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整。
《花城好男聲》總決賽現場。
造型師正在給謝灼弄頭發, 卓一為擔任起了助理職責,和舞台總監溝通等下現場的錄製細節。
謝灼看了眼牆上掛鐘時間,拿出手機解鎖, 屏幕消息空蕩蕩的, 始終沒有收到女孩子的回複。
化妝師拿了粉撲過來給他補粉, 道:“頭抬高一點兒, 彆看手機了。”
謝灼把手機塞回衣兜,心不在焉地說:“嗯, 抱歉。”
休息間外的走廊站著兩個候場的工作人員,壓得很低的交談聲細細碎碎地傳進來:
“誒,你聽說了嗎, 旁邊酒店起火了, 火勢好像還挺大,從5層那裡燒起來的。就是主辦方包下來給我們員工住宿的那層。”
“幸好比賽今晚結束,昨天我就收拾好東西搬出來了, 不然也得遭殃。”
“說是從505那間房燒起來的,酒店經理說裡麵還住著人,但門怎麼都打不開,現在火燒得太大, 根本沒人敢靠近, 消防也還沒能趕來。”
“住著人?不會是我們這裡的人?”
“就是!不過不知道是誰, 就聽說是姓柳的。”
謝灼猛地想起下午現場彩排時在觀眾席隱約看見的那個人影,心裡頓時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霍然站起,衝出去揪著門外說話的男生問:“你剛才說什麼?她姓柳, 叫什麼?”
男生被嚇了一跳,支吾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聽人說的,好像是個臨時工,證件登記也不齊全,隻留了個姓氏,誰知道叫什麼!”
謝灼二話不說便轉身往外跑,卓一為匆忙攔住他:“阿灼,你冷靜一點,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要去哪?”
“不對,她來了,她現在就在酒店裡。”謝灼推開卓一為的手,“讓開!我要去找她!”
-
柳淼淼是被房間裡的濃煙嗆醒的。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暈過去的,她身上沒有力氣,半跪在床邊,扶著床沿用儘全身的力氣才硬生生把自己撐起來。
濃煙刺鼻,火光已經從洗手間蔓延到了臥室,屋內木質櫥櫃和白絨地毯又都是易燃的材質,濃煙和高溫嗆得人喘不過氣。
頭頂天花上的水晶燈被燒得斷開墜下,狠狠地砸在她的身前。
她捂著口鼻劇烈咳嗽,手邊不小心打翻了酒店工作人員送來的那盒巧克力。
是這盒巧克力。
她簽收後隻拆開吃了一顆,隨後便不省人事。
這盒巧克力有問題!
柳淼淼顧不上更多,她劇烈咳著,拖著虛軟的身體跑向門口,大火已經將木門燒得扭曲變形,手柄滾燙如紅鐵,根本沒辦法觸碰。
她想找自己的手機,可手機放在床上,火舌席卷著床墊棉被將手機吞噬,金屬外殼過熱猛地爆裂開。
柳淼淼隱約聽見酒店外圍有警笛和消防車的聲音,可這邊火勢太大,等到救援上來,她很可能已經被活活燒死。
她被大火逼得步步後退,濃煙嗆得她無法呼吸。木質衣櫃的門板被燒到斷裂,夾著火光猝不及防地砸上她後背。
薄薄的衣裙料子被燒出一個大洞,柳淼淼一聲痛哼,後背皮膚蔓延開灼燒的刺痛,感覺有火舌在她身上舔舐。
她有幾秒倒在地上眼前發黑,腦海裡閃過少年的模樣。她好像隱約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努力睜開眼睛,可四周除了火光不斷爆裂燃燒的聲音,根本什麼都沒有。
幾乎要喪失意識之前,她看見了房間角落已經被席卷成一片火幕的窗簾。
柳淼淼猛地記起什麼,努力撐起身體,在屋內左右看了一圈,視線落在那張還未完全燒毀的木質梳妝凳上。
她顧不上凳子被燒得滾燙,用儘全力舉起,往窗台狠狠一砸——
玻璃碎裂。
女孩子身影一閃而過,從窗戶躍了出去。
-
謝灼比消防更快一步趕到現場。
酒店五層已是濃煙滾滾,巨大火光不斷從上層破碎的玻璃窗竄出,爆鳴和尖叫聲不絕於耳。工作人員和住客驚慌四竄,每一個跑下酒店大堂的人他都沒有放過,可裡麵沒有女孩子的身影。
電梯已經暫停使用了,謝灼推開安全樓梯的門往上跑,被卓一為著急攔住:“你瘋了!你沒看見上麵火勢有多大,你上去是送死!”
