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機關算儘(1 / 2)

身材高大, 接近七尺,栗色頭發,難道自己那天在坊道上見到的就是科昂?

但是他怎麼會在金吾衛的隊伍裡?

顧念連忙衝進藥肆, 從春梅手邊拿了張紙, 站在櫃台邊飛快地用炭筆將記憶裡的那張臉勾繪了出來。

櫃台後麵的顧夫人探頭看了一眼,被紙上那個胡人斜瞪過的眼神嚇了一跳, 這也太凶狠了!

不對, 顧夫人斂了斂心神,再次看向那張紙,不禁震驚了,這……這居然是阿滿用那支怪裡怪氣的筆畫出來的?未免也太像真的了吧!

這邊的顧夫人還在默默感歎, 顧念已經拎著那張畫像跑向了門口, 聽腳步聲,那隊巡街的金吾衛已經繞回來了。

他匆匆攔下帶隊的衛官, 言明自己是大理寺的司直, 正在找一個胡人,想問問他們見過沒有。

“司直說的可是那個康安國的副使?”那衛官這些日子已經配合上頭協查過四趟, 也聽說了大理寺在一同協查的事情,因此聽顧念一提胡人,立刻想到了此事。

“沒錯。”

“老實說,我還真挺想見見他的。”衛官磨了磨牙, 眼神不善地撐住腰間橫刀的刀把, 這個胡人,可把他們大家折騰慘了。

“那這個人呢?”顧念拿出手上的畫像,展示給那個衛官。

衛官同樣被畫的逼真程度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迷茫地搖頭,“沒見過。”

沒見過?顧念正在疑惑, 那個衛官自己又道,“我上個月才來,對這條街的街麵還不太熟。”

他說完回頭招呼身後的那些金吾衛,“你們幾個都看看,有沒有人見過這個人?”

“哎,好像有點眼熟啊。”後麵有人接過那張紙,仔細打量。

“這人好像是二月底的時候來的那個胡人,做了一天就跑了的那個!”

“對對對,就是他,叫什麼來著?”

“南孜。”

這人做過金吾衛?那個衛官聽了倒是一怔,疑惑地看向顧念。

顧念不疾不徐地點了點頭,“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康安國的副使,科昂。”

什麼??

那隊金吾衛聽完,一時間都有些發愣。

顧念當即跟那些金吾衛回了趟武侯鋪,找了幾個‘資曆’比較久的金吾衛打聽狀況。

據那些人回憶,當時武侯鋪有人返鄉未歸,正是缺人的時候,便貼了告示招募人手。這個胡人過來應招,當時的衛官看他人高馬大的,身手可以,漢話也算流利,便將人留了下來。

沒想到,那人上任當值的第一個晚上就遇到了一場數年難遇的大火,武侯鋪的人抱著水囊奔波往返,疲於奔命,全都被累慘了。

等到接近午時,大火才全被撲滅。

金吾衛們收整隊伍,這才發現除了受傷的人之外,還少了一個人,那個新來的胡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眾人以為他可能在大火裡也受了傷,比如被塌倒的屋梁砸在哪裡了,又拖著疲憊的身軀衝進火場各個宅子坍塌的屋子裡找了一遍,卻沒找到半個人影。

他們不死心,又去抬出來的屍體那邊看了一遍,那些焦屍雖然麵目難辨,但看身材就知道,那個新來的胡人並不在其中。

金吾衛們接連打聽了幾天,甚至還去秦染的藥肆問過,有沒有收診過一個受傷的金吾衛,得到的全是否定的答複。

最後大家都懷疑那胡人是被大火的架勢嚇到,累得直接跑路了。

說到這裡,眾人都有些目光躲閃,支支吾吾的。

不用顧念開口,衛官都察覺到了那些人的不對勁兒,再細問之下才知道,當時的衛官為了貪沒撫恤的銀兩,便給胡人‘南孜’報了個救火亡故,將此事輕飄飄地揭了過去。

顧念&衛官:…………

最後,顧念請衛官幫忙翻找出了南孜當初填寫的那張‘資料表’,當作物證借了回去。

“這就是科昂?”第二天早晨,大理寺眾人圍在顧念的桌案前,看看那張眼神凶狠的畫像,又看看南孜的‘資料表’,聽著顧念的講述,一時都有些混亂。

“我理一下啊,”葉九思拍了拍額頭,從顧念的桌前轉身,踱向年深這邊,“科昂想要私下追尋狼牙令的下落,把目標鎖定在義寧坊,正巧金吾衛在招人,他便用假身份混了進去。可惜運氣不好,陰差陽錯,當值的第一個晚上就在大火裡被燒死了。屍體被張家夫婦拿去訛詐藥肆,最後又丟棄在城外的亂葬崗,是這個意思嗎?”

