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5(2 / 2)

我的安徒生 明開夜合 21514 字 9個月前

“稍等,我先給我爸打個電話。”

梁國誌沒接。

他工作狀態一般是不能接私人電話的。

梁司月指一指身上的衣服,“這個今天就要還回去麼?”

莫莉笑了,“這已經買下來了呀,就是梁小姐你自己的衣服了。”

梁司月想到此前所見吊牌上的那串數字,有些心驚肉跳。

莫莉說:“如果你現在要回家的話,我們就順便送你一程。如果想等一等再走,我就把你的行李送過來。”

梁司月驚訝發現,比起待在這兒,她倒寧願再麻煩一回柳逾白。

-

梁司月坐在車上等了一會兒,柳逾白才從宅子裡出來。

他身上已經染了些酒的氣息,上車以後脫下了西裝外套,緊跟著鬆解領帶。

梁司月無端覺得他眉間浮起些戾氣。

這氣氛之下,沒人敢說話。

過了一會兒,柳逾白才吩咐莫莉:“給貝斯綺打電話,叫她後天去辦公室見我。”

莫莉應下,又問:“那明天?”

柳逾白沉默片刻,“明天的工作安排都取消。”

不說明緣由,那就是私事,莫莉也就不問,應承下來。

柳逾白說罷,將身體往後靠去,眉目間一股鬱色揮之不去。

梁司月偷偷打量的視線,恰好叫他轉頭時捉住,他挑了挑眉,“看什麼?”

梁司月趕緊搖頭。

柳逾白睨她一眼,冷冷嘲了句:“到我麵前就啞巴了。”

梁司月沒有聽懂,投以疑惑的目光。

柳逾白卻不再理她,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燃,抽了一口,降下車窗,手搭在上麵,夜風裡煙味一時近一時遠。

為了明麵上的禮數,潘蘭蘭的生日,他也不得不來參加。

原打定主意今晚走個過場即走,哪知道還是言語間跟柳文藻起了齟齬。

他們父子一貫不合,柳文藻作為一個老派且固執的人,很不喜長子商人化的嘴臉,常常斥責,就是他公司簽的那一些個流水線明星,搞壞了圈內風氣。

今天起爭執的原因,是圈裡某導演上一部片子剛籌備沒多久,好幾家撤資,黃了。該導演今天過來給潘蘭蘭賀壽,順道跟柳文藻告狀。

柳文藻知道了是柳逾白帶頭撤的資,跟兒子獨處幾分鐘,聊起這事兒,話裡話外皆是訓斥。

柳逾白聽得發噱。

柳文藻從來瞧不見他簽約的那些老戲骨,和尚無任何商業價值的新人演員,獨獨盯著給公司帶來直接紅利的那幾個頂級明星說事。

柳逾白早就習慣了他的偏頗,以及那些念經似的“人心不古”,但來摻合他撤資這事兒,就完完全全觸及他的逆鱗。

“您替人強出頭之前,問沒問這位大導,我為什麼撤資?我猜,您沒問過,您覺得又找著了能揮舞的大棒,忙不迭就拿來用了。爸,我覺得傷您自尊,這話一直沒說:睜眼瞧瞧,遊戲規則早就變了。今天來的都是你和潘姨的朋友,可我一圈招呼打過去,您猜猜,多少人想跟我合作。”

柳文藻氣得鼻翼翕張,柳逾白卻不給他再發作的機會,把飲儘的紅酒杯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笑說:“您瞧不起我,他們卻不敢瞧不起錢。走了,祝您和潘姨玩得儘興。”

風吹卷著一陣煙灰進了車廂裡,梁司月拿手揮了揮,被嗆得不由咳嗽兩聲。

柳逾白回過神來,轉頭看她一眼,撳滅了煙,關上車窗。

從柳宅到自己家的路不算遠,眼看著就快要到了,梁司月又鼓起勇氣看向柳逾白,“柳先生,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問你。”

柳逾白瞥她一眼。

“您好幾次出手相助,尤其這個,”梁司月指一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真的太貴重了。我希望至少有機會能夠回報你。”

柳逾白語氣涼涼,“你想怎麼回報?”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您,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

“你能掙錢嗎?”

“……”

“那你幫不上。”

“現在確實不能,不過未來……”

“你當偶像沒有未來。”

梁司月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才能不被他的垃圾話影響,“那我先欠著……”

“行了。”柳逾白聽不得休息時間還有人跟他討論欠賬不欠賬,回報不回報的問題,跟加班似的。

梁司月乖乖閉嘴,卻不由地歎了口氣。

多沉重的一口氣,聽得柳逾白都笑了,“幫你倒成了我的不對?”

