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未婚妻你是魔鬼嗎 程淵 15114 字 7個月前

清晨的墓園很安靜,空氣裡還夾著微涼潮濕的薄露,彼時天空還未完全亮起,雲層後邊泛著清淺的魚肚白,偶然一縷光線穿過林蔭灑落,溫和卻不刺眼。

這地方植物四季都長得異常青翠茂盛,環衛工手裡的竹帚掃過白瓷地磚,一下一下的刷刷聲,在寂靜的墓園裡回響。

柳淼淼獨自穿過低矮密集的黑色墓碑,在其中一處停下。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容貌還是二十多歲時的模樣,尖下巴瓜子臉,杏眼薄唇,笑時眼尾細細地向上翹,有著讓人一眼心動的純真和嬌媚。

和她童年記憶裡那個總是又哭又笑性情乖張的瘋女人判若兩人。

這個從貧民窟裡走出來的天才少女,十七歲在馬術界嶄露頭角,二十三歲便問鼎世界級比賽巔峰,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把傳奇進行下去的時候,她選擇了退出馬術界,悄無聲息地嫁去了香港。

說來很諷刺,沒過幾年她便患上了精神疾病,終日瘋瘋癲癲,從她曾經最引以為傲的馬背上摔下,當場頭顱骨折去世。

景薇死的時候柳淼淼還很小,何況童年記憶裡,這個女人給她留下的大多是不太美好的回憶,所以柳淼淼對自己母親其實沒有太大感覺,隻是循例,她每年都會回來拜祭一次。

柳淼淼掏出紙巾,給墓碑上的照片擦去灰塵,裡麵女人的容貌更加清晰起來。

從小到大,見過她和她母親樣子的人,總是會說她們長得像。

隻有柳淼淼覺得,其實一點都不像。

現在躺在墓地裡的這個女人,不過是個傻女人罷了。

柳淼淼點了根煙,在唇間汲了一口,仰頭望向高高的天際,然後長長地籲出來。

太陽出來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天空很藍,像一塊純粹的薄荷方糖。

柳淼淼在墓前站了會兒,將指間燃到一半的煙卷放在女人的石碑前,就算作自己已經來過。

-

柳淼淼每次拜祭完景薇心情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煩悶感,沉默著走出墓園,被身後熟悉的聲音喊住——

“柳同學!”

柳淼淼:“……”

蕭晗推著自行車走過來,衝她笑出了八顆大白牙:“好巧啊,居然會在這裡遇見你。”

柳淼淼:“……”

柳淼淼也覺得好巧。

這他媽可是墓地啊。

柳淼淼這會兒沒什麼心情和蕭晗交談,皺眉遲疑問:“你也來拜祭嗎?這麼一大早上的?”

蕭晗說:“不是啊,我家就住在這附近。”

柳淼淼:“……你家住在墓地附近?”

蕭晗:“是啊,當初我和我媽剛從外地搬到花城,賣房子的跟我們講這裡是塊風水寶地,打開門窗就能看見無敵綠景,不僅地段安靜,價格還很便宜,我們就買啦。”

“搬進來之後才發現,臥室陽台一開窗就看見墓地了誒,也確實很安靜了。”

柳淼淼:“……”

您和您媽媽心都挺大的。

-

柳淼淼回到學校還維持著剛從墓園拜祭完出來的低氣壓狀態,魂不守舍地隨手把書包掛在椅背,拿了杯子便轉身出去打水。

徑直忽略掉了從她進來開始,隔壁目光粘在她身上沒離開過的謝灼。

謝灼喊住她:“早上去哪了?”

柳淼淼回頭,這才發現了謝灼,心不在焉地問:“嗯?你什麼時候回課室的?”

謝灼:“……”

他揉了揉額角,“我一直坐在這裡。”

柳淼淼“哦”了聲,點點頭算是應答,然後繼續往外走。

這人性格還真是。

高興的時候像隻粘人撒嬌的小狐狸精,對你笑得眉眼彎彎的,鑽到你懷裡又蹭又拱。心情不好的時候冷淡又疏遠,巴不得一腳把你踹到看不見的角落裡。

謝灼說:“我早上給你打電話沒接。”

柳淼淼腳步頓住,低頭從口袋翻出手機,剛才去墓園的時候她把手機調了靜音,屏幕上躺著好幾通未接來電。

全都是謝灼打的。

“手機調靜音沒聽到,怎麼了?”她問。

“早上我在你家小區外麵等你,沒看見你。”謝灼說。

“我很早就出門了。”柳淼淼奇怪問,“你閒著沒事跑來等我乾嗎?”

謝灼:“……”

其實是他昨晚看她的樣子有點不對勁,後來給她發消息她也沒回,今天才起了一大早去她家小區樓下等她。

結果這一係列舉動被對方總結成了一句,你閒著沒事乾嗎?

換了誰心裡都會有點不舒服。

謝灼看著她,沉聲問:“你覺得我平時是個很閒的人嗎?”

