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截然不同的方向也響起了爆炸聲。眼前浮現出老兵們的臉,葛羅莉婭實在忍不住眼淚,與辛德蕾拉、艾米麗還有金一起流下了眼淚。
走在前麵的少年兵用自己的身體為海德林醫療團掃了雷。因為爆炸聲會暴露海德林醫療團的所在方位,所以老兵們分散到各個方位,時不時就用自己引爆一個地-雷,用以混淆視聽。
“海德林的天使們,祝你們一路平安。”
“你們真的給了我的妻子很多的勇氣,她寄給我的信上寫滿了關於你們的事情。”
“我代表我在巴斯蒂亞的家人感謝你們,天使們。”
“我的未婚妻說見過海德林的天使們後她也想做醫生了。她還說做不成醫生也沒關係,她可以做護士。我答應她無論如何都會支持她讀完醫學院的課程。我不會食言。”
“請一定要救救大公殿下。請一定要救救維特利爾的人。”
“天使們,感謝你們在瘟疫裡為我們帶來希望。”
“戰爭也快結束了……感謝你們,海德林的天使。這一切都是托你們的福。”
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的離開。有時是一人,有時是兩、三人結伴。不到二十人的隊伍逐漸散落進黑暗的森林裡。而那一聲聲巨響,就是每一個生命隕落的信號。
克勞迪婭的淚水已經流乾,淚痕在她臉上蜿蜒成兩條帶泥的濕痕。
天空不知何時泛起了魚肚白,森林的前方也隱約能看到一點光亮。泰德忽然站住不動,讓身後早已走到不知道腳痛的女士們停下。
前方有一隊人馬。這隊七、八的小隊不再前進是因為前麵有一個從地麵上露出一點點的凸起。那是地-雷。
而仔細看就能發現,埋在前方的地-雷不止一個。前方很可能是一條地-雷溝,裡麵埋得全是地-雷。
“威爾遜大公派出的人馬究竟在哪個位置啊?到處都在響,這要怎麼弄清楚那些人跑到了哪裡?”
“鬼知道……其他部隊也沒發射信號彈。估計他們什麼都沒找著吧。”
士兵們心不在焉地閒聊著,並沒有發現森林中已經多出了幾雙屬於人類的眼睛。
現在還守護在葉棠一行人身邊的士兵隻有兩人了。一人是因為快遞業務十分熟悉周遭地形與方向的泰德,另一人則是塔拉法港當地的少年。
少年算是個充數的。他身上的軍服甚至不是正式的軍服,隻是扒了逝者的軍服外套擅自穿上了而已。
這件軍服的外套對於他來說還太大了。
“喂,小子。”
泰德不認識這個趁著夜色擅自混入他隊伍裡的小鬼。不過這並不妨礙他以上官的身份對少年發號施令。
“少、少尉……”
少年很緊張,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被派去踩那條地-雷溝。
以那條地-雷溝的規模,彆說是七、八人的小隊了。就是上百人也能全部炸飛。然而機會隻有一次,一旦被敵軍發現又沒能及時引爆地-雷,不管是海德林醫療團的八人還是泰德與這少年都會被敵軍打成篩子。
為了能加快行動的速度。海德林醫療團所攜帶的物資都被扔在了森林邊緣。一般的投擲物因為重量不夠又無法觸發地-雷。想要通過這裡,唯有再獻出一條鮮活的人命。
“小子,”
泰德一拍少年的肩膀,拍得少年差點兒摔到地上去。他這不中用的樣子讓泰德有些擔心。但泰德還是把艱巨的任務交到了少年的手上。
“保護好海德林的天使們。一定要將天使們安全的送到塔拉法港,明白了嗎?”
少年呆呆的,辛德蕾拉等人也呆呆的。
就是葉棠一時間也沒回過神來。
泰德衝了出去。
被敵方發現的他身中數槍,卻依然凶猛彪悍如黑熊一般衝向了地-雷溝。
轟!!!
迄今為止最大的爆炸聲響起了。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讓潛伏在森林中的葉棠等人都要被掀飛。
光芒與火焰裡,張嘴發出“噢噢噢噢噢噢——!!!”聲的泰德咧嘴而笑。
他似乎又站在了河堤上,麵前是一位帶著兩個女兒的母親正對一個孩子實施心肺複蘇術。
這位母親為了喚醒那個瀕死的男孩兒,捏著男孩兒的下巴為他做了人工呼吸。
當時的泰德感到震撼,他以為自己是震撼於這位母親作為“上等人”居然救了一個“下等人”。
後來泰德才意識到,原來最讓他震撼的不是“上等人”也有人性,而是作為父母,那位母親教給了她的孩子無比寶貴的東西。
那件東西不是心肺複蘇術,也不是人工呼吸。
那是一顆慈悲的心。
過去一直在做打手的他隻想著喂飽家中的大小-嘴巴就行,他沒有想過作為一個父親能為自己的孩子留下什麼,也不知道自己作為一個成年人能教一群孩子什麼。
——他這種隻有一身暴力的人哪敢去奢望那些高尚美好的、源自於精神上的東西呢?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泰德知道自己能留下些什麼給家中等著他回去的孩子們。
當然他是在說除了撫恤費之外的東西。
真誠、果敢、勇氣,還有想守護什麼寶貴之物的心情。這些都被他寫在了信裡。他的靈魂將與他的信一起到達孩子們的身邊,他的孩子們或許能從他這裡繼承這些東西的某一樣、或是某幾樣。誰知道呢?
他以身作則,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