“目前看來是。”

“那就行了,結案了。”葉九思雙掌一拍,複又輕快地攤開。

“但是現在有個問題,”年深輕叩桌案,冷靜地提醒他,“根據賈仵作的查驗結果,科昂是被毒死的。”

從科昂進入胡商家裡,到他中毒身亡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並沒有人知道,理論上來說,也存在著有人逼迫科昂服毒的可能。

葉九思:…………

“師父不是說那毒藥本就藏在科昂齒間嗎?說不定就是他被倒塌的房梁砸到的時候不小心咬破了藥囊,然後……”

年深皺了皺眉,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沒有人能證明是他自己服毒的。多巴如果不接受,我們恐怕就得繼續查下去。”

蕭雲鎧嘖了一聲,“所以現在變成了毒殺康安國副使案?凶手是誰?那座宅子的主人克哈?”

顧念眸色微動,抬眼看向年深,“我怎麼突然覺得咱們是被坑了呢?”

年深垂下眼皮,目光在桌案上平掃而過,“恐怕就是被坑了。”

“等等,什麼意思?咱們被坑什麼了?”葉九思站到桌案前方,兩隻手掌各按住兩人桌案的一角,不解地看著他們。

杜泠歎了口氣,“科昂來義寧坊明顯是計劃過的事情,他的目標,恐怕就是那個叫克哈的胡商。”

“就算他們懷疑那個克哈是大王子……”葉九思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根據大梁的律法,胡人與漢人衝突的案件,依舊大梁律法查辦,胡人與胡人間有所衝突的案件,則以胡人的律法查辦。

依照目前的狀況,假設克哈真的是康安國失蹤的那位大王子,他就得因為科昂之死跟隨多巴回康安國受審。到時候,如果他不交出狼牙令,王子也就是現任康安國國主,自然有的是方法等著他!

“也就是說,多巴如果身懷追尋狼牙令的任務,既然科昂已死,他很可能會利用這樁命案逼大王子回國?”葉九思震驚地深吸口氣。

“這麼看的話,多巴和科昂應該是一夥兒的?他帶蘭珠出去玩一個月,是不是就為了在明麵上撇清關係……”

“科昂該不會本來就是個死士,就打算直接用自己的命給克哈挖坑吧?”蕭雲鎧也被驚住了,假設這是康安國的人事先計劃好的,未免也太毒了!

杜泠搖頭道,“應該不是,否則他根本沒必要進義寧坊的武侯鋪,直接找個機會當眾跟克哈起衝突然後陷害對方就可以了,而且二十五日那晚發生的事情,他不可能提前預料得到。”

“或者說用自己的命逼大王子回國是他最後的打算,”年深淡淡地開口,“他畢竟在齒間藏了毒藥。”

杜泠皺眉,“那他還去武侯鋪做什麼?”

顧念用筆頭戳了戳自己桌案上的‘資料卡’,“從他對那些同行的人的說辭來看,他給自己留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我猜他們或許原本對克哈的身份還沒有最後確定,科昂想利用金吾衛的身份再近距離調查一下?”

葉九思提議,“不如我們先將那個胡商叫過來問問,確認一下他是不是康安國的大王子?”

年深點了點頭,蕭雲鎧立刻起身,他要走出去之前,年深又加了一句,“問問他家火災當晚都有誰在場,都帶回來。”

蕭雲鎧走後,眾人正討論得入神,門外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吏突然大聲咳嗽了下,幾人一抬頭,就見陸昊帶著多巴和譯語官,已經神色匆匆地出現在大約十步開外的地方。

多巴手上捏著的,正是昨天顧念他們從張家夫婦那裡搜出來的裝著金飾的布帕。

眾人麵色不禁一肅,年深整了整衣衫,起身帶著幾人前去殿門口迎接。

近日因為康安國的事情頻繁奔波相見,年深與陸昊兩人已能算做是熟識,陸昊也不再那麼客套,虛行了個禮,便直奔正題,“年少卿,多巴已經確定,這幾樣飾物都是科昂隨身之物,請問是從何處所得?”

“顧司直找到的。”年深側身將身後的顧念讓了出來。

“準確來說,就是從你們昨天看的那具焦屍上拿到的。”

眾人走到殿內落座,顧念便把自己昨天追查到張家夫婦的狀況跟陸昊和多巴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