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絲毫不介意彆人的觀看, 反而朝他們大方地笑了笑，直到看見遠處走來的秦雙，才揮了揮手。
“這兒呢, 你可總算來了。”
秦雙快步走了過去。
“等很久了嗎？”
“也沒有，就是你們村的人個個如狼似虎，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這話說的, 剛才馮雙過來的時候, 可一點沒看出來。
唐錢看了看她身後, 又往遠處張望, 小聲問：“隻有你哥來送你？”
“嗯, 行李不多, 不用那麼多人。”秦雙解釋道。
但唐錢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對方畢竟隻有十一歲的孩子，第一次出遠門比賽，這麼重要的場合，父母都不來接送, 估計是還在生氣。
小孩還一臉嚴肅，佯裝無事，看得唐錢心都要碎了。
“沒事, 有什麼事就來跟哥說, 有我呢。”
一邊說，伸手去摸秦雙的頭頂。
手剛放上去，就被“啪——”一聲排開了。
馮劭護犢子一樣。
“瞎摸什麼呢？我才是他哥，摸自己妹妹去。”
說著, 擼了一下秦雙的短發。
看著手感好極了。
唐錢有些羨慕：“我家就我一個。”
要是自己也有妹妹，估計也和秦雙差不多大，應該也挺可愛的。
“上車吧，過去也得兩個小時呢。”
他招呼地一聲。
秦雙一腳剛踏上去, 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雙。”
聲音不但大，周圍熙熙攘攘，但還是第一時間被耳朵捕捉。
她迅速回頭，見孫雪梅著急地從人群中擠出來，手裡提著一個棕色紙袋，一路小跑來到秦雙麵前，氣喘籲籲的。
“我看了省會的天氣預報，這幾天降溫，把這個帶上。”
說著，將手裡的紙袋塞進她手裡。
秦雙打開一看，裡麵是一頂紅色毛線帽，上麵還帶著散開的紅穗。
是她之前一直在織的那頂帽子。
可是昨天看見的時候，這帽子還沒織好，怎麼才過一晚上……
想著，秦雙仔細看去，發現孫雪梅眼球上帶著熬夜後的血絲，看上去十分疲憊。
是她連夜織好的？
昨天晚上吃完飯，秦雙本來還想和她說兩句，但孫雪梅卻起身就回了房間。
當時她還以為對方在生氣，沒想到是回去做這個了。
馮劭也有一頂灰色的。
他拿起來放在手裡打量，皺著眉。
“這也太醜了吧？”
雖然抱怨，但還是乖乖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去吧，去比賽吧。”孫雪梅拉著秦雙的手，道：“我女兒是最棒的，媽媽相信你。”
“好！”
秦雙咧嘴一笑，堅定地點頭，提著東西迅速上了車。
才剛上去，唐錢看見，笑著道：“這帽子漂亮啊。”
其他學員紛紛轉頭看來。
馮雙坐在窗戶旁邊，剛才看見孫雪梅出現，又拿出熟悉的帽子就有些不屑，道：“自己織的，不是名牌，十塊錢的毛線就能織一頂。”
以前孫雪梅有事沒事就給她織，家裡到處都是，她是不稀罕戴。
“手工織的才更有意義，而且這是我媽特意給我織的。”秦雙摸了摸頭上的帽子，感覺暖洋洋的。
見狀，馮雙嘀咕了一聲。
“拿著垃圾當寶貝。”
“先坐下吧，馬上出發了，這次我親自帶隊，一定能捧回獎牌！”唐錢喊了一聲。
旁邊的萬晨立即附和：
“經理，這次你就放心吧，咱們選出的都是最好的選手，而且我親自把關，帶他們嚴格訓練的一個月，肯定能得獎！”
“好，如果得獎，每個人都有獎勵！”
唐錢滿意點頭，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才剛落座，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是俱樂部一個員工發過來的選手名單：
【經理，這是部門分析後的獲獎熱門選手，這三人表現都不錯，應該有機會。】
三個人的名字，唯獨沒有秦雙。
唐錢:【怎麼少了一個人？她才是這次我的主打。】
員工回：【技術部門分析過這一個月的訓練，她這邊有很大的問題。】
說著，又發來幾張訓練時的監控截圖。
點開，全部都是萬晨帶著其他幾人訓練，而秦雙一個人在另一邊。
連續幾張都是。
全無交流和指導。
員工道：【我們翻過訓練監控，最近一個月他們的訓練一直維持這個狀態，沒有任何指導，這樣的訓練是無效的，俱樂部不能用她來冒險。】
