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垂下頭,笑意卻徐徐推進。
“她很清楚她自己。假如她說能更好,就肯定是這樣。”說著,沈河朝沈稚走過去。他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替她把頭上的簪子扶正。
事已至此,導演也隻有認同。沈河卻說:“我先走了。家裡見。”
“嗯,”沈稚回答,“家裡見。”
問題又被帶過去了。
就像被風吹著翻動的書頁,什麼都沒有帶走,什麼都沒有改變。僅僅隻是,過去了而已。
暫時過去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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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夢加不是被邀請來的。
公司的一切都需要她親自操勞,隻希望能靠讚助來度過危機。談判的對象剛好有這樣一個聚會,她也就去了。
“說起來,你和她好像還是一個學校的?”對方說。
孫夢加抱著手臂,微微流露出狐疑:“誰?”
到場後,她就知道了。
在富有奢靡氣息的下午茶餐廳裡,張清月真實地出演眾星捧月。她身旁圍了一圈嘰嘰喳喳的禽類,個個打扮入時,神情驕矜,討論的也都是些缺失生活感的話題。
“之後你打算什麼時候複出呢?”有人問。
事實上,這是目前張清月非常喜歡的話題。
她如願以償找到了適合簽約的公司,與此同時,也開始物色能夠讓她萬眾矚目、並且證明自己商業價值的複出作。
托各種人士的福,現在她拿到的本子不少。
雖然說,眼下還沒有十全十美、足夠符合要求的。
但也指日可待。
“好期待啊。”
“肯定會很順利的。”
“到時候就沒時間叫我們出來玩了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
張清月笑得非常美麗,落落大方地說道:“怎麼會呢。”
曾經,孫夢加也在這種場合中無法自拔。吹捧彆人,被彆人吹捧,與人結伴,談論著吃、喝、旅行、時尚的話題,一天到晚隻沉浸在這裡麵。
她們是真的關心她嗎?那倒不一定。也許隻是想看熱鬨,想看人出醜,然後淪為新的談資罷了。
如今的孫夢加已經經曆了這個過程。
孫夢加年紀輕輕嫁入豪門,又是二婚,當時也被不少人團團圍住。她沒有愚蠢到真的以為自己功成名就,對她們也是想儘辦法應對,又討好又提防,隻希望能混進圈子。
她也的確做到了。
然而,那樣的人際關係著實毫無指望。表麵她們站在你這邊,實際還是在等你落下笑柄。每個人都是如此,她同樣笑過彆人,最後被人笑也無話可說。
所以一切都變得很乏味。
她隻感到枯燥、無聊,反正也插不上話,索性在一旁等待結束。她知道她們會說什麼,也猜得到她們心裡在想什麼,乃至於能預料到結果——反正為了拿腔調,主人公最後總會提前離場,以一種營造有效噱頭的方式。
果不其然,沒等多久,張清月就支起身張望了。
“天是不是有點晚了?我可能該回去了。”她說。
人群中響起一陣哀鳴。
“就走嗎?”有人說。
也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真心話。
“誰來接你嗎?”另外一個人問。
張清月說:“我看一下我朋友能不能過來。沒想到這麼早——”
“你叫個追求者過來吧?你的粉絲那麼多,從以前開始不就這樣?”其中坐在她旁邊、離她最近的女人這麼說了。
張清月當即化作一朵花苞,要開不開的樣子,笑著去捶她:“哪有什麼追求者,我都這個樣子了。”
又有人說:“那我送你?”
張清月搖頭,望著手機,微微帶笑說:“你想玩就還玩一陣,我麻煩師弟好了。”說著,電話已經撥通,音量沒有調得太低。
周遭倏然靜了一些。
在帶領下,幾個懂得看眼色的人都開始仔細聆聽,生怕漏過一丁點蛛絲馬跡。
張清月說:“喂?沈河,你在忙嗎?”
聽筒那頭的人沒多少遲疑。
他說:“有什麼事嗎?”態度不輕慢,也沒有不耐。
“我朋友剛好在忙,能請你來接我一下嗎?對不起,我實在是……”尾音拉長,也不知道下麵原本要說什麼。
短短幾秒鐘,沈河好像已經考慮結束。
他飛快地做出判斷,說:“嗯,是這樣,師姐,我現在有事,所以讓助理過來。你把地址給我。這個點容易堵車,麻煩你彆著急,慢慢等吧。”
張清月喜歡彆人表現得像是守護公主的騎士。
因為這樣才足以證明她的魅力從未消減。
掛斷通話,她很是從容坦然,在豔羨的目光中說:“沈河和他太太是很好的朋友,兩個人都很照顧我。”
一句話裡能塞下多少含義?誰都說不清。總而言之,讚歎的蜜蜂震顫著翅膀,幾乎快把她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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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河放下手機,端詳來電聯係人良久。
覺察到異樣,習習不由得問了一句:“怎麼了?”
他不緊不慢地將屏幕蓋下去。
“這個女的,”沈河說著,臉上不再有多餘的神情,“自尊心真是過剩到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