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麵她若是離開了,出了歸墟之地,一個時辰她就得回去。無功而返,實在憋屈。
可要是跟著他一起,機緣是不缺了,但是……
陸遙遙是個惜命的人,加上已經死過一次了,凡是自然謹慎再謹慎。
少年也不著急,就這麼彎著眉眼看著她,耐心等著她答複。
良久,陸遙遙試探著問了一個問題。
“你修為如何?”
可能是覺得這樣貿然詢問對方的隱私不好,她頓了頓,先說道。
“我剛築基,你確定要帶我一起?”
白十九起初還以為陸遙遙是以為他的修為太低,所以這才猶豫不決。不想她擔心的竟是她自己會拖後腿。
他唇角不自覺上揚起一抹清淺的弧度,嗓音清冽如泉。
“本人不才,沒什麼遮天神通。不過護你倒是綽綽有餘。”
……
和故意隱瞞自己的真名一樣,白十九最後也沒告知他的真實修為。
不過從他對靈力的精準掌控力來判斷,其修為應當在結丹以上。
白十九接的那什麼大靖王城,聽著就是個人界的任務。
這種難度一般不高,應當能安然完成。
最主要的是,陸遙遙發現,這個白十九的師尊,居然是一位修為至臻的大能!
具體是誰白十九沒透露,可他既能從三清殿正門進出自如,那他的師尊絕對是太乙三大仙尊之一。
陸遙遙抱著一枝春在外麵心急火燎地等著,一柱香過後,少年踩著雲梯,在雲霧嫋嫋中緩步而來。
她順著看去,發現他身後還跟了一位膀大腰粗的圓臉少年。
對方一出聲,陸遙遙便認出了——是之前給他送食的那個體修。
“師弟,你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你就是被關瘋了再想出來也不能拿天命令來賭氣啊。那個王城邪門得很,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你要是實在想去師兄我陪你去怎麼樣?”
“還是說你覺得師兄不合適,那我給你找個輔助性的?法修,還是符修?”
白十九一直在前麵走著不搭理少年,直到他瞧見陸遙遙後這才停下腳步。
“師弟,你想好了嗎?你……?!”
少年急忙刹車,險些崴了腳。
“不是,你好端端的突然停下來做什麼?嚇我一跳。”
他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順著白十九的視線看去,發現了一個矮小瘦弱的少年。
“這是?”
白十九揚唇回答,“誰給你說我是一個人?諾,他就是我同伴。”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陸遙遙招手。
“陸……陸十八,你過來。”
陸遙遙在那少年愕然的神情下抱著一枝春走了過去,然後朝著對方打招呼。
“你好師兄,我是白師兄雇的劍侍。”
這是兩人一開始就商量好的對外說辭。
少年緩了半晌,木訥回應:“啊,你好。”
“你先在這裡站著,我還有點事要和你白師兄交代。”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白十九拽到一旁,見陸遙遙並沒有注意這邊,這才壓低聲音問道。
“這小矮子是怎麼回事,從哪兒來的?你的錢不是都拿給我來買吃食了嗎,你哪裡還有餘錢找劍侍?”
劍侍,是指同劍修一並修行的童子。
不過這種一般都是仙門子弟自小養在身邊的侍從,多為死士,平日除了守劍便是照顧主人的衣食起居。
到了關鍵時刻,則是一道替主而死的擋箭牌。
少年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對啊,你不是最不喜劍侍仙仆之類的在你身邊伺候嗎?”
麵對少年的猜疑,白十九麵不改色扯謊。
“我是不喜歡,可奈何我家裡人非要塞給我啊。再者這孩子無父無母,也沒個依靠,我也不忍心就這麼把他給丟下。”
他歎了口氣,一副憐憫同情地看著不遠處無聊提著石子玩兒的陸遙遙。
“所以想著帶他一同入歸墟曆練一番,助他尋個機緣,早日入道咯。”
體修少年聽後頗為動容,“原來如此,倒是個可憐人。”
可他還是有些擔憂。
“有人幫你也挺好,隻是我瞧著他修為一般,你要不再找個人一道?比如齊師兄……”
白十九驟然冷了臉,眉眼覆了一層冰霜。
“師兄,今日是我出浮屠的大好日子,你非要提這種晦氣的家夥惹我不快嗎?”
