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月下的身影頎長, 清俊優雅，見沈訴訴前來，他回首, 對她點了點頭。
兩人在屋頂上坐下, 顧長傾將橫刀放在身側, 又將那玉瓶取了出來。
“這次訴訴姑娘可不要亂看了。”顧長傾將玉瓶交到她手裡, 沉聲說道。
本來白日他可以趁那惡妖的氣息還未消散, 直接追去, 奈何沈訴訴暈了過去, 他也隻能作罷。
沈訴訴搓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顧南舟，誰像你一樣什麼東西都看過，那麼不講究, 我第一次看那種東西, 能……能不緊張嗎！”
屍體上的四肢以及某處關鍵部位都被斬了下來，也難怪沈訴訴看了之後直接被嚇暈。
她低頭，在玉瓶側旁嗅了嗅，指了鎮上東麵。
“往那裡去。”沈訴訴起身，打算直接飛過去。
顧長傾看向小鎮東麵, 有些猶疑，因為那裡是勾欄瓦舍之所，這大晚上的, 隻有那裡燈火通明, 頗為熱鬨。
而且那裡人多, 也不知沈訴訴能不能找得到目標。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沒去過那等地方。
月下，顧長傾的俊臉微紅，沈訴訴笑嘻嘻地看著他：“怎麼了顧南舟, 我可沒有騙你，這味道就是指向那裡，你……不會不敢去那裡吧？”
顧長傾直言說道：“我從未去過，或許，不會認路。”
“難道我去過嗎？！”沈訴訴挑眉說道，她有些生氣了，“不過我可不能敗壞李家小姐的名聲，李老爺身子不好，若是聽到些風言風語，肯定會暈過去。”
顧長傾取出兩枚易容的符咒，與沈訴訴一人一枚，貼在了身上。
霎時間門，兩人變了個模樣，都變得比之前普通了許多。
“真普通。”沈訴訴摸著自己的臉頰，幽幽歎氣，“我還是第一次不當美女。”
顧長傾將她領著，從屋頂跳了下來，他倒是不介意自己易容成了什麼模樣。
在沈訴訴的引導下，他們往鎮上最大的青樓而去。
沈訴訴在前邊走著，顧長傾在後邊跟著，他看著沈訴訴的背影，總覺現在的她很像一隻可愛的小狗，在給他引路。
當然，這樣的想法，顧長傾是不敢對沈訴訴說的。
身為狐妖，她最討厭彆人說自己像狗，雖然這兩種動物確實有些親戚關係。
沈訴訴走在前邊，她總感覺顧長傾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她站定了身子，猛地回過頭來，盯著顧長傾瞧。
“顧南舟，你在偷偷想什麼？”沈訴訴機警地問道。
“沒有。”顧長傾否認。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嗅覺好得很，就像狗？！”沈訴訴扯著他的袖子，質問他。
“並未。”顧長傾唇角翹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繼續否認。
沈訴訴正待繼續纏著他，那邊守在青樓的老板娘已迎了出來。
“哎喲，大好的良辰美景，姑娘公子，吵什麼架呀？”老板娘的聲音酥酥軟軟的，比沈訴訴這個正牌狐狸精說話還更魅惑人。
“來都來了，不如進去坐坐，有再大的火氣，到了咱們醉春樓裡，也該沒了。”老板娘一甩手上水紅色的帕子，柔聲說道，“姑娘，公子，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醉倒溫柔鄉啊。”