謝灼紅著眼睛道:“她在上麵,我必須要上去。”
卓一為更急:“你怎麼知道她一定在上麵,世界上姓柳的那麼多,柳妹子說不定根本就沒來,你先冷靜一點,等消防——靠!”
卓一為話還沒勸完,謝灼推開他往上跑。
越到上層,濃煙越重。刺眼火光從樓道隱隱滲入,溫度高得幾乎要把人融化。
謝灼跑到四層的時候,與一個戴口罩穿著酒店工作製服的男人擦肩而過。
男人手裡拿著電話,聲音壓得很低:“轉告對方,她要我辦的事已經完成,那個女生在裡麵,逃不掉的。”
隻是一瞬間,男人的身影便消失在樓道拐角處。
整個五層已經空了,火勢很凶,濃煙嗆得人眼睛都難以睜開。大火逐層蔓延過來,505房間內不斷有火光從被燒得通紅的木門底下竄出,謝灼用手捂著口鼻,焦急地喊她的名字——
“淼淼!”
沒有人回應。
謝灼想拉開門把進去,滾燙的鋼鐵燒得他手心一痛,他咬牙,用力踹在門上。可這家酒店安保係統結實,門又哪裡是能被輕易踹開的。
“阿灼!你跟我回去!”卓一為被濃煙嗆得猛咳,拽著他衣服阻攔道,“你彆去!你看看這裡都被燒成什麼樣了!”
“你先走,我一定要找到她!”謝灼推開卓一為,一腳又一腳,大力踹在門板上。
濃煙嗆得人喘不過氣。
最後男生用儘全身的力氣,衝上去用肩膀猛地一撞,大門轟然倒下。
火舌從內部猛地竄出,連帶著上方熊熊燃燒的門框墜落,狠狠砸在他手上。
手背上的皮膚頓時被灼燒,皮肉綻開來,鼻腔中滿是燒焦刺鼻的味道。
“淼淼!”
他顧不上手上傷口,衝了進去,房間內濃煙滾滾,家具陳設幾乎全被大火吞噬,除了火光和黑煙,屋內空無一人。
他的聲音被濃煙嗆得嘶啞,眼睛通紅地喊她的名字。
她不在。
卓一為在大火將人吞噬之前,硬生生將謝灼拽了出來。少年幾乎失去意識地摔坐在地上,從手背一直蔓延到小臂的傷口皮肉外翻,血肉黏連的鮮紅。消防趕過來,給他戴上了氧氣麵罩。
他被醫務人員抬上擔架送進救護車,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卓一為聽見他聲音嘶啞悲傷地說:
“我希望她來……但是今晚,我突然,很慶幸她沒有來……”
-
眼前黑影一閃而過。
咚!
緊接著是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車前窗的玻璃濺上一片血跡,扭曲的人影掉落,車頭被砸得變形。
陸沉猛地踩了刹車,後座的男人淡淡皺了眉。
“怎麼回事?”封彥問。
這邊是酒店後區的街道,他們剛回國,本就不想在媒體前引起太大騷動,特地繞了偏路,卻不想遇上突發情況。
街道燈光昏暗,陸沉開了照明,看不太清情況,隻感覺車頭那兒砸了個人。
男人夜裡的眼睛漆黑涼淡如水,輕描淡寫地滑過車頭那邊,不帶情緒地問:“是撞到人了?”
陸沉說:“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死了?”
“我去確認。”
陸沉下了車,去前頭查看了一下情況,回來應道:“還有氣,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麼想不開要跳樓。”他遲疑問,“封先生,要怎麼處理?”
封彥看了眼一街之隔車水馬龍的大馬路,要是報了警,他低調回國的事不可能掩住,媒體必然會抓住大做文章。
“人帶走,找人聯係她家人。媒體那邊封鎖消息。”他說。
陸沉道:“是。”
-
謝灼在火場內吸入了過量濃煙,送到醫院後緊急搶救了一晚上才漸漸轉醒。
醒來時右手從手背到小臂裹滿紗布,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他想說話,喉嚨卻乾燥刺痛,發出的聲音都是沙啞的。
張口便猛烈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