感覺到喉間一股森然冷意,少年脊背發涼,趕緊擺手。
“好了好了,我不說便是。”
他實在不知好好的同門師兄弟,怎麼會鬨得如今這樣水火不容的地步。
雖然他很想要幫忙讓他們修複關係,如此看來,怕是不能了。
“不過你有什麼事千萬彆逞能,彆又像之前在北冥那裡好麵子一個人硬抗,被玉京那幾個異星合夥針對。 ”
白十九扯了下嘴角,眸子裡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厭惡。
“一群烏合之眾罷了,傷了我,他們也沒落到什麼好。”
他們聊了什麼陸遙遙離得遠聽不清,隻能瞧見白十九眉眼冷漠,不似先前溫和。
過了一會兒他忍無可忍,打了個響指。
一道禁言咒生在了對方的咽喉,堵住了那體修絮絮叨叨的發言。
總算耳根清淨了。
白十九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邁步走來。
“久等了,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他手指一動,一張玉牌從袖間而出。
“這是天命令,接了此令的人的名字會刻在其中,直到任務完成後才能消散離開。”
玉牌上用金紋刻著兩個名字。
陸十八,白十九。
她有些意外,“竟然不是真名?”
按理說這是天道指令,不該有一點欺瞞才是。
“是真名,不過我用了障眼法藏起來了。修真界魚龍混雜,還是不要輕易暴露真名為好。”
不等陸遙遙細看,白十九便將玉牌收了回去。
陸遙遙抱著手臂,斜睨了他一眼。
“可你知道了我的本名,我卻不知道你的,這不公平。”
“我們既是同伴,你也得告訴我才行。”
白十九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公平?”
“再說了你也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是我猜到的。”
他微抬了抬下頜,半逗弄半挑釁道。
“你要是真要公平,也得靠自己才是。”
陸遙遙被他賭的啞口無言,黑沉的眸子死死盯著他半晌,最終冷哼了一聲彆開臉,不再搭理他。
白十九也不介意,他上前和她並排走著。
“對了,你就不好奇我剛才進去怎麼和我師尊說的?”
“不想知道。”
白十九自顧自說道:“他說他早算到今日是我出山之日,也算到你會從南而降,同我一起接下這道天命。”
昆侖在南,太乙居北。
陸遙遙眼皮一跳,“你師尊也擅推衍?”
白十九:“他不是擅推衍,他是擅卜人心。”
他沒接著說下去,垂眸看著才到自己肩頭的少年。
“大靖王城你知道嗎?”
陸遙遙搖了搖頭,而後想起了什麼,又點了點頭。
白十九哭笑不得,“你這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她回答:“我有個師兄,他好像就是靖國人。至於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陸遙遙所說的那個師兄不是彆人,正是聞浩然。
“那就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也沒否認,白十九簡單給她說了下情況。
“靖國國運衰弱,皇室危也。”
白十九與陸遙遙說道:“本來我是不想接這種天命的,一般與王朝更替的天命是不能輕易乾涉的。處理得好,紫微星正,可保王朝至少三代百年昌盛,是福報。”
他薄唇微啟,眼鋒凜冽。
“可若是處理得不好,輕則皇命氣數儘去,重則連同成千上萬百姓性命也會受到波及。那就是劫難了。”
陸遙遙越聽越心驚,她原以為白十九接的不過是個普通天命,除魔衛道後就能回來,不想竟牽連到了王朝更替。
她登時沉默了。
白十九抬眸,“你後悔了?”
