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80章 文官足矣(1 / 2)

顧念正在擔心間, 殿內戛玉鳴金的曲聲稍歇,廣場那邊傳來轟隆隆的聲響。

他心頭一顫,抬眼望去, 隻見馬蹄紛遝, 七八百匹高頭駿馬, 披掛著絢麗華美的瓔珞和漂亮的戰甲,昂首揚尾地走進了殿前那片遼闊的廣場。

駿馬旁邊皆是披堅執銳腰挎千牛刀的錦衣華衛, 儼然是一隊華麗的騎兵儀仗隊,氣勢卓然。

如果說後世繡春刀隨著錦衣衛一起盛名遠揚, 那在這個時代, 千牛衛手中脫胎自皇帝隨身禦刀的千牛刀便是獨領風騷的存在。

鼓樂聲響,現場奏起氣勢恢宏的破陣樂。

鏗鏘的鼓點間, 千牛衛翻身上馬,長刀出鞘,鋒刃如雪, 戰馬憤蹄嘶鳴。

霎時間, 眼前仿佛就化作了戰場,千蹄紛遝,聲震如雷, 殺氣盈然。顧念他們身下的含元殿, 仿佛都跟著他們衝陣廝殺的動作微微震顫起來。

根據昨天墨青所說的冷宮位置,在那裡和宣陽坊的墨家之間連一條直線, 顧念便猜測出了墨家地道在廣場上通過的大概方位。

他不禁握緊了雙拳, 來回緊盯著那一線斜穿而過的區域,生怕哪匹馬一個不小就踏在墨家工匠挖的地道上,將地麵跺出個窟窿,那一切就都完了。

他正在緊張之間, 有人拍了拍他的手臂,輕聲安撫道,“不用怕,花拳繡腿的表演而已。”

顧念轉過頭,這才發現旁邊離他不遠坐著的就是張闖。

顯然,對方以為他這個文官被廣場上千馬齊嘶戰意昂然的情形嚇到了。

顧念也不好解釋,點點頭,感謝了對方的善意。

既然他在這裡……顧念下意識地往張闖那排最前麵看了看,那個坐在最前麵正舉杯與申國公對飲的中年男子,肯定就是安番侯了。

大梁原本的六方軍侯,如果按照目前的實力強弱排序,大致就是鎮東侯、鎮北侯、鎮西侯、鎮南侯、安平侯、安番侯。

鎮西、鎮東、鎮南三方軍侯相互交好,在朝堂大事上一向也都是站在統一立場。

鎮西侯的駐地在西北一帶,原本是六方軍侯中實力最強的,但自從六年前年雲起戰死沙場之後,鎮西軍受到了不小的打擊,自此不說一落千丈,至少也是軍心士氣和元氣大傷,再加上年深年紀尚幼小,爵位空懸,年風勇對林安心中有氣,在許多事情上針鋒相對,鎮西軍能得到糧草和各種資源也逐步銳減,實力也被削弱了不少,一下跌到了第三。

位於東邊的鎮東軍,位置得天獨厚,背靠東邊海岸線的天然屏障,能來‘對線’的外敵極其有限,因而在六方軍侯之中的壓力最小,發展迅速。

鎮西侯去世後,鎮東軍在此期間則逐漸積蓄實力,偶有小股海寇,也都被鎮東侯係數剿滅,隱隱占據了六方軍侯之中最強的位置。

鎮北軍在後世的東北一帶,從地理位置來說,大本營的位置距離長安最遠,原本是六方軍侯中實力最差的那個,但由於之前得到林安的大力扶持,一躍而起,占據了第二的位置。

鎮南軍在後世的江浙一帶,物產豐饒,鎮南侯也沒什麼太大野心,穩紮穩打,不爭不搶,一直跟在兩個大哥後麵埋頭經營自己的小天地,穩穩坐在第四。

安平軍在後世雲南一帶的位置,與鎮北軍斜線相對,距離長安同樣路途遙遠,十數年前起,就基本處於半失控狀態。

安番軍負責的區域在北邊,處在鎮西軍和鎮北軍之間,占據的麵積雖然看起來和彆人差不多大,但大多是地廣人稀的草原和沙漠,資源匱乏。原本還能仗著騎兵的優勢士氣彪悍壓鎮北軍一頭,但由於向來隻埋頭打突厥,懶得參與朝堂之上的爭端,自然也得不到什麼資源上的優待,現在反而落在了六方軍侯裡實力最弱的位置。

對於呂青的登基,六方軍侯也態度各異。

顧忌著年深還在長安,鎮西軍那邊明麵上是支持鎮東侯呂青登基的,但並沒再派人過來,而是由年深全權代表。

鎮南侯一直以鎮東侯和鎮西侯的意見為主,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因此是新皇支持派。

鎮北侯與林安勾結,向來與鎮東鎮西鎮南三邊不和,二月長安兵變之後,便自稱病重,閉門謝客,對於呂青登基稱帝的事情不置可否。

安平侯是六方之中唯一旗幟鮮明地提出了反對意見的,拒不承認呂青為帝,甚至還在十幾天前興兵,意欲討伐。

距離最近的鎮南侯就被派去阻擋安平侯,由於雙方戰火膠著,鎮南侯坐鎮西南無法脫身,便隻能派使者攜賀禮來長安朝賀新皇。

唯有安番侯,居然出人意料的現身長安,親自從草原回來參加呂青的登基大典,個中意圖,著實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安番侯此次回京城到底是真的隻關心打突厥,對誰坐在那個位置上都不太在意,還是明麵上支持呂青,實則回來探聽虛實另有圖謀,各方耳目都異常關注。