唐錢緊抿雙唇，迅速恢複：【把訓練視頻都發過來，我自己看。】
很快，對方又連續傳來好幾個視頻。
他一一打開，看見秦雙幾次詢問萬晨都遭到拒絕，看到教練拒絕指導她的練習，瞬間氣得火冒三丈。
萬晨說自己一直在訓練選手，就是這麼訓練？
就算真的心有偏失，也沒有這麼乾的。
虧他剛才還在理直氣壯的邀功。
唐錢微微眯起眼睛，轉頭朝不遠處的萬晨看去。
他不會當真以為，俱樂部已經找不到其他短道速滑的教練了吧？
——
俱樂部的大巴上風起雲湧，一切都流淌在水麵之下，但在外麵看來沒有任何變化。
華麗的車輛慢慢離開曉嵐村。
孫雪梅跟出去幾米，目送車輛離開，直到看不見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視線。
正準備和馮劭一道回家，從剛才就一直站在樹下的金淼母女突然開口：
“呀，可不得了，現在都有專車來接送，咱們村以後可要出一個飛黃騰達的大人物了。金淼，你知道人家是去參加什麼比賽嗎？”
“好像是叫什麼短道速滑。”
“不會吧？就這個？”
金淼母親笑起來，“我聽說這項目可好幾年都沒出過冠軍了，我哥哥家的孩子說要去練這個，腿差點被打斷，說這一輩子都出不了頭。搞出這麼大陣仗，到時候空手回來，可是要被人笑話的。”
馮劭一聽這話，爆脾氣瞬間上來了。
“你在這兒放什麼屁！”
正要走過去，被孫雪梅攔住。
她嚴肅地看著對麵的母子，知道因為之前馮雙偷錢的事，他們心裡還在記恨。
“我女兒說了有信心，那就一定能獲獎，不像你，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見不得彆人好！”
說完，快步朝前麵走去。
馮劭沒想到平時對外有些唯唯諾諾的孫雪梅，今天竟然會直麵反擊，得意地朝金淼母女笑：
“到時候我妹妹用獎牌都能埋了你們！”
金淼母親氣得陰沉著臉，指著兩人背影大罵：
“我們全村都等著看你的笑話！等著瞧吧！”
——
大巴行駛兩個小時，順利抵達省會。
這裡比A市更加繁華，作為省會城市，也經常舉辦各種體育賽事。
尤其是在大雪紛飛的冬季，各種冬奧會項目更是接連不斷，經常吸引不少觀眾。
但可惜的是，在所有的項目中，短道速滑是最蕭條的。
沒有觀眾和讚助，導致主辦方連年虧損。
如果不是部門扶持，很有可能會直接取消。
飛雪集團在當地也開設了一家俱樂部，規模和A市那家不相上下。
大巴直接開進俱樂部停車場，在比賽期間，所有人會暫時住在這兒。
一下車，萬晨熱情地朝唐錢走去。
“經理，我覺得今天還有點時間，我先帶選手去訓練一會兒，再去看比賽場地，你覺得怎麼樣？”
唐錢前腳才看完這幾天的訓練監控，看見他這幅嘴臉，冷笑一聲。
“好啊，你就好好珍惜珍惜最後這幾天。”
然後轉身朝秦雙打招呼。
“走，我帶你去參觀。”
說完，幫她提著行李離開。
萬晨疑惑地站在原地，心裡有些奇怪。
剛才經理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秦雙去告狀了吧？
成天給他找麻煩！
必須想個辦法，讓她離開俱樂部，不然自己以後肯定沒好日子過。
秦雙知道自己就算去訓練場，萬晨估計也不會帶自己訓練，乾脆和唐錢一起離開。
才剛離開人群，唐錢便道：“要不這幾天我給你找個教練吧，至少能臨時抱佛腳。”
“現在嗎？”秦雙驚訝問。
唐錢點頭。
“之前訓練的事，我都知道了。萬晨根本就沒有幫你訓練，以前我就覺得俱樂部裡養了很多不必要的人，看來他就是第一個。劣跡斑斑，還不知悔改，現在還影響到了比賽。”
萬晨這次的舉動，直接觸了唐錢的雷區。
他向來眼裡容不得沙子。
“等回去之後，我就把萬晨辭了，重新找一個教練。這幾天你也不用跟他們訓練了，我幫你物色一個，你這樣直接上去不行。”唐錢擔心道。
秦雙可是他看好的選手，是他完成老頭子要求的希望，沒準以後還會成為複興國內短道速滑項目的關鍵人物。
特麼差一點，就毀在了萬晨那個蠢貨身上！
看來以後他一定要盯緊了。
秦雙卻微微搖頭：“不用了，之前遇到的問題，秦尚學顧問已經幫我解決了，而且現在正是比賽期間，教練應該都很忙，不好約。”
“真的能行？”
唐錢緊張地看著他，有些擔心。
事實上，剛才在車上看見那些訓練視頻的時候，他就已經暴跳如雷了，急得上火。
