桃口半張,想要說句什麼,可實在是不知該怎麼表示。
司南晨趕忙道:“小眉,我是一定要和你結婚的,要不然我後半輩子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蘇小眉才將低落的心情,立馬就因著未來老公的表白而晴朗了起來,她羞澀地說:“你彆這樣說,桐桐還在這裡呢!”
蘇雪桐乾笑了一聲,自動退讓:“啊,我進屋了。”
真是嗶了狗,讓知己知彼見鬼去!
蘇雪桐關了房門,卻還是能聽見客廳裡傳來的隻言片語。
那個便宜爸爸可能是想未雨綢繆,給蘇小眉做好思想建設,說了兩個多小時,講的都是司铖曾經的“豐功偉績”。
蘇小眉呢,完全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樣子,中間的時候居然嬌笑出了聲音。
蘇雪桐湊近門邊一聽,她媽誇讚道:“哎呀,司铖這個孩子好聰明!”
她隻覺一頭黑線。
她臨睡前還在想,等明天一早,她要和蘇小眉認真地談一談再婚的事情。
倒不是勸蘇小眉不要結婚,而是勸她再仔細想想,未來會麵對什麼樣的突發事件,而她到底有沒有那個承受能力。
鬨鐘是六點響的。
蘇雪桐沒有懶床的習慣,快速地穿戴整齊,打開房門。
有點尷尬,將好撞上蘇小眉送了便宜爸爸出門,兩個加起來快要八十歲的人,如小年輕一樣難分難舍,擁吻在一起。
她想要退回去,已然來不及。
司南晨鬆開了蘇小眉,略顯不好意思地說:“桐桐起這麼早啊!”
“哦,我六點五十要上早自習!”蘇雪桐低著頭從兩人的身邊過去,進了衛生間裡。
蘇家很小,就是個兩室一廳,連衛生間也隻有一個,還是巴掌大小。
可這樣的生活,蘇雪桐覺得很適應。
倒是一想到國慶節之後,就得搬到司家的大彆墅,心裡彆彆扭扭,說不出的紛雜心緒。
蘇雪桐對著鏡子,一邊刷牙,一邊歎息。
蘇小眉送走了司南晨,很快將早飯端上了餐桌。
她有話要跟女兒講。
等到蘇雪桐坐在了她的對麵,她遞過去一個剝好的雞蛋,欲言又止。
蘇雪桐咬了口雞蛋,了然地說:“媽,你有話就說吧!”
蘇小眉先是道:“桐桐,媽媽教過你很多次,嘴巴裡有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
“知道了。”蘇雪桐咬著雞蛋,烏拉不清地說。
蘇小眉拿她沒有脾氣,又氣又笑,轉而想到了昨晚司南晨跟她說的那些,鄭重地道:“桐桐,司叔叔家有個哥哥脾氣不好,到時候咱們去了司家,雖然你比他小,但你也要多遷就他!”
“為什麼?是司叔叔讓的?”蘇雪桐咽了口裡的食物,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一張團子臉,看起來氣鼓鼓的,像一隻小金魚。
蘇小眉為難地說:“你彆誤會,不是司叔叔讓的,是媽媽這麼想的。那個孩子從小就沒了媽媽,他爸爸又忙,從來都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
蘇雪桐打斷道:“那我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說的好像誰不是似的!
蘇小眉的眼眶頓時一紅,“跟著媽媽讓你受委屈了。”
蘇雪桐:“我不是那個意思。”
“媽媽知道,媽媽就是覺得一家人理應互相遷就……”
屋子外傳來了下樓的聲音。
也就隻有薑成下樓跟地震似的。
蘇雪桐抓了兩個包子,背起了書包,打斷她道:“到時候再說吧!”
遷就也得看什麼事情。
蘇雪桐打開房門之際,薑成才將在蘇家門前站定。
“有包子啊!”薑成咧著嘴道。
蘇雪桐遞了一個給他,回頭又跟蘇小眉說:“媽媽,再見。”
“路上小心。”蘇小眉送到了外麵,見女兒和發小一起下了樓,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你怎麼又沒吃早飯?”蘇雪桐跨上自行車的時候,隨口問道。
“我媽懶啊!”薑成無所謂地說:“不像蘇阿姨,勤快、賢惠,又大方。”
“可她是朵小白花啊!”蘇雪桐聲音很低地吐槽了一句。
“什麼?”薑成沒有聽清。
蘇雪桐撇了撇嘴,將今早母女倆的對話,學給了薑成聽。
薑成氣的哇哇直叫,“聽你媽那意思,你那個便宜哥哥真不是個東西?”
“對,可不是東西了!”蘇雪桐重重點頭。
“我跟你說,你彆怕,那混小子要是敢欺負你……”說著,薑成揚了揚拳頭。
蘇雪桐的眉眼擠在了一起,笑的格外開心。
她沒有說,昨天他已經替自己揍那混小子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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