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轉了步子想從另一邊過去，又被另外的男生堵住。
三個男生將她前麵左右的路都堵了個嚴實。
“聽說你媽是小三，你就是小三的女兒了。”帶頭男生戲謔地說。
另外的附和道：“我媽媽說了，讓我不要跟這種人玩！她媽以前勾引彆人老公，她長大了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誒，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嗎？”帶頭男生看她不理人，衝她肩頭推了一掌。
淼淼身材瘦，沒防備地被一推，沒穩住朝後踉蹌了幾步。
她抬頭死死地瞪著他們。
男生被她凶冷的眼神瞪得一愣，轉瞬笑得更惡劣：“哎你看她還瞪我們！了不起啊，犟給誰看啊！”
另外的男生也伸手去推她：“不是犟嗎，怎麼不說話啊，啞巴嗎？”
她就像一隻小皮球，被三個男生圍堵在中間，無力地被他們推來推去。
淼淼看準帶頭男生伸來的手，眼快抓住，用牙狠狠一咬！
“嘶——”男生痛叫著把手抽回來，罵罵咧咧的，打開書包翻找，掏出一個裝滿墨綠色粘稠液體的塑料瓶子。
擰開蓋子，揚手，對準她兜頭淋下。
惡臭刺鼻，像死了好幾天的老鼠和癩蛤.蟆一起打成的汁。
淼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指甲用力摳進書包的肩帶。
臟水順著她額發淌落，蔓延過眼睛，鼻子，嘴唇，從頸脖流進衣服裡。
臭得令人窒息。
和以往任何一天都一樣。
這一天，也依然沒逃過被潑臟水的命運。
她僵直地站著，像根孤零零又倔強的木樁子。內心麻木又冰冷，甚至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在哪，不知道為什麼要站在這。
甚至快把這荒謬的一切當作習以為常。
幾個男生還要合力去推她，她避也沒避，仿佛已經放棄了，平靜而絕望地等待這場每日上演的，無聊低俗的侮辱結束。
男生拳頭高抬，眼看就要落下。
淼淼下意識閉上了眼。
眼前拳風陰影掃過，卻沒如預期砸在她身上。隻聽一聲悶哼，男生腿窩卻被身後的人踢中，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道歉。”男孩子的聲音冷冷清清的，帶著點兒童音的稚氣。
淼淼微怔，緩緩睜開眼。麵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很斯文清秀的男孩子。
皮膚很白，整個人都乾乾淨淨的，像個代言純淨水的小模特。衣衫也很齊整，和她身上臟兮兮臭烘烘的不一樣，走近了還能聞到乾爽好聞的洗衣粉香。
是今天下午看到的，在操場上打籃球的那個男孩子。
男孩子拎著她手腕往身後一拉，抬腳踩在地上男生的腦袋上，冷聲重複：“道歉。”
另外兩個男生眼見帶頭的都被人一腳踹趴在地上了，交換了個眼神，深知對方不好惹，火速逃跑了。
而地上男生幾番掙紮無果，不一會兒便求饒道：“對、對不起！”
男孩子這才鬆了腳。
鬨事的男生匆忙從地上爬起，臉上的灰都沒顧得上抹，便撒丫子跑了。
男孩子看著幾個男生落荒而逃的背影，輕哼了聲。
他轉過身來，垂眸靜靜看她：“你沒事吧？”
淼淼還沒反應過來，怔愣地望著，隨後視線落在他拎著自己手腕的手上。眼睫輕微地眨了兩下，忽然觸電般甩開了男孩子的手。
男孩子以為她是被嚇到了，也沒在意，見她頭發身上都濕漉漉的，便從口袋掏出紙巾遞過去：“喏，給你。”
淼淼盯著他遞來紙巾的手，朝後慢吞吞地挪著步伐，把距離拉開，警惕地看他。
像看著什麼會吃人的猛獸似的。
男孩子愣了下，隻覺得她防備心過剩，絲毫不按常理出牌。
看校服，是和他一個學校的同學。
他好脾氣地問：“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班的？”
淼淼抿著唇，沒吭聲。
男孩子自顧自地道：“我叫謝灼，謝就是謝謝的謝，灼是灼燒的灼。在二年一班。”
淼淼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自我介紹起來，神情依然很警惕，烏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滴溜溜地轉。
小謝灼說：“你頭發都濕透了。”他朝前走了一步，想用紙巾給她擦腦袋。淼淼沒料到他突然靠近，雙唇驚愕地微微啟開，猛地拍開他的手。
很清脆的一聲啪響。
她瞪著他。目光奶凶奶凶的，像隻渾身炸了毛的小貓。
小謝灼看著自己被打開的手，局促地撓了撓頭發。他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明明幫了她還一臉凶巴巴的樣子。
他一時有些束手無策。