“我隻是不喜歡欠人人情。”

“那你跟周洵是怎麼算的?”

梁司月怔了一下,萬沒想到柳逾白冷不丁地提到周洵的名字。

柳逾白似笑非笑,“你不是說,上回在漫展上是周洵幫了你,這筆賬你是怎麼跟他算的?”

“我……”她沒想去算,甚至想一直都這麼欠著。

柳逾白看她一眼,再開口已是嚴肅口吻,奇怪自己今日累成這樣,還有心思給她上課,“跟人當麵鑼對麵鼓算賬,不是報恩,是劃清界限的嘴臉。你真覺得有這個必要,行,我們可以算一算。”

梁司月心裡一慌,“不是……”

她垂下目光,沮喪發現,再被人誇早熟,通曉情理,到了柳逾白麵前,就跟讀了兩句“知恩圖報”的信條,就來班門弄斧的小屁孩似的。

是啊,仔細想想,自己的態度多傷人,追著跟他一刀兩斷一樣,哪裡像報恩,簡直是結仇。不至於的呀,柳逾白哪有這麼壞。

梁司月低聲說:“對不起。但是請柳先生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

為配合一字領的小禮裙,她頭發盤了起來。這個發型,搭配造型簡約的鑽石項鏈,最大程度地展現了她優越的肩頸線條。

當她低頭的時候,青灰色的陰影就歇在長睫毛上。

窗外閃過一顆一顆的路燈,側臉輪廓也在光影之間不斷變幻,像是某個老電影裡的場景。

柳逾白將目光轉回,看向前方。

沒再說什麼,隻“嗯”了一聲,這一頁就揭過了。

車很快到達。

司機靠邊停下,莫莉下車去幫忙拿行李箱。

梁司月轉身跪坐在座椅上,去拿後排放衣服的袋子。

奈何這個禮服裙讓她沒辦法有大動作,試了兩次都沒夠到。

柳逾白瞥她一眼,轉過身去,長臂一伸,輕輕輕鬆地將袋子拎了過來,遞給她。

她說“謝謝”,然後又很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我能不能在車裡換一下鞋。”

柳逾白沒有說不能,她就放心大膽地將自己的球鞋從袋子裡拿出來,脫下腳上的高跟鞋,把腳塞進球鞋裡,扯一扯後跟,蹬了兩下。

她將高跟鞋裝好,提著袋子,打開了門。

“今天謝謝您。”她球鞋踩著路麵,一手掌著車門,同柳逾白道彆。待柳逾白瞥來一眼,紆尊降貴般地說了句“再見”以後,她笑了笑,將門關上了。

車外,莫莉將拉杆箱遞給梁司月:“需要送麼?”

“不用,我自己提得上去,我力氣蠻大的。”

莫莉笑了。

“那個……”梁司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還有個問題。這條裙子,是不是必須乾洗?”

莫莉笑說:“是的。”

梁司月湊到她跟前,又問了一句話,莫莉搖搖頭,“不行的。”

“……好吧。”梁司月不無遺憾。她肩上挎著衣服袋子,手裡提著行李箱,“我回去了。莫莉姐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莫莉回到車上,還沒坐穩,後排柳逾白問她,“她最後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這衣服她養不起,能不能我拿回去,給我們公司可以穿得下的藝人穿。我說不行。”

柳逾白笑了。

回去路上,莫莉自感僭越地說了一句,“司月她們的公司,運營似乎確實有點問題。”

然而,柳逾白沒接她的話,她也就自覺的不再說什麼。

柳逾白閉眼陷入沉思。

確實,將人從不靠譜的團隊裡撈出來,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方才跟梁司月去柳宅的路上,他是有這麼想過。

但當去廚房找周洵,看見梁司月態度輕鬆地和周洵有說有笑的時候,他又失去了興趣。

他幫她了這麼多次,她對他,和對周洵,永遠是不同態度。

沒多大意思。

他是個商人,商人講實際利益。

把人簽回來也是“賠錢貨”不說,還平白給自己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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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柳逾白自己開車回了趟南城。

他的母親程淡如自和柳文藻離婚以後,一直居住在南城,父母的老宅裡,二十多年來鬱鬱終日。

柳逾白再忙,總會抽出時間探望。

前陣子下雨,書櫃裡一些舊書受了潮,趁著今日天晴,程淡如和家裡保姆一起將書搬去院子裡晾曬。

院裡石榴樹下擺著條凳,書都攤開晾在條凳上,讓上午剛露頭的太陽一照,空氣裡一股子塵蠹的氣味。

程淡如蹲在條凳旁,將一些粘連在一起的紙張一頁頁掀開,望見兒子進來,也不過淡淡地打了聲招呼。

倒是保姆積極,請柳逾白進屋,爐上正滾著水呢,衝茶剛好。

柳逾白在屋裡坐了好一會兒,程淡如才進屋去,問的第一句話便是:“昨天給那位過生日去了?”