原書顧念隻讀到一半,從他已讀的部分來看,安番侯後期似乎還是流露出了想逐鹿中原的野心的,他手下曾有一支隊伍與年深纏鬥良久,著實令年深頭疼了一番。

顧念現在也很頭疼。

因為安番侯是他大哥的老板。

上次顧言回來雖然甚少提及軍中的事情,但從言談之中所透露出的狀態來看,安番侯對顧言是極為信任與看重的,顧言也對安番侯很是敬慕。

此時此刻,他突然意識到,以後如果安番侯跟年深為敵,那豈不就是他大哥要與年深為敵?

在顧言心裡,突厥與顧家是死仇,不滅不休的那種,勸他離開安番侯那邊的可能性幾乎約等於零。

顧念正在為顧言與年深目前幾乎無解的局麵而頭痛,周圍的樂聲突然轉為歡快的節奏,千牛衛翻身下馬,廣場上奔騰的肅殺氣息也隨之收斂,戰馬恍如聽得懂樂曲般,開始隨著音樂節拍踏動,一時間瓔珞唰唰顫響,近千匹駿馬隨著樂曲整齊地搖首擺尾,仿佛在舞蹈,場麵極為震撼。

眾人驚訝間,數十個穿金帶玉的侍者,抬著個彩絛裝飾的巨大板床,放在了廣場中央。

領頭的那匹駿馬倏然躍上,朝大殿當中的呂青作出臣服叩拜的姿態。

侍者們抬著板床送至階下,高聲齊賀:“恭祝陛下,輝耀日月,聖祚無疆!”

呂青哈哈大笑,當場命人賜酒,板床上的駿馬伶俐地銜起酒杯,一飲而儘。

舞馬銜杯?顧念長吸口氣,當初在博物館裡看到舞馬銜杯銀壺的時候,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機會親眼目睹到這一幕。

在舞馬之後,上百名宮女在悠揚的曲聲之中款款進殿,跳起了霓裳羽衣舞。

和緩舒適的節拍裡,宴會上的氣氛逐漸鬆弛,眾人也開始推杯換盞。

對於安番侯的現身,呂青還是極為開心的,一方麵安番侯畢竟實力最弱,目前還沒有與他爭搶王座的實力,構不成威脅,另一方麵來說,不用管安番侯心裡到底怎麼想,至少他能親自出現在長安,明麵上就已經是目前最支持呂青的一派了,對呂青登基後壯大聲勢頗有推波助瀾的效果。

所以他的第二杯酒就賜給了安番侯。

顧念惦記著地下那邊的進度,不時朝年深那邊張望,吃得心不在焉。

酒過三巡,一個漢化流利的胡人使節突然站了起來,言說聽聞大亁勇士馬球技術了得,他特意帶了國內最好的一隊球者,要與大亁的勇士比試一番,給大家助興。

顧念挑了挑眉,無論哪個時代,總有這種用挑釁的方式在大家麵前刷存在感的客人。

馬球本就是騎兵中盛行的競技項目,呂青也對自己的手下頗有信心,立即點了一隊千牛衛出去,讓他們陪客人玩玩。

此時天色已經暗,宮人們訓練有素的在廣場上燃起一圈巨燭,用障屏在三麵架起‘矮牆’,圈出馬球場地。

顧念原本也是看熱鬨的心態,但當他看到大亁這邊用作球門的龍頭柱被安置到了墨家地道途徑的區域附近時,頓時湧起了不妙的預感。

然而,這時雙方已經牽馬步入球場,什麼都來不及了。

線香點燃,歡呼聲起,球手們拎起月杖,飛身上馬,上半場比賽正式開始。

也不知道是由於對方有備而來,還是那隊千牛衛徒有虛名,沒過多久,大亁這邊就被連進兩球,接下來的時間,雙方也一直在大亁的球門前糾纏不休。

胡人使節洋洋自得,呂青臉上的笑容卻快要掛不住了。

顧念盯著那些在球門前爭搶的球手,擔心不是球,而是地下的那條通道。

突然,有個胡人與千牛衛搶球,兩人雙雙摔倒,掉下馬來。

席間有人忍不住發出驚呼,打馬球落馬可是非常危險的,一不小心就會被馬蹄踩踏致傷,甚至有人被踩踏喪命的。

幸好那兩人都是身手利落之輩,就地翻滾了幾圈,避開了馬蹄的範圍。

此時恰好線香燃儘,上半場比賽結束。

千牛衛和胡人球手們各自圍住了自己落馬的隊友詢問狀況。

上半場結束,胡人以兩球的優勢遙遙領先,而且以剛才的大亁這邊被全麵壓製的狀態來看,下半場得勝絕不是問題。

那個胡人使節愈發得意,頻頻誇讚起自家球手,呂青麵色陰沉,今天這種時候,如果大亁輸了,麵子可就丟大了。

發現那個摔下來的胡人球手指著自己滾過的地方跟隊友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顧念不禁有些著急,他該不會剛才在地上滾過的時候聽到了地下什麼奇怪的聲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