他左右看了眼，也不知這女孩子放學有家長來接沒，便問：“你家住在哪？你爸爸媽媽呢？要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回家嗎？”
淼淼還是不說話，目光緊緊盯著他，生怕他再突然動作。
她太過警惕。小謝灼毫不懷疑她下一秒就會齜牙咧嘴，張著爪子衝他撓上來。
小謝灼抓著後腦勺頭發，茫然地自言自語：“……我有那麼可怕嗎？”他想起剛才那些男生說她好像是個小啞巴。
他試探地問：“你……是不能說話嗎？”
淼淼還是瞪著他，伸手繞到背後書包，掏出小本子和筆，在上麵刷刷寫了幾句，翻過來給他看。
女孩子寫得急，字跡歪歪扭扭的，小謝灼看了好一會兒才辨認清楚：
【我不認識你，阿爸說世界上壞人很多，讓我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小謝灼微愣，解釋說：“我不是壞人。”
淼淼又接著在本子上寫：【你怎麼證明你不是壞人？】
小謝灼說：“我看起來像壞人嗎？”
淼淼抿唇思索了幾秒，男孩子笑顏溫和，長得眉清目秀的，看起來就是很容易博人好感的類型。
但阿爸也說過，真正的壞人是不會把壞人這兩個字鑿在腦門上的。
於是淼淼又接著在本子寫：【誰知道你是不是假裝的？】
小謝灼失笑：“你真沒良心，我剛剛幫了你，你還以為我是壞人。而且我們第一次見麵，我乾嗎要騙你？”
淼淼沒動作了。
他說的好像有些道理，畢竟剛才是他把那些人趕跑的。
淼淼還在猶豫，小謝灼卻上前，拿紙巾給她擦了擦前額粘成一整團的劉海。
淼淼被嚇了一跳，又要拍開他的手，被他反手抓住。
男孩子比她高一些，走近時她剛好到他下巴的位置。
他穿著乾淨熨帖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香味淡而清新。比一般女孩子都還漂亮乾淨。
淼淼垂眸看身上臟兮兮的衣服和裙子，她第一次覺得，那股臭味那麼刺鼻。
她掙紮著想把手腕從他手裡抽出，小謝灼卻沒讓，給她擦乾淨臉上和頭發上的汙水：“彆動啊，你腦門那兒還插著一片樹葉。”
淼淼：“……”
淼淼動作一滯，擰眉朝上望。視線盲區，她看不見。很苦惱。
小謝灼見她一直試圖望自己頭頂，眉心擰得跟團麻花似的，看起來滑稽又可愛。他唇角剛揚，又被淼淼一眼瞪回去。
小謝灼隻能忍著笑，幫她把發絲裡的樹葉摘下來，說：“可以了。”
淼淼拿爪子扒了兩下腦袋上亂糟糟的發，臉上身上都灰撲撲的，像個剛從豬圈裡爬出來的小村姑。
小謝灼說：“也不知道那些人倒的是什麼，隻能這樣拿紙巾擦一擦，得用水才能洗的乾淨。”
他看了眼旁邊商鋪的掛鐘時間。不早了。
“好了，趕緊回家吧。”他說。
這個男孩子看起來確實不像壞人。
淼淼沒像剛才那麼抵觸了，她站在原地沒動，安靜和他對視。
小謝灼被她看得奇怪，問：“……怎麼了？”
淼淼沒吭聲。
小謝灼心裡更加奇怪了。這女孩子是真冷淡，不願跟人說話，也不愛理人。管你是不是救命恩人呢，說什麼也撬不開她的嘴。
但她瘦瘦小小的一隻站在那裡，頭發和衣服亂七八糟，可憐兮兮的，像個被遺棄在路邊的小動物。
“……我要回家了哦。你也早點回去吧。”小謝灼對她揮揮手，正要走，衣服下擺卻多了份力道。
小謝灼怔了怔，看見女孩子攥著自己衣擺的手。
她埋頭在小本子上寫：【不想回家。】
他不理解：“不想回家？為什麼？你爸爸媽媽會擔心你的。”
淼淼寫著：【隻有阿爸會擔心我。但他工作很忙，經常要去外地。媽媽不管我。】
小謝灼問：“你媽媽怎麼會不管你？”
淼淼抿了抿唇，沒說話。
見她不願說，小謝灼撓撓後腦勺頭發，又問：“那你一個人怎麼辦？你晚上總得吃飯吧，誰給你做飯？”
淼淼在小本子上寫：【吃泡麵。】
小謝灼：“……”
小謝灼擰眉：“那些都是垃圾食品，不能吃的。”
淼淼：【可是沒有彆的吃。】
寫完這句話，女孩子腦袋像隻水煮過的茄子，蔫巴地拉聳下來，盯著自己腳尖。身材本就瘦弱，再加上神情委屈，看起來更加可憐。
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不然她又啞又笨，會被人販子拐走的。小謝灼在心裡想。
小謝灼思忖片刻，道：“那要不……你來我家吧？”
淼淼歪了歪腦袋：【去你家？】
小謝灼說：“對啊，反正我爸媽今天都出去了，家裡沒人。”
淼淼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答應。阿爸隻說了不能跟陌生人說話，但沒說不能跟陌生人回家。
沒半會兒，淼淼聽到肚子一聲咕叫，她抬手摸摸餓扁的肚皮，咽下一口唾沫，在筆記本上寫：【你家有巧克力嗎？】
小謝灼笑了：“有啊，我家什麼都有。”
淼淼點點頭，然後寫道：【那我跟你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年紀的灼灼已經知道把媳婦兒往家裡拐了（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