“我沒後悔,隻是……”
陸遙遙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隻是沒想到會這麼複雜。”
“你說國運衰弱是怎麼個事?妖魔乾的?還是人為?”
她不可避免想起狐妖妲己,惑亂後宮,或是皇帝昏庸,奸臣作亂。
然而都不是。
白十九捏了捏鼻梁,長長的睫羽落了一層青灰色陰影在下眼瞼處。
“要是原因真那麼一目了然就好了。”
他欲言又止,“算了,到時你就知道了。”
白十九沒有將事情全部告訴陸遙遙,或許他也不甚清楚,又或許他是故意想讓她親自去查探。
總之陸遙遙是帶著滿頭霧水來到的靖國境內。
靖國起初是不在歸墟境內的,自發生了亂了天命,有違天道的事情後,為了防止其汙濁之氣侵害周遭,禍亂蒼生。
天道會將其隔絕,將其納入歸墟。
置身其中人不知,一切照舊。
隻有局外人知曉,一切都是一夢黃粱,虛無縹緲。
歸墟裡流逝的時間與外界不同,聞浩然離開靖國入仙門的時候還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而大靖竟已過了三百年之久。
白十九似乎不是第一次接天命令,輕車熟路的就帶著陸遙遙進入了王城。
進王城之前太陽還高懸於天上,一進城門已日薄西山,正是逢魔時刻。
陸遙遙幾乎是立刻便感知到了周遭壓抑的濁氣,不知是魔氣還是妖氣,烏壓壓盤旋在王城上,讓人心情沉鬱。
白十九就近找了個客棧,點了一桌酒菜,臨靠窗位置坐下。
起初陸遙遙還納悶兒,這才剛吃了飯,怎麼又點上了。
坐下後留意周圍才發現,不單是他們,還有好幾個仙門子弟也在其中。
她狀似專心扒飯,實則耳朵豎得老高。
“誒,你們聽說了嗎?大靖王城那樁天命有人接了。”
門口一個彪形大漢喝了口酒,粗聲粗氣道。
“也不知道是哪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毛頭小子,居然敢乾涉王朝更替?也不怕一個不小心被天雷劈死?”
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搖著羽扇說道:“或許是一些突破無望,病急投醫的散修,想靠天命得個機緣也不一定。”
“我可不信那些惜命的仙門子弟會這麼蠢。”
陸遙遙聽到這裡朝著白十九挑了挑眉。
嘿,說你蠢呢。
他輕笑著做了個口型,[你不也是。]
陸遙遙沒討到好,瞪了他一眼又繼續竊聽風雲。
“仙門子弟是不會這麼乾,但是萬一是異星呢?”
人群中有人提出了另一個思路。
“異星受天道庇佑,估計也就隻有氣運之子敢來亂亂這紫微星命了。”
皇室有龍氣,受紫微星庇佑,星命同皇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陸.異星本星.遙遙因為突然被cue猛地咳嗽了起來。
“怎麼了?”
白十九給她倒了杯茶水,“嗆到了?”
陸遙遙接過茶杯猛喝了一口,拍著胸口緩了好一會兒才平複。
“咳咳,我,我沒事,就是不留神吃猛了噎住了。”
少年半信半疑地盯著她看了一眼,夾了塊排骨送進嘴裡。
還沒來得及咀嚼,有人又道。
“你說接天命的會不會是太乙的異星之一,畢竟這處歸墟距離那裡最近。”
“咳咳!”
陸遙遙給嚇了一跳,隻見少年白皙的麵容因為劇烈咳嗽染上一片緋紅,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
“水……”
她連忙重新拿盞添茶。
白十九已先一步將她剛才喝了一半的茶盞拿過,仰脖子一飲而儘。
“唔,好險,活過來了。”
他似有所覺,抬眸對上了陸遙遙一言難儘的神情。
“……怎麼了?”
陸遙遙:“……這茶我喝過。”
白十九一愣,“你嘴有毒?”
陸遙遙:“……”
那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