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被箍住,無法將他推開。
他們在沙發上,進入正題前,梁司月去翻今天從集市上帶回來的購物袋,翻了半天,意識到,似乎忘了買安全措施。
柳逾白少見的衝動敗於理智,問她,就這樣好不好,他不願這個當口停下。
她隻猶豫了一秒,就答應了。
……
到深夜,梁司月洗漱過後,披上一件外套,推開臥室通往海灘的推拉門。
柳逾白走過來,很是懶散地坐在木頭台階上,手臂撐在膝蓋上,吹著海風。
他目光投向遠處,看了片刻,忽地起身將梁司月胳膊一拽,“過去看看。”
梁司月愣了下,也順著看過去,瞧見海灘上,隱約似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地爬動。
他們跑過去一看,果真,是海龜蛋孵化了。
坑裡,不斷有小海龜破殼而出,笨拙地、緩慢地爬出來,擺動著前肢,劃著沙子,七彎八拐地朝著海岸線的方向爬去。
梁司月問:“可以拍照麼?”
“不要開閃光燈。”柳逾白指一指海麵,告訴她,小海龜會往光線更明亮的海麵爬,如果有其他強光,會乾擾它們的判斷。
這樣說,梁司月便乾脆不拍了,就蹲在一旁,看著一隻隻的小海龜掙紮、破殼、爬向海麵。
她試著輕輕地抓起一隻,在她手裡,小海龜小小的四肢還在不停地揮動。
她趕緊將其放回到沙灘上,目送它慢慢地追上了前方的兄弟姐妹。
“會不會有的孵不出來。”
“自然狀態孵化率差不多50,人工乾預能到80。”柳逾白解釋,這就是自然界的優勝劣汰。
梁司月漸漸開始理解,柳逾白為什麼會喜歡。
這麼弱小,卻這麼可愛、頑強的生靈。
足足蹲了快一個小時,等這一坑的海龜蛋都孵化得差不多了,剩餘的,似乎不可避免地宣告了夭折。
兩人四下巡邏一圈,確定沒有一隻小海龜迷路,都順利地回到了海洋,這才放心折返。
回到臥室,梁司月睡進柳逾白的懷裡。
她皮膚被海風吹得涼涼的,挨著他汲取一點溫暖-
又待了一周,這個任性的超長假期還是結束了,兩人不得不回國,投入工作。
梁司月上一部電影剛剛結束,會有比較長的一段休息時間,除了商務拍攝,其餘時間都在充電。
晴姐想給她接一個綜藝,去某幾個小眾的國外景點,深度體驗當地風土人情,並且完成節目組設置的任務。
任務都不難,且很具人文關懷。
這個綜藝第一季播完以後,口碑很不錯,現在第二季還在招商,常駐嘉賓也還沒定。晴姐覺得這和她一直以來對外營造的形象上的調性是相符合的,推薦她可以試試。
當然,也看她自己的想法,如果始終不想上綜藝,也不會勉強。
於是,這段時間,梁司月就在補看這個綜藝,想先了解之後再做決定。
看完的感覺不錯,就讓晴姐答應了下來。
除此之外,晴姐告訴她,某個高端護膚品在和工作室接觸,有意向啟用她為新一季的品牌代言人。
某資深時尚雜誌,也有意向請她拍十月份的封麵雜誌,業內的說法是“金九銀十”,這封麵的分量不言而喻。
總之,雖說不忙,大大小小的事務,卻也沒停過。
九月,是程淡如的生日。梁司月跟柳逾白回了趟南城,待程淡如生日過去,卻沒立即返回崇城,而是被留下來多住了幾天。
在南城待的這一周,梁司月被程淡如領著去逛了逛一些古跡名勝,有空,還跟著練習書法。
除此之外,便是些商量中午吃什麼、趁天氣晴好晾曬被褥、打了院裡早秋桂花熬甜湯等瑣碎的小事。
有些話,梁司月覺得矯情,且未免過於不肯將自己當外人,所以她從未對程淡如說過:她有一瞬間覺得,倘若自己的媽媽還在世,和她相處,可能也就是現在的情形吧。
因馬上有個拍攝工作,梁司月便要回崇城了。
臨走前,程淡如帶她去了一個地方——因聽說她一直有痛經的毛病,便說趁著空當,去找她一直信任的一位老中醫瞧一瞧。
老中醫姓溫,住在南城的郊區,過著半隱居的生活,平日隻料理幾畦藥圃。
溫老先生此前經營過一個醫館,如今已經交給孫子在打理。
梁司月去的時候,好巧,溫老先生的孫子和孫兒媳婦也在,小院子裡熱熱鬨鬨的。
溫老先生的孫媳是個很年輕的女孩,梁司月進院子的時候,她盯著看了一眼,笑說:“我能找你要個簽名嗎?”