沈訴訴猶猶豫豫，不太敢進去，當然，顧長傾比她更加猶疑。
但那妖氣追蹤的儘頭就是在這醉春樓裡，沈訴訴也隻能一咬牙，拽上顧長傾往裡邊走。
“姑娘，你們可彆一道了，咱們這裡可有許多年輕帥氣的公子讓你挑。”老板娘低聲對沈訴訴說道，“你身邊這位，太普通了些，哪裡配得上姑娘你，快來快來，我領你去。”
沈訴訴被老板娘牽著，與顧長傾分開，她估摸著醉春樓是給顧長傾找漂亮姑娘去了。
她察覺到那妖氣在醉春樓頂層，也不太急，就跟著老板娘走了。
老實說，她多少是有些期待的，畢竟那麼多年輕帥氣的公子……
進了包廂裡，老板娘一拍手，便有幾位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模樣確實俊俏，隻是氣質精神都不太出眾，比起顧長傾原本的“姿色”，那確實是差遠了。
沈訴訴撇撇嘴，並沒看上他們。
但這些帥氣男子比顧長傾會說話，把她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覺便賞賜下了銀錢。
沈訴訴彆的沒有，就是錢多，李家就她這麼一個女兒，未來整個莊子都是她的，她自己當妖怪時，也小有積蓄，花這麼一點小錢買個開心，她還是很樂意的。
這邊沈訴訴還真享受上了，那邊顧長傾如墜苦海般煎熬，他雖使用了易容符咒，但氣質依舊不俗，將醉春樓裡待客的姑娘們迷得神魂顛倒，直往他身上湊。
顧長傾苦苦躲避，一旁姑娘的嬌手已快撫上他的胸膛，他往後一退，輕巧躲開，趁他們不注意，他偷偷給沈訴訴傳了個信。
隻有沈訴訴才能看到的明亮光點出現在眼前，沈訴訴將身邊正在說著甜言蜜語的帥氣男子拂開，把顧長傾傳來的信打開。
“訴訴姑娘，你何時過來？她們……著實有些難以應付。”顧長傾在信裡如此寫道。
沈訴訴一看，樂不可支，她知道顧長傾現在苦不堪言。
好吧好吧，她就大發慈悲去救救他好了。
沈訴訴將身邊的帥氣公子們都趕走，嗅了嗅空氣裡的妖氣，兀自隱匿了身形，飛到了顧長傾的屋子裡。
此時的顧長傾已經被青樓裡的姑娘逼到角落，他的手已經放在身後的橫刀上了，思忖著要不要使用武力將她們逼退。
沈訴訴繞到房間門門口，徑直推開了門，她眯起眼看著屋裡的姑娘門：“好了，漂亮姑娘們，他是我的人，你們……先退下？”
“哎喲，什麼你的人呀，到了咱們醉春樓，可都是客人。”
“對呀對呀，姑娘，您不會是吃醋了吧？”
“不對，姑娘，我方才看你也在下邊點了人，怎麼，自己享樂過了，也不讓這位公子感受一下溫柔鄉啊？”
沈訴訴朝她們拋出一個錢袋，這群青樓姑娘接過錢袋，跑著分錢去了，還真沒打擾顧長傾了。
顧長傾站在包廂角落，低眸整理了一下衣裳，抬頭問沈訴訴道：“你方才，真的與下邊那些男子……”
“嗯？”沈訴訴反手將門給關上，她身後的狐狸尾巴搖了搖，“是啊，我讓他們給我捶捶肩揉揉腿怎麼了？”
顧長傾看著她說道：“你……”
他感覺有些不是滋味。
“怎麼，你不會，還不許彆人會呀？”沈訴訴笑眯眯地說道。
她覺得讓顧長傾吃癟很開心。
“訴訴姑娘，這裡亂，你還是不要久留。”顧長傾坐在她身邊，交代道，“你與我說那妖氣所在，我先送你回去。”
“那怎麼行。”沈訴訴托腮看著他，身後蓬鬆的狐狸尾巴搖了搖，“怎麼，顧南舟，你吃醋了？”
