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元衡清了清嗓子,端起了大舅子的架子,“仔細算來,阿晚出嫁至今也有三個月了。”
席元清頷首,“照理說也差不多該是時候……”
兩人一搭一唱的,同時用懷疑的眼神看向了寧端。
寧端頓了頓,不好擺出首輔架子來,隻能把酒壇移到三人中間,淡淡道,“喝酒。”
席元衡和席元清看著那比他們兩個腦袋還大的女兒紅酒壇,頓時臉都綠了——這可是阿晚出生沒多久就埋到院子裡的女兒紅,因為酒性太烈,常人隻能喝上一點兒,席向晚出嫁前前後後喝了這麼多次都沒來得及喝完,今天又給搬了出來,這是要把他們都喝死的意思?
兩人趕緊你一句“首輔大人重傷未愈不便酗酒”,我一句“何況首輔大人今日還要回寧府的,醉了倒是給阿晚添麻煩”地將喝酒的話題給帶了過去。
而寧端想到晚上又是和席向晚同睡一榻,也克製地沒喝太多酒,生怕情不自禁。
等時間接近宵禁的時候,寧端和席向晚才啟程回寧府。
他們動身的時間是確實有些遲了,街上已經沒有幾個人影,倒顯出幾分清淨來。
席向晚仔細看過寧端神色,和他說了幾句話,確認這人今日沒喝多,才鬆了口氣。
車隊一路快要到寧府的時候,席向晚終於開了口,她道,“平崇王府少的那幅我的畫,是不是被樊子期拿走的?”
“是。”寧端答得乾脆,但並不打算告訴席向晚樊子期將那畫寶貴到什麼地方,宣武帝前些日子收繳的時候發現樊子期幾乎是隨身帶著,就藏在那日挾持席向晚去太行宮的馬車裡。
借著探病的機會,宣武帝把畫交給了寧端。
可寧端卻不能將這幅畫和剩下的二十三幅畫放在一起,因為他對自己發了誓再也不打開那暗盒。
“如今你也不需要那些畫了吧?”席向晚似不經意地道。
寧端垂眼打量她的神色,想要從中尋找出一絲線索端倪,然而什麼也沒能找到,隻得按下不舍嗯了一聲。
“我看夫君自己也畫了不少。”席向晚笑著道,“我樂意被你畫,可不一定樂意被彆人在暗地裡入了畫。”
這句話倒是說到了寧端心坎裡的。
一想到易啟嶽著人畫這些畫時腦中想的是什麼,再想到生死關頭逃離平崇王府的易啟嶽居然能拋下危機最先來警示席向晚,寧端就知道哪怕是重新定了親,易啟嶽腦子裡也仍然想著席向晚的名字。
正好馬車這時候已經到了寧府門前,寧端便下馬去扶了席向晚。
席向晚搭著寧端的手輕巧下了馬車,笑吟吟道,“時候不早了,我先沐浴,你去將畫都拿出來,我們趁夜燒了?”
寧端沒注意到夜色中妻子的耳朵紅彤彤的,他應了聲卻沒鬆手,拉著她往府裡走,直到兩人不得不分開的時候才放開了。
席向晚轉身便往院子去了,背影看起來有些匆忙,寧端則是駐足了一會兒直到席向晚的背影消失才慢慢走向書房的方向。
他有段日子沒在這麼晚的時候進書房了,養傷確實閒得很。
寧端立在書桌前輕出了一口氣,對自己道:她讓我開的,這不算。
於是他稍稍彎下腰去,將藏在桌底的暗盒機關打開抽了出來,又將整整齊齊堆在裡麵的二十三幅畫一一取了出來。
還沒取完,他就敏銳地發現暗盒裡出現了一些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
從畫卷與畫卷的縫隙中瞥見陌生色彩的寧端怔了怔,直接伸手將剩下的六幅畫往兩邊撥開,露出了被壓在底下的物件。
鴛鴦交頸的荷包、他悄悄買來和席向晚那支一模一樣的桃花簪、還有上元節時他幫席向晚掛到古樹頂上的牡丹花燈,一件都沒有少。
可它們之間卻明顯被人放進去了彆的東西。
最左邊是一隻看起來新作不久的並蒂蓮荷包,寧端拿起看了一眼便知道是席向晚的手作,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這都是席向晚放在這兒的,她喊他來,就是為了讓他看這些。
將荷包交疊放在一起,寧端又拿起了兩支看起來幾乎一致的桃花木簪,上頭的刨花做工相同,但其中一支的簪身光滑,而另一支則在頂端刻著小小的“偏門”二字。
