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81章 千杯不醉(1 / 2)

“噗!”

一股血水自安番侯喉間疾射而出, 噴了顧念一臉,豔紅的顏色觸目驚心。

發生了什麼?張闖和葉九思震驚地看著顧念,似乎沒有辦法理解眼前的狀況。

這人居然在萬國大宴上當殿刺殺安番侯?簡直膽大包天!血噴濺出來的時候, 含元殿上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就連呂青也沒有反應過來。

“護駕!快護駕!”站在呂青身邊的宦官臉色煞白,嚇得連連揮袖呼喝著。

兩隊金吾衛“嘩啦啦”護在了呂青的帝座前麵。

自恃武功高強的, 或者像林國公申國公這種身邊有護衛的,見過大風大浪的, 還能基本保持鎮靜, 有些膽子小的, 一見血噴出來就嚇得癱坐了下去, 帶得椅歪案斜,盤翻碗灑, 連帶著撞到案角或者被熱湯燙到的哀叫, 含元殿內頓時亂糟糟的,各種雜響一時間不絕於耳。

“我要你給侯爺償命!”兩個副將紅著眼睛揮起拳頭就朝顧念衝了過來, 年深橫步側擋, 拳腳生風,利落地將兩人雙雙攔了出去。

背後的事情顧念根本沒時間分神,連臉上的血汙都來不及抹, 著急地俯身看向安番侯的喉間。

“咳咳!”安番侯咳嗽了幾聲, 葉九思還死心眼兒地捏著他的下巴不敢鬆手,顧念急忙拍了拍他的手臂,得到示意的葉九思這才放開。

安番侯側頭吐出半口血沫, 胸膛急促地起伏著。

見他恢複呼吸,顧念右手一鬆,一直緊抓在手上的簪子‘當啷’掉落在地板上, 人也長出口氣,腳軟地坐了下去。

成了!

剛才看到安番侯喉間鼓起的那個巨大血泡,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常常聽家人提起的一種惡疾,‘飛揚喉’。

當年外婆就曾經在郵輪上遇到過類似這樣的事情,一個年輕姑娘因為吃了特彆辣的食物,喉嚨突然間冒出血泡,數秒之間就鼓脹到極大,壓迫氣管和食道,瀕臨窒息。外婆想起在書上看過的案例,急中生智,摘下胸針刺破女子喉間的血泡,放出血水,救了她一命,那個姑娘的哥哥為了感激外婆,‘以身相許’,成為了顧念的外公。

這個故事顧念從小到大聽了許多遍,記憶深刻。所以看到那個血泡的瞬間就想了起來,再回想其它情況,基本也與外婆當初的描述完全對得上,才決定賭一把救人。

“侯爺!”張闖見安番侯有了動靜,連忙伸手要去抱他。

“先彆碰,等他稍微緩緩。”顧念擺了擺手,阻止張闖。

張闖僵在半途,將信將疑地看向安番侯,見他雖然閉著雙眼,但呼吸已經逐漸順暢,臉色也確實比之前好了些,才略略安下心來。

“師父,你沒事吧?”葉九思見顧念滿臉血汙,彆著腳坐在地上,手還在微微發抖,急忙過去扶他,又匆匆掏出帕子給他擦臉。兩個國公府的護衛趕過來,護在了他們身邊。

顧念擺了擺手,示意他自己沒事,就是有點丟臉的後怕和腳軟而已。

聽到周圍交手的聲音,張闖猛地回過神,抬頭對著那些還梗著脖子攻擊年深的同袍吼道,“還不快住手,他們是在救侯爺!”

他的大嗓門震得整個含元殿嗡嗡作響,全都跟著靜了一靜。

那幾個副將怔了怔,這才發現安番侯並沒有死,雖然還躺在地上,但痛苦的表情已經平緩下來,臉色也不再紫漲。

“侯爺!”那幾人立刻圍了上來。見他們已經沒有攻擊顧念的意思,年深自然也就不再阻攔。

剛借著葉九思的幫忙站起身的顧念連忙阻止他們,“彆過來,他現在需要一個空曠一點的地方慢慢呼吸。”

“對對對,都聽顧司直的,你們都離遠點。”張闖現在對顧念簡直是言聽計從,立刻喝止住那些人。

“敢問顧司直,俺現在能否將侯爺扶下去休息?”張闖小心翼翼地請教顧念。

顧念正要開口,背側的年深突然輕咳了聲,用靴底若無其事地搓了下地麵。顧念看著他的靴尖心領神會,墨青那邊還沒結束,他們需要拖延時間。

“不行,”顧念立刻擺出副嚴肅的麵孔,“暫時不要挪動侯爺,給他讓開呼吸的空間,等他慢慢恢複再說。”

安番侯還留在這裡,呂青自然不好離開。這是順理成章拖延住呂青和他那些隨侍宦官最好的辦法。

得知剛才驚險的一幕是在救人,殿內眾人也都驚訝不已,一邊整理衣襟,一邊議論紛紛。兩側伶俐的宮人也連忙上來打掃地麵,清整桌案。

“……”呂青揮退了護在前麵的金吾衛,原本想把顧念叫到麵前好好問問,卻發現這張稚嫩的臉雖然有點眼熟,自己卻根本不記得對方是誰,剛想張口,便尷尬地頓住了。

還是他身邊的宦官耳尖,剛才聽到張闖稱呼顧念為‘顧司直’,便借著幫呂青擺正袖角的機會在他耳邊輕聲提醒了句。

“顧司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呂青笑了笑,努力擺出平易近人的姿態。

“稟聖人,安番侯隻是突發了一種極為凶險的惡症。”顧念學著先前眾人跟呂青對話時的模樣,裝模做樣的行了個禮,然後便把‘飛揚喉’的各種症狀和危險程度跟眾人‘科普’了一遍。

