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雷鳴悶響劃破天際後, 大雨猝不及防地砸了下來。
謝灼怕她被雨淋壞,便脫了外套蓋在女孩子頭上,“走, 跟我回家。”
男生的衣服還有他身體上的餘溫, 混合著淡淡的薄荷葉香味鋪天蓋地地將她包裹, 柳淼淼還在出神, 就已被他牽著上了車。
謝灼向司機報了她家地址,一路上的手都是緊緊牽著她的。
他的手很大, 修長有力,指骨流暢漂亮,將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裡。白淨的手背處掛著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是剛才打架時無意弄傷的。
柳淼淼心莫名一顫, 下意識想將手抽出來,卻被對方更用力地握住,沒有給她半點逃脫的機會。
車停在小區樓下, 謝灼下了車,見柳淼淼還坐在裡麵,指尖攥著自己的裙擺,一動不動。腦袋埋得很低, 就是不肯抬頭看他一眼。
謝灼唇角一彎, “不下來?要我抱?”
她內心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酸澀,愧疚,無言麵對或是彆的, 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氣和他對視:“阿灼,我……”
他卻不等她說完,徑自俯身將她抱出車內。
女孩子很瘦,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般被他抱在懷裡,身上罩著他的大衣,被他保護的很好,他卻站在雨中。
冷雨砸在他的臉上,混合著唇角血跡,沿著流暢的下頜線條墜落。
她腳上的棉拖鞋被踩得臟兮兮的,沒來得及換下的睡裙濡濕了雨水。謝灼很深地看著她,嗓音又有一絲無奈:“讓你不要亂跑在家裡等我,怎麼老是不聽話。”
柳淼淼垂下眸子,一時安靜沒吭聲。
她就這樣任他抱著進了小區,到了家門口,謝灼本想伸手按門鎖密碼,可抱著女孩子雙手挪不出空處,便低聲喊她:“淼淼。”
柳淼淼怔然抬頭:“嗯?”
“我要把你放下來一會兒,得按密碼。”
“……”
柳淼淼臉頰莫名一熱。
他說這話時眼裡是含笑的,分明是在戲她明明有腿卻不肯好好走路,連進個家門都得他抱著,現在要按密碼,還得征詢她能不能少抱一會兒的意見。
柳淼淼彆開臉咕噥道:“又沒人叫你抱。”
她終於願意跟他說話了。
謝灼將她放下來,在門鎖輸入了密碼,係統提示錯誤,他才想起柳淼淼昨晚把密碼改了。
謝灼問她:“新密碼呢?”
柳淼淼心思還在彆處上,壓根沒想起這件事,被他這麼一問,條件反射地歪了歪腦袋,“唔?”
這人真是,什麼時候都是乾了壞事後還一副理直氣壯滿臉無辜的樣子。
謝灼指骨在門鎖上敲了敲,挑眉道:“昨天我走了之後又回來,發現你把密碼改了,新密碼不打算告訴我?”
柳淼淼微怔:“你回來過?”
謝灼說:“我就在樓下站了會兒,又上來了。”
柳淼淼捏著裙角的指尖不覺緊了緊,垂眸低聲道:“可你昨天明明走了,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兩人有片刻沒有說話,女孩子安安靜靜地站在他麵前,纖細骨架子上罩著寬大外套,像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襯得身姿愈發削瘦單薄。
她低眉垂目不敢看他,從這個角度,謝灼恰好能看見她發頂一圈小小可愛的青色發旋,和女孩子微微細顫的濃密眼睫。
謝灼靜靜看了她很久,輕不可聞地歎了聲道:“我也是被你氣的。”
柳淼淼也知道那時自己有些話說得傷人過分了,可她還沒做好準備敞開心扉地麵對他,隻能選擇逃避。
她抿了抿唇,沒說話。
謝灼伸手揉揉她發頂,“好了,進去再說。”
柳淼淼幅度很小地點了下頭,慢吞吞地說:“……新密碼是六個一。”
謝灼:“……”
謝灼也不知是氣是笑:“你也不知道改個複雜點的,回頭半夜有壞人闖進來怎麼辦?”
柳淼淼小聲辯駁:“哪有壞人,這小區安保好得很,平時除了廚師和打掃衛生的阿姨,也隻有你會來。”
謝灼心裡一澀,發現她其實有時候是很矛盾的,一方麵她待陌生人冷漠防備,可另一方麵卻又對親近的人毫無所防,那天她口不擇言地說了傷害他的話,其實也不過是她自我防護之下最後那層脆弱的防線在作怪罷了。
謝灼開了門,柳淼淼正想往裡走,腳下卻一空,又落入了他的懷裡。
“我抱你。”謝灼說。
他抱著她穿過客廳,卻沒將她在沙發放下,而是徑直走向臥室。
柳淼淼被他放在軟綿綿的床上,腦袋裡忽地警鈴作響,男生高大身軀站在跟前,她下意識像受驚的小動物般抱膝往床角縮了縮,抬頭問他:“你抱我進臥室乾嗎?”
謝灼揚眉:“有些事得在床上乾才合適。”
柳淼淼:“……”
謝灼在她麵前坐下,顯然要將新賬舊賬在今天和她清算清楚。
“一天一夜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消息,當初簽協議的時候怎麼答應我的,嗯?”
