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六十九(2 / 2)

阿梨 李寂v5 11296 字 4個月前

韋翠娘滿麵嫌棄道,“他就是個書呆子,哪裡讀的懂那些風花雪月之事,就隻知道與我講論語,講那個什麼羊的傳?”

阿梨問,“公羊傳?”

“對!”韋翠娘撇撇唇道,“煩死他了。”

阿梨笑著,“那麼嫌他,那你還要嫁給他。”

說及此,韋翠娘明顯頓了下,她有些局促撥了撥頭發,看向一邊,“不說這個,沒意思,聊點彆的。”

阿梨偏頭看她的側臉,驚訝發現,韋翠娘的耳根竟然有些泛紅。難得害羞。

阿梨好奇,但是又不好再問,隻得憋在心裡,隨著她的意思再講些彆的。

出發的路線早已定好,隴縣位於寬廣平原,但地勢較高,往南走需要越過一座山,經過廂溪,再過黃河到添原。京城位於黃河之北,一般來說,憑借周軍的實力,他們會直接往東圍剿京城,都城被滅,則這個國家消亡,黃河以南不會被戰事波及。若是周軍失利,也隻會西行返回,不可能渡河,所以添原應是安全的。

作為一縣之長,胡魁文離開的時候心裡還是難過的,眼圈都有些泛紅。

那時候,周軍已經距離隴縣不過百裡,百姓大多已經逃散了,隴縣幾乎成了座空城,韋掌櫃與他是同齡人,雖一個是官,一個是商,但閱曆相近,說話也投機些,還善良地勸了勸。兩人既是親家,又共同經曆生死,在逃亡路上奔波,沒多久就成了甚好的朋友。

胡夫人是個大家閨秀,說話溫溫弱弱的,但卻很有主見,胡魁文的二姨太太也不是個壞人,不怎麼愛說話,也不怎麼笑,隻會在角落裡端端正正坐好,極為容易被人遺忘。小結巴的娘也跟著大家夥一起,她眼睛不太好,但卻很勤快,許是覺著自己太過拖累,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掂量著不給大家添麻煩。

三個同齡的女人坐一輛馬車,胡魁文和韋掌櫃也坐在其中,氣氛有些微妙。

另一輛則歡聲笑語,馮氏慈愛,她一生沒嫁過人,也沒有子女,對待晚輩都像自己的親孫兒一樣疼愛,幾個年輕人擠在一起,每天都說說笑笑的。

馬車一路順利離開寧遠,往南快要行至廂溪,這裡已經接近河北地界,雖還是北方,但已比隴縣暖和太多,已是陽春三月,鳥語花香。

撩開厚厚的窗簾,能瞧見外頭樹杈上開著的花兒,大朵大朵,明豔豔的討人喜歡。

 

薛延和胡安和原本都是貴家少爺,會騎馬撒歡,卻是從來都沒做過趕車這樣的活。最開始時候手生,總是弄得車輪都顛起來,人仰馬翻,差點撞到阿梨的頭。薛延又心疼又自責,細細琢磨著經驗,沒過多長時間便就能平平穩穩地駕車了。

最開始的時候,一路平安。

春日天氣晴好,阿梨托著腮坐在桌邊,由著韋翠娘給她編辮子。韋翠娘明豔精致,無論走到哪裡都不忘了打扮,就算在這樣情景下,胭脂水粉仍舊帶的一應俱全,挨著樣的給阿梨擦,還將自己頭上的瑪瑙簪子插在了阿梨發間。

小結巴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偷偷拿著桌上的墨黛給阮言初描眉,被躲掉,他不甘心,又低著腦袋給自己描,

韋翠娘瞧見,啪地將他的手打下去,把東西搶回來,順帶瞪了他一眼。

小結巴有些委屈,嘀咕道,“好小氣呀。”

韋翠娘又瞪他,擼了袖子道,“姑娘家的東西,豈是你這種毛頭小子能碰的?”

小結巴梗著脖子,小聲回,“碰一下又不會壞!”他看著韋翠娘一副護食的不好惹樣子,識趣地轉戰,拽著阿梨的袖子道,“姐姐,你看她欺負我,你幫幫我呀。”

朝夕相處這樣久,小結巴也對韋翠娘的性格有些了解,知道她外冷心熱,瞧著吹胡子瞪眼,但是卻不會真的生氣,大多時候脾氣還是很好的,隻要不踩她的底線。隻有對著胡安和的時候,韋翠娘才會真的想要揍人,她管自己那種心情叫作恨鐵不成鋼。

阿梨一手摸著自己的頭耳墜子,笑得眉眼彎彎,揉揉小結巴的頭發道,“不要鬨,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小結巴見阿梨不肯幫他,又轉向阮言初,諂媚地叫了聲,“小哥哥。”

阮言初比小結巴要大上一歲,由於性格原因,更沉穩些,也很好脾氣,用手沾了點茶水,到小結巴眉上抹了把,淡淡道,“聽阿梨姐姐的話,不要淘氣。”

