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2 / 2)

徐卯失敗的話,搜捕餘黨的動作勢必會在長安城內引起一場腥風血雨,即便真的成功了,長安城也會成為多方勢力爭奪的焦點,兵禍不斷,到時候燒殺搶掠,長安城的百姓……恐怕就苦了。

沉吟片刻後,年深隻說了一個字,“救。”

“麾下!”杜泠忍不住出聲,這樣的機會不可多得,錯過的話,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年深淡淡地掃過來一眼,杜泠立刻收聲,神情嚴肅地行了個叉手禮,“是。”

感覺到杜泠反對的意思,顧念疑惑地看了過去,難道阻止徐卯的這次刺殺會對年深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杜泠默默垂下眼皮,避開了他的目光,明顯不欲多言。

雖然已經決定要救,怎麼救,如何救卻依然是個問題。

蕭雲鎧建議等到天亮城門一開,他們直接拿著那支珍珠簪去找呂青,讓他自己定奪。

杜泠不同意,覺得呂青未必會信,甚至可能會懷疑他們在陷害徐卯,徒增猜忌,浪費時間。

他的建議是直接趕到呂青身邊,貼身保護。徐卯如果有所行動,他們再拿出字條也不遲。到時候自可說拿到時情況緊急無法辯明真假,貿然說出怕影響齋醮大事,便趕去保護,以防萬一。

徐卯如果沒有行動,他們也能以擔心呂青登基前的安危為由在他麵前賣個好,進可攻退可守。

聽了杜泠的分析,顧念才大致明白了他之前反對的原因。顧念還沒有見過呂青,從書裡對這個人的側麵描寫來看,大概有些暴厲恣睢,色厲內荏。他對待林安一派和清涼觀周圍的百姓,能毫不留情地舉起屠刀,卻在三年多後契丹大軍來襲時,不敢當麵一戰,直接望風而逃。

以眼下的狀況來說,的確是杜泠的辦法更為穩妥。年深卻依舊選擇了冒險救人,與呂青相較之下,這個選擇愈發顯得難能可貴。顧念忍不住看了年深一眼,心裡不禁對他多了絲敬佩之意。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緊迫,他們沒辦法打聽到清涼觀齋醮更為具體的流程和狀況,更無法查清楚徐卯的刺殺計劃到底要如何進行,不能提前進行有效的布置,隻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被動‘防守’。

“你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情交給我們。”年深見顧念的哈欠一個接著一個,便想讓他回去等消息。

“不,我跟你們一塊去。”顧念立刻搖頭,這種時候,他就算回去也睡不著啊,還不如跟著過去,看能不能幫上點什麼忙。

年深不禁有些猶豫,顧念視角獨特,查案時就常能發現些他們注意不到的地方,現在齋醮那邊的具體狀況不明,麵對這種不知道徐卯到底會從什麼地方下手的狀況,帶他過去說不定真能起到什麼作用。

但另一方麵來說,顧念完全不會武功,萬一出現打鬥的狀況,杜泠和蕭雲鎧都能應付,顧念到時候彆說保護彆人了,自己的安危都會有大問題。

“帶我去吧,實在不行跟你們轉一圈之後我就在外圍待著,不去呂青身邊。”顧念眼巴巴地看著年深。他大致猜到了年深的顧慮,刺殺是奔著呂青去的,離得遠些的話應該就不會被波及到了。

“好吧。”年深受不住他的眼神,目光偏了偏,勉強同意了。

“少卿你可太好了!”顧念開心地抱了抱年深的肩膀。

年深:…………

這小子膽子越來越肥了!看著某人激動的對年深‘動手動腳’,杜泠跟蕭雲鎧不禁麵麵相覷。

“麾下,要不要叫……”蕭雲鎧說到半途,突然被杜泠拍了一下。

才被葛十二‘指認’為內鬼,顧念有些尷尬地意識到他們可能有什麼事情不方便在自己麵前說,便借口去廁所避了出去。

往外走了幾步之後,他也大致猜到了蕭雲鎧要說的事情,以目前的狀況來說,他很可能是問要不要多帶點‘自己人’過去。畢竟這種時候,其它人都不可信任。

根據書裡所說,二十五那天,為了營救年深,配合呂青的行動,城外等待接應的不算,光是蕭雲鎧和杜泠帶進城的,就有‘百來個好手’。

現在,這些人可並不在大理寺。

結合杜泠說的,呂青這人多疑的事情,又回想起上次年深讓街上的金吾衛幫忙傳口信的情形,顧念懷疑那些杜泠和蕭雲鎧帶進城的那些好手已經被化整為零,塞進了長安城的各個角落。

杜泠這麼注意嚴防口風,是單純的出於保護實力的角度考慮,還是這些留在城裡的人有什麼彆的事情要做?

約莫著他們談得差不多了,顧念才轉身回去。

年深大致同意了杜泠的建議,隻是把時間提前了,如果要救人,等到開城門恐怕就晚了,還是派人去開出城手令,儘可能早的趕過去比較好。

開出城手令的空檔,四人湊合著在張寺丞他們值衙休息的房間眯了會兒,顧念順便也請他天亮後幫忙到藥肆帶個話,跟顧夫人和秦染解釋下自己要跟少卿去清涼山出趟‘短差’的事情,讓她們不要擔心。

一拿到手令,幾人就趕向了春明門。

守城的衛士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鬆散,睡眼惺忪的,將那張新開出來的手令往懷裡一塞,根本沒怎麼仔細看,就打開城門放了行。