被她身旁她的丈夫,一位溫文儒雅的先生輕輕地打了一下手背,半是寵溺的語氣斥她,這樣沒禮貌。
梁司月笑說:“等下給你簽。”
梁司月跟著程淡如到溫老先生跟前,打了聲招呼。
溫老先生笑嗬嗬叫她坐下,沒寒暄幾句,便職業病發作,叫她伸出手來,先給她診脈。
梁司月伸出手臂,搭在墊在石桌的軟墊上。
溫老先生三根手指搭了搭脈,神色微微一變。
診脈的時間,比梁司月想象得久得太多,讓她無端忐忑。
終於,溫老先生收回手,笑眯眯地看向她,也看向程淡如:“恭喜了。”
·
柳逾白回到家,進門的一瞬間,便感覺氣氛與平日有些許不同,不知是因為嶽丈梁國誌今日回來了,還是梁國誌和外婆兩人都帶著些捉摸不透的笑容,而梁司月的神情,則顯得複雜許多。
柳逾白去洗手間浣了手,出來時,輕聲問梁司月:“發生什麼事了?”
梁司月佩服於柳逾白的敏銳,將他的手一牽,“過來我跟你說。”
他們穿過後門,到了院子裡。
夕陽將落而未落,河流的對岸,遠處高樓頂上,暮雲被夕照染作了漂亮的橙粉色。
梁司月在石凳上坐下,叫他也過來坐下。
她拉著他手,望著他。
她遲遲不開口,他被這目光望得惴惴不安的時候,她終於說:“我好像……懷孕了。”
柳逾白足足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好像?”
“隻是診了脈,然後……”她把手機掏出來,給他看相冊裡拍的驗孕試紙呈現陽性的照片,“還沒去醫院做檢查。”
但這八-九不離十了。
柳逾白手掌搭著額頭,笑了一聲,伸手,抓著她的手臂,將她拽過來,坐在自己腿上。手臂摟住她,難掩喜悅地注視她良久,才笑說:“你跟誰學的,態度這麼淡定?”
梁司月也笑了。
柳逾白覺察到,她似乎,不單單隻有高興的情緒,低頭看她片刻,便問:“你不高興?”
梁司月搖頭。
“跟我說實話。”
梁司月沉默片刻,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低聲說:“……我當然是高興的,但是回家的路上,想了好久,突然感覺好焦慮。先說明,我沒有不想要的意思,隻是……很突然。晴姐給我聯係了一個綜藝的常駐嘉賓,馬上我又要宣一個化妝品的代言人,然後我才讀研二,我之前想,至少等我畢業再說呢。這麼多事情……我好像完全沒做好準備。”
“你總不會覺得,這是你一個人的事?”
梁司月頓了頓。
一旦正經起來,柳逾白年齡上的優勢便顯露無疑,隻要他想,三言兩語便能給予她充足的安全感。
這時,便聲音沉緩地安撫道:“工作方麵,如果你覺得不能兼顧,隨時可以停了,不過付一點違約金的事。學校那邊,你要是也覺得吃力,也可以先辦理休學。”
梁司月一時不說話。
柳逾白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她現在發展勢頭正好,怎麼會甘心停下,他頓了頓,低聲地說:“你還年輕,往後儘有的是機會打拚事業。可是小月,我不年輕了。”
梁司月一瞬間愣住。
頭一回聽見,柳逾白這樣示弱的口吻。
她抱住他,“你也還年輕呢。”
柳逾白嘴唇輕輕碰一碰她額角,誠懇不過的請求語氣:“生下來,好不好?凡有什麼難處,我替你解決,你不會有任何後顧之憂。”
梁司月不由自主地點頭,她從來就沒有想過不要呀。
因為第一時間,她想到了那晚看見的海龜破殼的場景。
那樣弱小、可愛又頑強的生靈。
屋裡外婆喚他們進去吃飯,梁司月要起身,但柳逾白再用了些力氣捺住她。
梁司月動作停下來,與他靜靜擁抱。
聽見兩棵樹,在他們頭頂,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