韋翠娘挑眉,見所有人都向著她,有些得意。

小結巴鼓鼓嘴,趴到桌子上不說話了。

馮氏隻在一邊瞧著他們,也不表態,總是笑盈盈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眼瞧著天要黑了,馬車終於停下。薛延打開車門招呼大家都下來,準備生火做飯,大半日未見,他想念阿梨得緊,將馮氏攙扶下來後,車裡就剩下阿梨一個人,薛延快速湊上去親了她臉頰一口,又掐著她的腰將人抱下來,動作花哨,還要在空中打了個旋兒。

阿梨輕笑,緊緊勾著薛延胳膊,小聲說著悄悄話。

她高興道,“翠娘剛給我畫的妝,你瞧著好看嗎?”

薛延捧著她的臉左右端詳,最後啵的又親了她的眼皮一口,誇讚道,“我家媳婦真是美死了,怎麼就越來越漂亮呢,螓首蛾眉,明眸皓齒,仙女下凡似的。等以後安穩下來,我也去學,日日給你畫眉。”

阿梨便就更歡喜,臉上的笑都斂不住,和薛延一起手拉著手去采果子和野菜。

那邊,胡安和已經將火給生起來,正在和韋翠娘到處拾乾柴火。他袖子挽到肘間,彎著腰滿額都是汗,雖然動作笨了點,但卻是很體貼,把所有柴火都抱在自己懷裡,不讓韋翠娘受累。

韋翠娘頗為滿意,她理了理衣袖,忽而叫住胡安和,狀似不經意問,“你瞧著我比起早上,可有什麼變化?”

胡安和認真端詳了她一會,又認真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沒有。”

韋翠娘抿了抿唇,往前探了步,重聲道,“你再仔細看看!”

胡安和眼睛都眯起來,又看了好半晌,迷茫神色漸漸清明,忽而拍手笑了下。

韋翠娘唇角微勾,問,“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胡安和滿麵欣喜,自信道,“你是為了考驗我的意誌,其實你根本什麼都沒變,但就是這樣問,來看我到底會不會堅持自己的想法。還好我聰穎,及時識破你的詭計,所謂兵不厭詐!”

“……”韋翠娘差點被他氣死,她往旁呸了口,上前揪住胡安和的耳朵,恨恨罵道,“你是豬嗎?是豬嗎?我擦了口脂化了妝,你是瞎子嗎?還我的詭計,嗬,你可真的是可聰明了呢,是不是還很驕傲?”

胡安和捂著耳朵哀哀叫疼,又趁著微弱的夕陽瞧了她好半晌,才終於反應過來,“好像是哎……”

韋翠娘強挨著將火給咽下去,但胡安和不知趣,緊接著又道了句,“咱們現在這逃難的,你卻弄得像是郊遊一樣……”

韋翠娘瞬時便就炸起來,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給我滾!”

胡安和抱著一捆乾樹枝,滿麵委屈,“我怎麼了?”

“你挺好的。”韋翠娘冷哼一聲,“是我,是我瞎,才能看上你。”

說完,她也不等胡安和反應了,轉身便就去找阿梨。停車的地方選得很好,旁邊就是一條潺潺的小溪,薛延正蹲在溪邊,采了片寬大葉子放在地上,給阿梨洗果子。山裡的野蘋果個頭小小,又紅又酸,汁水又濃,很解渴,阿梨有些乏了,坐在薛延的衣擺上,頭靠著他的肩,昏昏沉沉打著瞌睡。

薛延半邊身子不敢動,就那麼讓她倚著,低頭搓著果皮上的泥汙,認真細致。

韋翠娘站在一邊看著他們黏膩恩愛的樣子,心裡愈發酸澀,覺得自己怎麼就一時衝動答應了那個呆頭鵝呢。做生意又做不明白,讀書讀得是好,但又不似人家那樣有才情,沒一點風流倜儻的才子樣子,人情世故一竅不通,雖說卯足了勁想要對她好,但又總是找不到要點,還弄巧成拙惹她生氣。

細細算來,胡安和這個人,他除了不花心,老實本分,脾氣好之外,一無是處!

韋翠娘越想越覺得憋屈,她往前走兩步,揮手將薛延趕走,而後坐到阿梨身邊,輕輕扳過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薛延有些不樂意,但又知道趕不走她,隻能將地方讓出來,臨走前還不忘警告韋翠娘道,“阿梨這幾天身體不好,你不要總是和她絮絮念,讓她多睡會。還有,你手上不要沒輕沒重的,不許傷了她。”

韋翠娘不耐煩地揮手,“趕緊走吧你。”

阿梨也清醒過來,偏頭看向韋翠娘,笑著打了個小哈欠,問,“怎麼了,這麼不高興。”

韋翠娘看著她的臉,正色問,“你說,我現在退婚,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