如果不是車上還坐了其他選手，不想影響他們發揮，他可能會當場發作，把萬晨罵得狗血淋頭。
“隻要不是全國冠軍來，應該就沒問題吧。”秦雙道。
這話聽起來格外狂妄，但唐錢心裡清楚，她這話沒有半個字是假的。
心瞬間落了地。
“那就好，今天我先帶你去看場地，熟悉環境。”
體育館的滑冰場和俱樂部的一樣，都是國際標準尺寸，隻是現場多了很多觀眾席位和防護措施。
他們到的時候，其他選手也正在參觀。
一眼看去，都是年紀相仿的少年，眼裡帶著憧憬的光，興奮又期待。
唐錢指著場地介紹：“咱們俱樂部距離這裡很近，到時候早點過來抽簽，選擇賽道。對了，你運氣怎麼樣？”
“不太好。”秦雙道。
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來到這個世界完成冠軍夢，沒想到突然和人靈魂互換，對方還是馮雙，她運氣怎麼看都差到了極點。
唐錢頓時垮下臉。“那可怎麼辦？萬一你抽到了最外麵一條賽道，豈不是糟糕了？”
短道速滑比賽中雖然不分賽道，但是起步時所有人都會在同一條線上，有內有外。
最外麵的站位不方便進攻和提速，是最差的位置。
唐錢最近瘋狂啃相關資料，翻遍古今中外，從這個站位出發的選手，就沒有人獲獎過。
“要不今天咱們再去拜個神吧，保佑你明天運氣好點。”他煞有介事道。
秦雙笑起來：“要是拜神有用，這就不叫競技體育了。”
她彎下腰，指尖輕輕放在冰麵上，感受著上麵的刺骨溫度，嘴角卻緩緩露出一個淺笑。
現在的滑冰場，就像是睡著了。
隻要明天裁判的哨聲一響，隨著比賽選手的拚搏，就會瞬間蘇醒，展露出屬於讓人著迷的美態。
秦雙深吸一口氣。
終於又回來了。
兩人參觀完比賽場地，才終於回俱樂部。
此時，秦尚學也剛剛和馮雙會麵。
他作為飛雪俱樂部的技術指導，每次重要比賽都要到場，這次也不例外。
不過他不是隨大巴過來的，而是自己開車前往。
剛到俱樂部，就去找了馮雙。
兩人正一起往裡走，正好看見回來的秦雙，秦尚學有些驚訝。
“原來她也來參加比賽了？難怪之前訓練得那麼勤快。”
聽見這話，馮雙立即警惕起來。
“爸，你們什麼時候見過麵？”
“上次我去訓練場給你送東西，你不在，她剛好在練習，我就幫她指出了幾個錯誤。”
剛說完，馮雙卻臉色大變，著急地抱怨：“你怎麼能這樣？她可是我的競爭對手！你幫了她，我怎麼辦？”
秦尚學愣住，沒料到她會這麼想。
“我當時不知道她也要參加比賽，而且你們都是一個俱樂部的，還是同一個小組，我作為技術顧問，提點兩句有什麼的？不過她的技術確實不錯，和你以前不相伯仲。”
馮雙一臉不悅。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去教她啊，今天的比賽，我要是輸了怎麼辦？”
秦尚學哄著她：“你的腳傷不是已經好了嗎？最近我想幫你訓練，你一直都不同意……還是說，你技術退步了？”
“當然不是！”
馮雙連忙否認，“我就是擔心，之前腳受傷了那麼長時間，太久沒練習，這次比賽表現不好。”
這段時間她雖然一直在偷偷練習，雖然動作熟練了很多，但無論如何都趕不上秦雙以前的狀態。
她有些擔心，要是今天露餡了怎麼辦？
秦尚學笑著安慰她：“沒關係，這次就當練習，以後有的是機會。”
想了想，又道：“而且我覺得，你和那個女生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我覺得她應該不是壞人，你們平時在一起訓練，還是早點解除誤會比較好。”
聽到他還在為秦雙說話，馮雙心裡湧起一陣危機感。
秦尚學這麼看好秦雙，以後不會發生什麼變故吧？
要是在讓她拿到獎項，自己的位置遲早有一天會被頂替。
她擔心地想著，就連吃飯也是心不在焉。
這次短道速滑比賽的第一場定在第二天早上八點。
根據前一天拿到的數據，這次參加比賽的選手並不多，加起來不到三十人，而且分成少年組和青年組兩個大類。
比賽項目中，又包括五百米，一千米和一千五百米三個類彆，一人可以參加多個項目。
但這次唐錢帶來的四個學員都是新人，隻參加了五百米一個項目。
早上六點半。
馮雙因為秦雙而心神不寧。
總擔心要是這次讓她獲了獎，以後自己的日子會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