為了不著痕跡的拖延時間,他特意說得極為詳細,尤其對於可能會出現這種急症的狀況進行了‘認真’說明。

在座身份顯貴的,哪個不惜命?再加上剛才又親眼見到他把安番侯從鬼門關拽回來,自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聽得分外仔細。

不但聽得仔細,還有主動發問的,儼然變成了答疑現場。

顧念來自後世,本來就對皇權敬畏感有限,再加上現在明顯是他救人立功的狀況,麵對呂青和一朝權貴也毫不緊張,愈發顯得他說起話來聲音清脆條理清晰,態度也是進退得度不卑不亢。

加上他長得好看,安靜時清俊如竹,笑起來朗潔如月,言談舉止儼然青年才俊,讓不少人都隱隱生出幾分惜才之意。

有人不禁疑惑,“顧司直不是在大理寺供職嗎?因何會對惡疾了如指掌?”

顧念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外祖秦禮曾做過尚藥奉禦,他的一身醫術也儘傳給了徒兒秦染,二月火災後,我與家人借住在他的藥肆。阿舅癡迷研讀醫術,偶有所得,也會與我分享一二,‘飛揚喉’恰好也在其中。”

聽他說出秦染的名字,林國公臉上的笑意愈濃,“原來是那個醫術了得的秦家小郎君教你的。”

眾人一打聽,才知道顧念口中的阿舅就是八年前幫林國公治愈多年惡疾的少年神醫。

再看安番侯那邊,已然恢複了不少,經過在場的尚藥奉禦為他切脈確認,果然已無大礙,隻需靜養幾日調理即可。

一時間,秦家藥肆又在這些達官貴人中間意外的怒刷了一把存在感。

“當機立斷,見識過人,顧司直真是有勇有謀。” 鴻臚寺卿感歎道。

其它人也是交口稱讚。

這點事情哪算得上勇,顧念被他們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個胡人使節越眾而出,滔滔不絕地說了一長串話稱讚顧念。

顧念定睛細看,居然是之前在鴻臚客館遇到的那位問路的大食人,連忙禮貌地謝過他的稱讚。

眾人正抻著脖子等譯語官翻譯,顧念卻已經操著流利大食語與對方交流起來,侃侃而談的模樣驚呆了一眾胡人使節,他不是大理寺的司直麼?怎麼還會胡語?

呂青頓覺麵上有光,摸著胡子道,“博聞強識,少年英才,當賞,當賞。”

安番侯若是死在這裡,安番軍豈肯善罷甘休,到時少不得要有一堆麻煩,這個小吏不但幫他化解了這個危機,此刻又用流利的談吐掙回了顏麵,呂青心內大悅,當即賞賜了顧念紅綾餅以及不少銀錢綢緞等物。

顧念謝恩時悄悄看了眼年深,見他比了個成功的手勢,頓時長出口氣,第一步總算是成功了。

不光是顧念,剛才馬球場上力挽狂瀾,帶領千牛衛反敗為勝的年深、陸昊、馬涼,用‘群仙朝賀’驚豔了一殿胡人使節的葉九思,訓練舞馬銜杯的千牛衛,進奉神象的胡人使節等,也都收到了呂青的紅綾餅和各種賞賜。

一場萬國大宴,雖有意外,也勉強算作賓主儘歡,在此起彼伏的謝恩聲中結束。

“三郎,師父,這幾天累壞了吧?走,泡溫泉去,咱們今天把桃花新府那幾個溫泉院子都包下來!”葉九思得了申國公的誇獎,臉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一手一個,攬住了年深和顧念的肩膀。

顧念本以為年深會像往常那樣拒絕葉九思,讓他乖乖回國公府去,沒想到他居然同意了,“也好,反正新皇登基,大酺三日。你叫了墨青他們沒有?”

“放心,大功臣我是不會忘記的。”葉九思笑得眉眼彎彎。

“說起功臣,剛才還要多謝你們幫忙。”顧念也抬起手臂,感激地拍了拍葉九思和年深的後背。

能成功對安番侯施救,也多虧了葉九思和年深。一個不管不顧地幫他硬掰開了安番侯的喉嚨,一個毫不遲疑地擋住了那些要阻止他的人。

他們在那個霎那間給出的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對顧念來說簡直太可貴了。

“這點小事,說什麼呢~”

胳膊已經摟在對方肩膀上了,葉九思歪過腦袋,想用頭頂‘撞’顧念,卻被年深硬生生的伸手攔住了,“你頭上東西多,彆把他的臉劃到了。”

葉九思:…………

“對了,你叫陸溪和陸昊他們了嗎?”葉九思正要開口,年深轉移了話題。

“陸昊?”葉九思嫌棄地扁了扁唇角,叫陸溪自然沒問題,叫陸昊那個倒黴鬼乾嘛?每次見到他就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