挺閒的。

沒事乾就跑去電影院堵她。

沒事乾陪她大半夜的坐在宵夜檔口剝殼吃小龍蝦。

沒事乾給她捧了好幾百朵玫瑰。

沒事乾幫她搬家搞衛生買菜做晚飯。

柳淼淼覺得謝灼真挺閒的,她無論乾什麼這人好像都得來插一腳。

不過她沒敢說出口,因為謝灼現在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應該是要生氣了。

就像那晚在房間裡,他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她,質問她把他當作什麼人一樣的神情。

柳淼淼不是故意沒回謝灼那條叮囑她吃飯的消息,隻是當時她看見了,也就懶得回了。她很多時候是個不願意和彆人多作解釋的人,她不擅長同人推心置腹地打交道,也不喜歡交往朋友。加上從小被柳景誠寵壞,活在一個相當封閉的環境中,習慣了一屋子管家傭人司機老媽子圍著她轉,也習慣對於彆人的給予理所當然地接受。

所以她並不是個懂得照顧和理解彆人感受的人。

她能感覺到到謝灼在生氣,可她總是搞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

柳淼淼覺得小孩子不懂就要問。

她垂下眸,輕聲:“阿灼,你是在生氣嗎?”

她聲音聽起來很委屈。

就像一個純真無邪的小孩子,理解不了你們大人的世界,為什麼沒有秒回電話秒回消息就發脾氣的這種複雜情緒。

她隻是單純心情不好,或者剛好犯懶,純粹忘記回複而已。

謝灼偏偏最看不了她受委屈的樣子。

他重重地揉了揉有點發脹的額角,一時竟然被她這副模樣折磨得沒了脾氣。

他聲音有點疲憊地說:“……算了。”

-

謝灼足足憋了一整天,柳淼淼都沒再主動和他說過一句話。

下午校慶晚會排練,柳淼淼仍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所幸她演的是一棵不需要肢體語言的大樹,整個人懶洋洋地往舞台角落一站,又進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

謝灼拿了琴譜進來,碰上隔壁班過來的蕭晗。

蕭晗:“哇!!謝同學,好巧啊!!”

謝灼:“……”

你就不能換個彆的開場白嗎。

蕭晗問:“柳同學在嗎?”

“我們班下午要排練。”

“噢,那你幫我把這個給她。”

謝灼接過蕭晗遞來的一套試卷,是昨天課上熊化肥布置的化學作業。

他翻開粗略地看了下,這字跡和解題思路一看就不是柳淼淼寫的。

謝灼皺眉:“你這不是在幫她,你是在害她。”

蕭晗撓撓後腦勺的頭發說:“我也知道這樣不太好……柳同學也沒讓我幫她寫,是早上回學校的時候我看她心情不太好,想著能做點什麼讓她開心點。這套卷子也不是她給我的,是我從老師那再拿的……”

謝灼頓了頓,問:“你們早上一起回來的?”

蕭晗說:“我家住在銀河墓園那邊,柳同學早上好像是去拜祭什麼人,碰上就順路一起回來了。”

早上去墓園拜祭?

謝灼想起柳淼淼她母親的事情。

景薇原本是花城人,她今天早上應該是去拜祭她母親了。

怪不得一大早回來心情看起來那麼低落。

謝灼眉頭擰得更深,心頭有點懊惱的情緒浮上來。一時說不清楚是懊惱自己早上沒有再主動問得更多一點,還是在懊惱她為什麼總是什麼事都不願意和他提起。

其實他今天早上生氣的原因很簡單,他根本找不準自己在柳淼淼心裡的存在感。

他不是真的吃飽了撐著沒事乾,跑到電影院去堵人家,大半夜的陪她坐在宵夜店裡吃小龍蝦。他也是第一次送女孩子玫瑰花,第一次因為要去等一個人而五點鐘點還沒亮就跑到人小姑娘家樓下巴巴地站著,每隔五分鐘都要低頭看一眼手機屏幕,生怕錯過了她的消息。

換了是以前,謝灼要是覺得自己乾出這種事,他大抵會覺得自己是有病。

但那個女孩子是她。

所有看起來毫無邏輯而又有病的那些行為,都變得詭異的合理起來。

他現在就是骨子裡那股小少爺的驕矜脾氣在作祟,想服軟,架子放不下來,想不管她,那又做不到。

他明知道對方就是個把“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沒良心三要素貫徹落實的小妖精,她撒嬌和柔軟也許都隻是個陷阱,等他中套往裡麵跳了,沒等她玩上多少天,膩了就會把他踹掉。

可他就是忍不住自己想往火坑裡跳的這條腿。

謝灼覺得自己真是有點瘋魔了。

蕭晗見一班班主任進來禮堂準備排練的事,便說:“那我先走了……”

話音未落,舞台那邊有人大聲喊道——

“柳同學,小心——!”

某個正在排練走位的同學不小心碰倒了還在搭建中的燈柱,繁瑣的電線拉扯著鋼鐵架子和燈管一同朝女孩子的方向砸下——

柳淼淼本能向後躲開當頭砸來的鐵架,腳後卻踩空,整個人失去重心從舞台邊緣跌了下來。

尖叫聲四起。

男生的身影一閃而過。

在她即將摔落地麵那瞬間,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上夾子,更新推遲到晚上23:10,之後每日更新還是早上7點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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