是席向晚的兩位舅舅被陷害捉走時,寧端送去約席向晚半夜偏門相見的信物。
寧端將兩隻簪放下,扶著桌麵冷靜了一會兒,才緩緩朝最後多出來的那個盒子伸出了手。
盒子比寧端小臂還長上一些,他將內盒緩緩推出,見到裡麵躺著的是一根木杆。
當那木杆緩緩現出全貌的時候,寧端輕輕倒吸一口氣冷氣,認出了這是一支桃枝燈,腦中一時之間竟空白一片。
他已經不是上元節時的寧端了,他知道送人桃枝燈是什麼意思。
儘管已經和席向晚心意互通,可看到這盒子裡席向晚不知道什麼時候塞進去、一一同他私藏的贓物對仗的物件,寧端仍然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她是喜歡他的。
甚至……或許不必他喜歡她來得少。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寧端那雙殺人拿筆都從來不曾顫過的手輕輕抖了起來。他深吸口氣,動作飛快卻異常珍重地將荷包簪子花燈都收入暗盒之中,也沒管桌上那一摞畫,轉頭就往書房外麵跑。
他等不及要見到席向晚,親親她,不熟練地將這世上最好聽的情話都念給她聽。
然而寧端等到了屋子門口的時候,卻發現裡頭燈火昏暗,看起來隻掌了一盞燈,倒是他從前早出晚歸時那樣。
翠羽和碧蘭都不在門前。
寧端遲疑片刻,伸手推門入內,又反手將門合上,進了內屋後就見到席向晚已經躺在床上了,她的發髻都拆了開來,側躺著從被子裡露出腦袋,聲音極輕,“不早了,休息吧。”
寧端:“……”他嗅到空氣裡的水汽,有些奇怪今日席向晚沐浴的迅速,但還是應聲,“好。”
他往床邊走去,正要解開外衣去水盆,卻被席向晚從身後伸手拉住了。
“……很遲了。”她強調,“明日起來再洗漱也來得及。”
寧端覺得更奇怪了,他將外袍隨手一扔,帶起的風將桌上一點燭火吹滅,屋子裡頓時漆黑一片,朦朧的月光也被擋在了窗外。
“你喝酒了?”寧端邊掀起被子往裡躺,邊不放心地問道。
席向晚這會兒的表現實在是有點反常了,這不依不饒的黏人勁兒像是她喝醉之後的樣子。
他這麼想著,如同往日裡一樣伸手自然而然地將身旁的小妻子抱進了懷裡,而後被手掌心裡和平日完全不同的細膩溫熱堵住了喉嚨口。
“其實你的傷前幾日就好得差不多了。”席向晚往寧端懷裡擠了擠,慶幸屋裡黑燈瞎火,他也看不見自己紅透的臉,“是我想讓你多將養幾日,才一直讓禦醫托詞。”
寧端的手掌猛然握緊她的腰,“……我能練武了?”
“……嗯。”席向晚悶悶道。
黑暗中,她聽見寧端窸窸窣窣地低下頭來,氣息就貼在她的耳旁往裡鑽,“練武之前,我還要替夫人做一件事。”
席向晚臉蛋滾燙,身子也軟了半邊,揪著寧端的衣襟道,“替我做什麼?”
“夫人種生,”寧端輕輕咬住席向晚突突跳得飛快的頸側脈搏,他似乎還笑了一聲,“……我也該出份力。”
席向晚咬著嘴唇閉上眼睛,在羞憤欲死中掙紮了一會兒,伸手去扯寧端的腰帶,低低地應了一個嗯字。
手還沒探到寧端腰間,就被男人突地按住壓製在了身下。即便閉著眼睛,席向晚也能感受到寧端的視線有如實質地從自己身上慢慢掃了過去,好似用目光將自己從上到下探索了一遍似的,叫她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阿晚,”像是察覺到她的緊張無措,寧端俯身安撫地親了親她不安的眼瞼,“……別怕,是我。”
席向晚蜷起手指,幾乎帶著哭腔應了一聲,兩輩子沉澱下來的冷靜在這個時候根本起不了作用,甚至反倒像是幫倒忙的,叫她迷迷瞪瞪被寧端擺弄來擺弄去折騰了小半個晚上。
等她真的忍不住哭了出來後,身後抱著她的男人才吮去她的眼淚,迅速結束了過於漫長的歡愉。
“阿晚,”他抱著昏昏欲睡的她低聲喚道,“我的阿晚。”
席向晚眼皮沉得有千鈞,隻疲倦地蹭了蹭寧端的手指當作回應,就枕著他的手臂香甜地陷入夢鄉,一夜好眠。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