柳逾白應聲。

程淡如也不說什麼,轉身進了書房。

柳逾白起身跟過去。

程淡如將書桌上剛剛裱好的一幅畫慢慢卷起來,“你也沒說要回來,沒讓孫媽多買菜,一會兒去畫友那兒送畫,今天就不留你吃午飯了。”

柳逾白神情很是平淡,將隨身帶來一個禮盒遞給她,叫她這些天降溫注意保暖。

快走到院子門口,保姆孫媽追出來,手裡還拎著茶壺,“吃了飯再走吧!”

柳逾白隻遙遙地招了招手。

孫媽回到屋裡,往書房望了望,隻是歎氣。

母子倆總這麼生分,她也著實幫不上什麼。

這隔閡不是一天兩天結下的。

離婚的時候,程淡如毅然決然將兒子帶回南城,獨自撫養。

但沒想到柳逾白讀完初中,忽然提出要回父親身邊去,且顯然他已經與柳文藻提前聯係過,回去讀書的門路都已經打通。

這不是協商,是通知。

此舉傷透了程淡如的心,此後這麼多年,這裂痕就沒有一刻真正彌合過,哪怕柳逾白雷打不動地回來探望,噓寒問暖,時刻留意著程淡如衣食住行方麵的需求。

書房裡傳來程淡如的聲音:“他走了?”

“走了。”孫媽說。

程淡如這才停了手裡動作,頓了頓,將柳逾白留下的禮盒打開來。

程淡如擅長國畫和書法,對文房四寶一直頗為關注,她很喜歡某一方清朝的端石硯台,前一陣聽說,那硯台被一位私人收藏家從西泠印社拍走了。

現在,這硯台就躺在她的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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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逾白開車兩小時回到南城,歇了沒到一刻鐘,又開兩小時回去。

他今日的行程都推後了,一下空出大半天的時間,完全不知道如何打發。

思考的時候,車已經不知不覺開到了公司。

顯然,大家以為今天老板不來,鬆懈得很。他進辦公室的時候,響起一陣敲鍵盤聲,明顯是在裝模作樣。

他懶得計較,徑直走進自己辦公室。

莫莉照常留守,看他這麼快就回來,很有些驚訝。

他坐回到椅子上,原想處理案頭堆積的文件,翻了翻又興味索然。

想了想,忽說:“幫忙聯係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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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司月還在床上,雖然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了。

她睡到十一點才醒,玩著手機,一點也不覺得餓,甚至覺得自己能在床上躺一整天。

一個電話打亂她這個美妙的安排。

陌生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才接。

還沒開口,那邊傳來一道懶散的聲音:“梁司月?”

梁司月聽出來這是誰了。

他不容置喙地說:“你昨天不是說要報答我,現在機會來了。”

梁司月雞飛狗跳地起床、換衣服、洗漱、收拾東西……出門想起忘了帶手機,又折回去。

下樓的時候,韓師傅已經開著柳逾白的車,等了她半小時。

梁司月一邊上車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才起床。”

韓師傅笑說,“沒事兒,彆急,也沒等多久。”

梁司月第一次來柳逾白公司,卻壓根沒有參觀的心情。

莫莉等在公司前台,領著她往裡走。

沿途有人行注目禮,她很慶幸自己覺得風大天冷,不怕麻煩地戴了口罩。

莫莉將她帶到柳逾白的辦公室門口,開門前,叮囑她:“柳總今天心情不太好,如果他吩咐你做什麼事,你能配合就儘量配合。”

梁司月無助地看著莫莉,而後者顯然並無一點“能配合就儘量配合”這個表述過於驚悚的自覺。

莫莉拉開了門,伸手在她後背輕輕一推。

門在她背後關上了。

梁司月慢慢地走去辦公桌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卸下背包抱在懷裡。

辦公桌後麵,柳逾白身體靠著真皮座椅的椅背,明顯放空的表情。

梁司月等了半天,沒聽見他開口,於是不得不主動出聲:“……柳先生,你需要我做什麼?”

柳逾白似這才回神。

抬起目光看她一眼,頓了頓說:“做作業吧。”

梁司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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