幾人拎著燈籠,借著夜色一路疾馳,越往清涼山的方向走,人流就越多。

騎馬騎驢坐牛車步行的都有,雖然服色各異,卻大多都帶著香燭果品,表情一致的充滿了虔誠感。

看來這清涼觀的齋醮,影響力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大。

清涼山雖然不高,卻也奇石翻疊,翠樹成濤,峰頂常年流嵐如雲,煙霧飄渺,頗有幾分世外仙府的清幽之意。

四人趕到山下,隻見未明的天色裡,一溜兒掛著燈籠的茶棚食攤,食物的香氣裡,吆喝聲不絕於耳。還有不少舉著步障跟隨主人移動的小廝,熙熙攘攘熱鬨非凡。

每座茶棚食攤周圍都停放著許多馬匹和牛車,他們打聽了下才知道,為表誠意,所有上山之人都不允許騎馬坐車,隻能步行。所以大家都將馬匹之類的代步工具托管在山下。

顧念打量了下,那些開茶棚食攤的,應該都是清涼山附近的村民,但以呂青的身份,應該也涉及不到在他們這裡存放馬匹的問題。

一路飛奔而來,顧念的大腿已經被磨到麻木了,下了馬,立刻痛得眉心抽搐呲牙咧嘴,一時間都直不起腰來。

“沒事吧?要不先在這個茶棚坐會兒?”站得最近的杜泠連忙伸手攙了他一把。

距離齋醮開始隻剩下不到一個時辰了,顧念深吸口氣,擺了擺手,“時間快來不及了,不用等我,你們先上去,我隨後就到。”

年深掃了眼茶棚,朝杜泠抬了抬下巴,杜泠會意,立刻過去摟著茶棚裡歇腳的一個村民聊了兩句,往那人手裡塞了些錢,讓他幫忙架著顧念上山,村民欣然同意。

清涼山其實不高,那個村民估計了下,把顧念扶上山應該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足以提前在齋醮前趕到。

年深等人與顧念約了一炷香後在清涼觀門口見,便轉身奔向山上,幾個起落之間,光線朦朧的山道上就已經看不到三人的身影。

顧念隻能望道興歎。

“彆著急,肯定趕得上。”村民說話略微帶些口音,殷勤地架起顧念的手臂,扶著他往山上走。

見他十分熟悉清涼山的模樣,顧念便與他攀談起來。

村民叫葉欄,就是附近葉家村的人。據他所說,清涼山周圍共有三個村莊,較大的是他們葉家村和周家莊,還有一個較小的是吳家村。

三個地方的人加在一塊兒,大概有兩百三四十戶人家。

顧念借著葉欄的胳膊用力,發現他袖口上方隱隱露出個陰陽魚刺青。

一問之下才知道,清涼觀香火旺盛,附近的人也受益頗多,所以三個村的人都是清涼觀虔誠的信徒,除了按時供奉香火,還會將家裡最聰慧的孩子送去清涼觀學道。時至今日,清涼觀現在至少有一半的道士出身自周圍的三個村子。

清涼觀的道士,都會在手臂上刻個陰陽魚,以示道心。不過這個時代,當道士也是要‘考試’的,村裡向往道士卻沒通過‘考試’的那些人,也會學道士的樣子在手臂上刻陰陽魚。

一來二去,也算變成了他們這幾個村子的風俗,村裡的男子,幾乎都有這個圖案的刺青。

聽到這裡,顧念也大概猜到了呂青當初屠村的緣由。他很可能懶得查誰真正跟刺殺他的人有關,就把可能有關係的人全部斬儘殺絕了。

兩人邊聊邊走,也算是轉移了顧念對於疼痛的注意力,居然比葉欄預估的時間到的還要早些。

山頂兩邊都是懸崖,為了防止有人跌落,清涼觀在崖邊修了一圈石製欄杆,那個高度怎說呢,心理警示作用大於實際的攔護作用,當個坐墩還是不錯的。

一告彆葉欄,顧念就立刻找了處能看到觀門的欄杆歇腳,咬牙撐了半天,他這會兒真的是腿又累又疼。

清涼觀前早已搭好法台香案,周圍高竿林立,懸著無數華幡,上頂六角形寶蓋,周圍綴著六個小幡,隨風鼓蕩,莊重而肅穆。

再配上周圍那圈披甲執銳的金吾衛,愈發顯得祲威盛容。

香案前邊的區域就像個天然的下沉式廣場,道士們便借地勢鑿出了三級石階。

來參加齋醮的民眾們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周圍,議論紛紛,神色興奮而充滿期待。

顧念打量著四周,猜想著徐卯可能會動手的地方。

來的路上他們幾個也討論過,徐卯如果要安排刺殺,可能性比較大的做法有三個,一是‘渾水摸魚’,趁著現場狀況複雜,躲在圍觀人群裡射冷箭或者發射暗器,然後借大家慌亂之際逃走;一是借由‘身份’便利,買通一個現場的道士攜帶武器,或者乾脆在現場的那些護衛裡安排個自己人,在齋醮儀式的某個環節趁其不備下手;最後就在齋醮結束後的齋飯或各種呂青可能入口的東西裡下毒。

第一種和第三種還有機會逃跑和隱藏凶手的身份,第二種幾乎沒有生還幾率,所以隻能上死士。

雖然已經接近四月,清晨的山頂,山風依舊寒冷,顧念深吸了一口氣,寒氣入肺,整個人被冰得一個激靈,幾乎一夜未曾休息的腦子也跟著清醒了不少。

傻了! 他恨恨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登基之前,呂青肯定要作秀似的出席很多場合,要是第一種方案,動手的機會可以有很多選擇。

如果徐卯真的今天動手,從他冒著可能提前暴露的危險也一定要選擇在齋醮儀式上刺殺,再結合書裡清涼山周圍幾個村莊全部被屠殺泄憤的情節,已經可以圈定,動手的人就是道士!

那些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呂青,或者接觸他飲食物品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