柳淼淼自覺是自己過分了,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抱著雙膝的手緊了緊,低頭不肯跟他說話。
然而她此刻已落入他的手裡,他又怎麼會輕易再給她逃避的機會。
謝灼雙手捧起她的臉,“看著我,淼淼。”
他漆黑的眼瞳如窗外深濃的雨夜,眸光深深地將她膠在眼中,柳淼淼心一顫,竟本能地抱著身體又往床角怯縮了一點點,決心要變成一隻逃避的鴕鳥。
謝灼沒了和她玩你追我趕遊戲的耐性,他上了床,按著她手腕將她壓在身下,柳淼淼一驚,想用腿去蹬他,雙腿卻被他用膝蓋鉗住。
男生頎長有力的四肢緊緊扣著她的,寬闊的脊背遮住了天花散落的水晶燈光,他俯身壓在她身前,落下的陰影將她牢牢圈住,強硬霸道,不給她絲毫動彈的機會。
柳淼淼掙紮無果,徒勞地瞪著他:“你放開我。”
謝灼低頭吻她,她卻避開,隻留給他一邊青絲下白軟帶粉的小耳垂。
他含住了她的耳垂,唇舌熾熱的觸感讓柳淼淼腦袋整個一炸,感覺他用舌尖在她耳蝸深處輕輕勾舔了一下,微啞聲音混著灼熱氣息絲絲入扣地直達她耳蝸深處:
“還亂動?欠收拾?”
柳淼淼哪裡見過他那麼沒正形的樣子,霍然睜大眼睛看他,謝灼卻不再給她躲開的機會,低頭封住了她的唇。
少年的唇瓣溫涼薄軟,帶著他唇角淡淡的血腥味,以及窗外濕冷生澀的雨汽闖入唇齒。
“唔……”柳淼淼掙紮著想推開他,他卻不讓,四肢像緊緊纏繞的蛇,雙手鎖著她的手腕壓至耳側兩邊,將她圈錮得更緊。唇舌強勢地撬開她的齒關,熾熱氣息湧入,將她的思緒全部攪亂。
這個吻充滿了不由分說的占有欲,沒有給她絲毫反抗和辯駁的機會,她隻能順從地蜷在他身下,被動地迎合他交纏的唇。
柳淼淼想起他剛才和人打架的樣子,眼裡深湧暗沉,不管他平日裡多麼清淡克製,他骨血裡分明住著一頭嗜血凶狠的狼。
她氣息被他吻得支離破碎,連反抗的聲音也不覺變成了嬌吟。
他身體一點點地變化,緊緊壓在她的腹上,柳淼淼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燒成了一隻小火爐,臉憋得通紅,終於那層冰冷偽裝的外殼被他吻得碎掉,連開口都變成了嬌吟的求饒。
“阿灼……”
他終於滿意地放過了她,和她分開前慣性在她唇上用力地含咬了一下,疼得她眼泛淚光。
女孩子嘴唇微微腫起,被他吻得鮮紅欲滴,一小個縮在角落裡,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你這是趁人之危,我們又還沒和好。”她說。
謝灼將她拉進懷裡,雙臂環抱著她,給她安全感:“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我去找你爸爸了。”
柳淼淼一怔:“你去香港了?”
“嗯,你爸跟我說了以前的事。”
她沒想過他竟會因為這件事特地去了一趟香港。
自己過往的事被人窺見,柳淼淼忽然覺得有點羞恥。她像個被大人偷看了日記本後鬨起小情緒的孩子,咕噥道:“我爸真是多管閒事。”
“他很關心你。”謝灼說,“淼淼,我們都很關心你。”
柳淼淼抿了抿唇,垂眸低聲說:“我知道……我隻是……”
她隻是還沒有完全做好和他談起過往的準備,她是信任他的……她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她的世界已經封閉太久了,想邁出這一步並不容易。
他的下巴擱在她發頂上,蹭了蹭說:“外麵說的那些事,我從來沒有相信過,我隻相信你對我說的。”
柳淼淼心裡覺得更加愧疚:“可是我有病的事是真的……這個病,你不在意嗎?”
“我在意的是你不信任我。”謝灼說,“隻是這樣而已。”
“可能治不好的。”
“治得好治不好,我都會陪你。”
他說得那麼篤定,甚至沒有絲毫猶豫。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是她一直不願意向他敞開心扉,還陰暗地揣測他和其他人一樣,知道她有病的事後一定會嫌棄遠離她。
柳淼淼現在才覺得自己當時那些想法有多麼可笑,她對他的質疑,有多麼傷人。
柳淼淼一時說不出話來,心裡最堅硬那塊仿佛被人溫柔地捧在手心裡,那人不顧她的寒冷堅硬,也不顧她身上偶爾的倒刺紮人,終於將她融化成一片。
她鼓起勇氣抬起頭和他對視,少年眸光溫柔依舊,美好得令人心動。
柳淼淼指尖撫摸著他唇角的烏青血跡,輕聲問:“疼麼?”
謝灼淡淡彎了彎唇,“不疼,你親一下就好了。”
她難得沒反抗,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裡伸出一個腦袋來,湊上去親吻他的唇角。
謝灼笑了:“今天這麼聽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