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何難。非的本事,不及父親萬一,君若不嫌棄,請隨非來。”
申豹送了家書,卻主動要去看嬴非養的馬,嬴非雖不知他的目的,倒也是欣然應允。
申豹參觀牧場群馬,對其他馬匹都是匆匆一瞥,直到最後見到五匹“病馬”,甚至親身上前近距離地轉了兩圈、摸了幾把,才放下心。
可見他這一回的目的,便是這幾匹馬了。
“非君子”,他突然轉身行了個大禮,嬴非連忙避讓開,“你慧眼如炬,恐怕已知豹有所求了。還請非君子助我!”
“非但有能為,定助君一臂之力。且先回非的住處,再談不遲。”
申豹也知曉牧場空曠,萬一被人看見,消息傳開,反倒不好,也不在乎嬴非實際上沒答應,要聽過詳情再定,從善如流地回了嬴非的住處。
登堂之後脫鞋入室,二人分坐席上之後,申豹開口,先道了歉:“此前豹欲先見病馬再議事,欺瞞了非君子,還請見諒。”
“君客氣了。我那五匹病馬,雖為神駒,卻生了異狀,不複神駿,君為何對其那麼上心?”
申豹歎了口氣:“豹非為自己,乃是替貴人請托一件事。”
申豹雖是申薑的陪嫁,但實際上是申侯為女兒準備的一大能臣,掌管申薑的嫁妝、陪臣、侍女、武士等,能力出眾,曾經在申國見過的大人物也不少。
能讓他稱為貴人的,不是申國的國君、直係宗室,便是同他們地位差不多的人。
“君請說。”嬴非的身子稍稍前傾。
申豹也識趣地降低了音量:“前陣子有一流言興起,不知非君子可曾聽聞。”
嬴非點點頭:“略知一二。”
申豹也不管嬴非說的是不是謙詞,繼續往下說:“王孫胡不過一幼兒,天象有異,與他何乾。何況為之卜筮,實與王孫無關。”
關於卜筮這一點,嬴非不置可否,但這個時代雖不如太古之世重巫,但對卜筮還是有留有敬重的。
“這些事實與王孫胡無關,隻是天王在位,王孫沒有乾係,追溯起來,又難免有人妄言。”至於誰會妄言,妄言什麼,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不說破也能清楚。
“其餘異象災劫,再無法挽救,非君子處的神駒,卻仍有可為。”
說白了,就是王子燮剛生了嫡子,作為先王嫡子,又複生嫡,該大張聲勢的時候,卻平白無故被潑了一身臟水,坐在王位上的那位真·違背禮製的天子,拐著彎地宣城自己對最近的各種異象、災劫不負責,不說是自己德行有虧,以致上天不護佑他這個天子,還倒打一耙,讓人憤怒。
但是王子燮能怎麼辦呢?
連王位都讓這位叔祖搶了,麵對都快成為蓋棺定論的流言,無法直接推翻,那就隻好慢慢找補了。
其他的什麼滂沱大雨連綿不絕、江漢大水,都是天象,無法更改,牛馬牲畜大量死亡,也沒法兒找補回來。
找了一圈,居然是嬴非上報的這個問題還最有補救的可能。
大周王室,有數代與諸薑聯姻,薑姓乃是大周的第一大外戚諸侯。
王子燮的母親、先王懿王的王後,人稱王伯薑的,便是薑姓女。
嬴非不知道王庭那邊的彎彎繞繞,這位薑姓王後究竟是齊薑、呂薑、申薑、許薑還是紀薑——齊、呂、申、許乃是薑姓四嶽,紀國雖然和呂國、申國一樣乃是夏商便有的方國,但是在向大周靠攏這件事上,是比不過另外四國的,而且因為與齊國臨近,紀國與齊國之間雖為同姓,但頗有齟齬——都不影響申國看在同姓的情誼上幫一把。
借著七拐八拐的親戚關係,王子燮就請托申國,又繞了好幾道彎,從申薑那裡和嬴非扯上了關係談事情。
“若是有法子,非也不至於上報王庭,畢竟有此異象,又何嘗不是非的錯處。”
嬴非很坦誠。
能幫的話,他一定幫,但這不是他自己都解決不了嗎,又該怎麼幫?
“無妨,王子燮早有準備。不知非君子,還記得八駿麼?”
“自然,昔年造父族祖為穆王禦,有八駿之乘。至今天王巡視天下,亦有八駿牽引。”
“若是王子燮,將八駿送予你,神駒之異,可否解決?”
嬴非聽完,差點不能言語。
八駿送給我?還有這種好事?
啊,不是,王子燮把八駿送給我,天子他同意了嗎?王子燮能做主?!
作者有話要說: 捋一下親戚關係。
嬴非的繼母是申薑,申國薑姓女,王子燮的母親也是個薑姓女,薑姓諸侯國其實人數遠不及姬姓諸侯國多,但地位挺重要的。
周朝不是提倡同姓不婚嘛,所以王室有很多代都是和薑姓諸侯國聯姻的,而且聯姻的時間很早,比如齊許申呂四個薑姓諸侯國在西周受封的原因,《國語》寫了個“由大薑”,就是因為太薑的緣故,這個太薑應該是古公亶父的妻子、周文王的祖母。
當然也有可能是周武王之妃、太公望呂尚的女兒、周成王的媽,但是她的稱呼主要是邑薑,我就排除這個選項了。
之後的周康王、周穆王、周懿王、周厲王、周宣王、周幽王,王後都是薑姓女,周厲王之後的薑姓女出身哪個國家比較明確,周懿王的王後,也就是周夷王、文中的王子燮他媽王伯薑是哪個國家倒不確定,結合周夷王重奪王位以後的騷操作,烹殺齊哀公,可以先排除齊國,薑姓四嶽好像都可以排除,其實有很大可能是紀國。畢竟周天子也不是誰都能見麵進言還讓人家聽進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