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章一百零六(1 / 2)

阿梨 李寂v5 7154 字 4個月前

知府為從四品, 巡撫從二品, 且不論邱知府是否真的歡迎周諶這個外來客,麵子是總要做足的。

當日一早寧安便就戒了嚴, 皂衣官差將主要乾道圍守得水泄不通。待巳時周諶等人終於騎馬而來時,官兵鳴鑼開道,前方舉“肅靜”與“回避”二牌,官銜牌緊隨其後, 還有鐵鏈、木棍、烏鞘鞭、金瓜、尾槍、烏扇、黃傘等物, 浩浩蕩蕩堪比當初邱知府嫁女。

從城門到府衙,走長樂街最近,織衣巷雄踞路口緊連著的三個店麵, 店裡人便也就有幸眼見了巡撫大人的風采。

薛延沒在意那敲鑼打鼓要來的是誰,隻懶洋洋靠在椅子裡,閉眼轉著鐵核桃。

胡安和卻好奇得很, 他早就聽說這次來的巡撫是個漢人, 原本也是燕朝的高官。畢竟曾經也是官家子弟,雖然胡安和的父親品級不高,但混跡權貴圈中多年,京中有頭有臉人物也還是都能認得出來的。現趴在窗邊瞧著, 不說要去和那巡撫認親認友, 就看著是個熟臉,也覺得有趣。

可等看著周諶的正臉時候, 胡安和卻傻了眼, 手一抖差點把旁邊的瓷瓶給甩出去。

夥計手忙腳亂把瓶子抱住, 不解問,“二掌櫃的,你生病了?”

胡安和沒空理,他倒吸了一口氣,轉頭不由分說去拉了薛延過來,指著外頭問,“薛延,那個人你認識不認識?”

薛延衣裳被他扯皺,有些不耐,擰眉道,“問點子廢話,他是誰我是誰,我能認識人家嗎。”

胡安和氣得捶了下他的胳膊,湊近他耳邊吼道,“你仔細看清楚!坐最前麵馬上的那個人,是不是你表舅舅?”

聞言,薛延終於肯正色去看,他本是覺得胡安和咋呼慣了,敷衍他一下而已,但等真的瞧見了周諶的側臉,薛延卻忽的變了神色。

胡安和一直盯著他的表情瞧,見狀暗喜,小聲道,“你表舅臉上那顆痣那樣大,許多年前我見過一次後做了三宿的噩夢,再也沒忘過,你偏偏還不信!”

窗外,邱知府正與周諶並肩經過,薛延眯了眯眼,撥開還在碎碎念叨的胡安和,抬步追出去。

當初薛延的祖父還做丞相時候,薛家枝葉龐大,幾乎隻手遮天。周諶隻是薛延母親的一個表弟而已,卻也因此得了許多方便,走上仕途。再後來,薛之寅被冤殺,薛家就此沒落,薛延父親這一支遭到重創,叔伯也均受牽連,大多遷出京城,但周諶隻是連薛家旁係都算不上的一個遠房,當時也僅是個百夫長,萬幸逃過一劫。

薛延未曾想到,這個當初其貌不揚的小表舅,現竟成了堂堂二品大員,又在這樣的時機與他有了交集。

儀仗緩緩從織衣巷門口經過,邱知府一直偏頭與周諶說著什麼,周諶麵色端正,偶有回應。又一聲鑼響之後,前頭那兩匹黑馬拐了個彎,於巷口消失不見了。

沒過一會,戒嚴解除,街道又恢複成了以往的繁華樣子,賣糖葫蘆的小攤不知從哪冒出來,水靈靈的山楂像是孔雀開屏一樣紮滿了草垛子。薛延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目光落在虛空中某一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胡安和搓著手走出來,眼裡有些興奮,問,“那是不是你表舅?”

薛延點頭。

胡安和撫掌道,“果真天無絕人之路!巡撫可越級掌管地方軍政,舞弊這樣大的事,他沒有理由不管,再者說,若是將幕後主使抓出來,那必定是大功一件,在皇帝麵前也是添了麵子的!何況他與你又沾親帶故,無論於情於理,這個忙都要幫定了。到時候,不僅羅遠芳要進大牢,說不準整個邱家也要轟然倒下,寧安百姓也能有一條活路。”

薛延舔舔唇,忽而笑了,“說你傻,你還真的是不聰明。若是他長了你這樣的腦子,也沒辦法於短短八年之間從百夫長做到二品巡撫。”

胡安和不明所以,“嗯?”

薛延說,“周諶是我的表舅舅,不是親舅舅,我們以往的關係便就算不上親密,甚至連話都沒說過幾句,現在八年未曾聯係,人家連認不認我都說不準,又怎來必定幫我一說?再者言,官官相護這個道理,你也是懂的,邱時進浸淫官場多年,與朝廷關係必定也是盤根錯節,想扳倒他談何容易。最後,就算周諶還記得我這個表外甥,願意出手幫一把,可我就這樣紅口白牙地去尋他,連張紙證都找不到,最後還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胡安和捋清了其中關係,最開始的希冀也消散了,頹喪問,“那這可怎麼辦,空歡喜一場了。”

薛延垂眸思索半晌,而後道,“也未必是空歡喜,無論如何,機會來了,總要去試一把。”

胡安和問,“什麼意思?”

薛延沉聲道,“把羅遠芳舞弊的證據都擺在他麵前,看他到底想要怎麼做。若是周諶想要查辦,咱們便就推波助瀾,若是他不想,咱們便就按兵不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能逮到機會弄死他的。”

“好!”胡安和當即表示讚同,但過了會又躊躇起來,皺眉道,“可是,證據在哪裡?”

薛延笑了下,緩緩道,“他自己,不就是最大的證據?”

一陣風吹來,胡安和被凍得攏了攏領口。

他偏頭看了眼薛延,心中暗道,天乾物燥,薛掌櫃又要出來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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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七日為大雪節氣,但寧安似乎迎來了一個暖冬,以往十一月便就開始下雪,但如今已快到年節,仍舊一個雪粒子都見不到,天頭也不見冷下來。有些不怕冷的姑娘家,仍舊穿著薄薄的小夾襖穿街走巷,把腰束成一小條。

舒服是蠻舒服,卻不是什麼好事情。

常言道,瑞雪兆豐年,瞧如今這樣勢頭,來年春日十有八九要乾旱。

這日一早,永樂街的街口便就搭起了戲台子,演了一出《西廂記》。

一般來說,北地嚴寒,冬日是沒有戲班子在外露頭演出的,一是受不起凍,二是戲服裡棉衣臃腫,使效果大打折扣。好在今年冬日極暖,倒也不受阻礙。台子搭起來後不過半個時辰,便就有許多看熱鬨的百姓聞風而來,羅遠芳愛戲成癡,自然也在其中。

這出戲明麵上是織衣巷為了吸引客人而演的,但實際上,隻是為了羅遠芳。

這位紈絝少爺一愛唱戲,二愛喝酒,瞧著是個風流倜儻的樣子,但其實腦子倒沒有多好,都被邱知府給寵壞了。以薛延的手段,若想要對付他,真的算不上什麼難事,不過對症下藥四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