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蕭公子怒道:“你還狡辯,那些胭脂水粉,難道不是你從前買給她的麼?!”
沈憶寒被他的邏輯打敗:“就算是,既已送給她,自然便都是她的東西了,何況其中還有許多她自己帶來我琴鷗島上的物件,我不過一塊打包還她罷了,怎麼就……”
蕭公子卻不聽他解釋,顯然已經心有主意,隻冷道:“花言巧語之徒,休再狡辯!陸姑娘親口與我說,你對她從來都並非真心,一向都是敷衍了事,若非你心中有旁人,怎會如此?陸姑娘何等相貌人品,若非長輩安排,怎輪得到你來傷她的心?”
他這話一出,邊上的眾妙音宗弟子們已然忍無可忍,一個怒道:“少宗主還與他廢話什麼,此人這般不講理,還管他是哪家的作甚,就是‘兩姓三宗’來了,也沒這樣衝到彆人家裡撒野的道理,且把他抓了,叫他‘明白明白’妙音宗三個字怎麼寫!他才知道咱們樂修脾氣雖好,卻也不是任人捏圓搓扁的!”
十幾個弟子一擁而上,和那蕭公子打成一團。
後來的情形,沈憶寒已不太記得清,隻記得蕭亭山的飛劍術雖然精妙,卻不是他那十好幾個師兄弟們正義多打一的對手,他本來是想進去拉架,誰知一加入戰局,混亂之中卻也挨了幾下,最後等沈老宗主聞訊而來時,兩邊都已是鼻青臉腫。
蕭家家主大約得了兒子跑到彆人家鬨事的消息,匆匆趕來,卻還是晚了一步,等他到了琴鷗島,已見兒子給人打得左眼大右眼小,五彩繽紛。
然而終究是自己家理虧,他也沒法跟人家計較,反而得好一番向沈老宗主賠禮道歉,又說回家定然好好管教熊孩子,這件離譜事才算罷了。
隻是蕭家少主與妙音宗少宗主為了采萍仙子大打出手——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此八卦傳揚出去,可想而知自然是成了玄門眾家茶餘飯後的談資,又給人津津樂道了少說數百年。
連雲燃這樣不問世事的,那時竟然都不知從哪裡聽說了這消息,還千裡迢迢的連夜從昆吾劍派趕到了南海,見了他的麵,卻久久默然不語,大約是被沈少宗主烏青的眼震住了。
沈憶寒當時好像是說:“……想笑就笑吧。”
阿燃那時倒是沒笑。
不過這件事給他留下的印象,興許還是極深的,瞧他方才模樣,顯然是記得陸雪萍如今的夫君——那位蕭家門主,正是當年和沈憶寒大打出手的那位,否則方才他也不會一反常態出言了。
沈憶寒想了想,還是道:“多謝夫人掛心,沈某一切都好。”
頓了頓,還是沒忍住略有些感慨道:“令愛生得當真與夫人極像,聰明伶俐,乖巧可愛。”
這話倒的確是發自真心。
其實當年蕭亭山到琴鷗島上鬨得那一場,叫沈憶寒後來也免不得胡思亂想了許多,有時幾乎要以為陸雪萍當真對他還有什麼了,不過後來很快就聽聞她與蕭家少主訂婚,也就漸漸熄了這念頭。
那位蕭公子,雖然性子直、脾氣暴了些,腦子好像也不太聰明,但沈憶寒看得出,他的確是真心愛惜陸雪萍,心思全無保留,就像當年……他父親對待母親。
這樣濃烈熾熱的感情,沈憶寒捫心自問,他是給不了陸雪萍的。
雖然不知道蕭亭山這樣的感情,是否是陸雪萍所需要的,但很顯然,他自己能給的,卻並非她想要的。
一彆兩寬,各生歡喜。
沈憶寒希望她能過得開心,能得到她真正想要的。
當年陸雪萍似乎與他說過,將來若要養育孩兒,她想要個乖巧的女孩兒。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如今她也已有了這樣伶俐可愛的女兒。
沈憶寒很為她高興。
陸雪萍不知想起什麼,目光也溫柔了下來,低頭道:“小九,小十,這是娘從前的朋友,快叫沈叔叔。”
小姑娘倚在她腿邊,有些怕生的樣子,眨巴眨巴眼睛,小聲叫了句:“……沈叔叔好。”
倒是那小男孩,叫完了沈憶寒,眼珠子轉了轉,看向旁邊的雲燃道:“那這個叔叔呢?”
陸雪萍微微一怔,卻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她雖知道雲燃與沈憶寒是好友,卻與他並不相熟,也不敢在這位聲名鼎鼎、不苟言笑的“無字劍尊”麵前太過輕慢,猶豫了片刻,道:“這位……這位是雲真人。”
沈憶寒聽得笑了,轉目看雲燃一眼,道:“怎得?我是沈叔叔,他便是雲真人?叔叔聽著就不比真人厲害,好像我平白矮了他一截似得。”
雲燃也垂眸看他,目光烏沉,卻不言語。
“不行,你們也得叫他叔叔,小小年紀的,不叫叔叔叫什麼真人?”
小女孩看著雲燃縮了縮脖子,似乎覺得這位冷臉叔叔有些嚇人,不太敢開口,那小男孩倒是膽子大,道:“雲叔叔和沈叔叔是哥哥和弟弟麼?”
沈憶寒正要說話。
雲燃竟然開了口,先他一步答道:“不是。”
小男孩歪頭,費解道:“那是雲叔叔和沈叔叔是什麼?”
雲燃頓了頓,道:“……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