顧長傾一愣，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沈訴訴被他的直白弄得有些慌亂，她支支吾吾地說：“顧南舟，你……你這種事都承認，你不要臉。”
她拍了拍自己有些燙的麵頰，對顧長傾說道：“人還在上邊。”
“上邊是青樓花魁住的地方。”顧長傾說出自己方才在那群姑娘口中聽到的情報。
“顧南舟，不得了了，你連這種事都知道了。”沈訴訴眯起眼笑。
“訴訴姑娘，莫要如此取笑我。”顧長傾輕咳一聲道。
“你去找老板娘，把花魁點下來陪你。”沈訴訴想了想說道。
顧長傾這個人，一到這等煙花巷陌之地，便有些手足無措了，連出主意都要她來出，真累。
顧長傾拒絕：“我不點。”
“假的嘛。”沈訴訴慫恿他。
“假的也不可。”顧長傾斂眸說道。
“都到這個地兒了，你就犧牲一下自己。”沈訴訴從自己懷裡掏出錢袋，“銀錢你不用擔心，我有的是。”
顧長傾按了下自己腰間的荷包：“我有。”
“那你快些去，權當為了咱們鎮上的老百姓。”沈訴訴想看好戲，於是一直攛掇顧長傾。
顧長傾看著她，許久才輕歎一口氣道：“好。”
“放心，我不會嫌棄你點過花魁的。”沈訴訴在一旁尋了處空著的櫃子，躲了進去。
顧長傾紅著臉，替她將身邊垂著的狐狸尾巴也給塞進了櫃子裡。
“平時怎麼不見你垂著？”顧長傾摸了她的尾巴毛一下，問道。
沈訴訴嘻嘻笑著：“隱藏尾巴也要消耗法力，反正你都知道了，我還藏著做什麼？”
“好了——你不要再摸了，臭道士，動手動腳的！”沈訴訴抱怨道。
顧長傾替她將櫃門關上，沈訴訴順著櫃子的縫隙，往外看去。
隻見顧長傾推開房門，叫來了老板娘，頗為生澀地表達了自己的需求。
“嗯……花魁，可以點嗎？”顧長傾生硬地問道。
“喲，公子，咱們醉春樓的花魁可貴了，你有錢嗎？”老板娘問道。
顧長傾取出荷包裡的金錠，將老板娘看得雙眼發光。
“好好好，我這就把婉婉姑娘給您叫下來。”老板娘美滋滋地說道。
顧長傾回了房中，打開沈訴訴藏身的櫃子，他在老板娘身上布下了傳音符咒，可以聽到老板娘那邊的聲音。
在符咒的作用下，沈訴訴與顧長傾聽到了老板娘上樓的聲音，隨後，便是敲門聲。
“婉婉，開門，要接客了，今天來了個大手筆的客人，你可一定要下去看看。”老板娘提高了聲說道。
“玉娘，您等會兒，我今天身子不太舒服，不想見客人。”
“但那貴客給了我整整一錠金子，婉婉，不是一錠銀子，是金子啊，我滴個老天，這錢可以把你買下來——婉婉，快出來吧。”
“什麼，金子？”婉婉柔媚的聲音在屋子裡傳來，“玉娘，您不知道這幾日鎮上的傳言嗎，若那貴客心懷不軌，將我擄走，將我殺了怎麼辦？”
“不會的，這裡人多，若他們敢做什麼壞事，咱們醉春樓裡養著的那些打手也不是吃素的。”老板娘勸說道。
“不過，我看之前一直來尋你的那位書生，這些日子都沒見著了，他這人，又窮又小氣，好幾次來見你，還不想付銀子。”老板娘抱怨。
屋內傳來什麼東西碰撞的聲音，婉婉還是過來開了門：“玉娘，我這就下去，您等等我。”
“好嘞，你好生準備，打扮得好看一些。”老板娘交代道。
婉婉對著鏡子梳妝，高聲應道：“玉娘，我知道了。”
沈訴訴聽完他們的對話，沒感覺哪裡奇怪，她摸著下巴說道：“這個花魁婉婉，感覺也不像我們那天看到的姑娘啊。”
顧長傾按住她的手腕，低聲道：“訴訴姑娘，你再仔細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