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狄俄尼索斯能上位成為新神王, 巧合因素很多。所以雖然有宙斯、黑夜女神力挺,奧林匹斯山上的主神們卻依然蠢蠢欲動。
阿喀琉斯在這個時候又被推了出來。
這位人間英雄在之前圍攻克羅諾斯的時候,其實也是出了力的, 算是立了功。但射中宙斯的那根箭, 似乎又是從他的弓上發出來的——阿喀琉斯關乎神王更替的預言,宙斯又真的中了招。即使射中宙斯的是流矢, 但諸神對其來源皆是心知肚明——所以究竟如何處置他,就成了難題。
狄俄尼索斯是神王,這些問題當然得他去解決。
宙斯的神職是雷霆, 遭受到重擊之後,他雖然沒有隕落, 但也已經維持不住自己的意識,要化為自然界中的雷霆了。
這個世界的高位神靈生來便具備特殊權柄,當他們重傷將隕時,並不算完全消亡, 而是會“道化”,與自身掌握的神職融為一體。
初代神王烏拉諾斯被推翻時,留下對神王之位的詛咒後, 便化為了天空本體。
宙斯現在的情況, 已經嚴重到離“道化”不遠了, 所以他當然不可能對如何處置阿喀琉斯發表什麼意見。
但是其他神可都看著狄俄尼索斯呢,他怎麼處置阿喀琉斯,彆人看著總能找到說頭。
他對阿喀琉斯若是隻論功不論過, 萬一日後再來個神王換代,好家夥,狄俄尼索斯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得遭黑手了。一回生二回熟,害了老神王, 新神王會怎麼處理,這不有個正經前例可以學嗎?
狄俄尼索斯不是走的政變路數,他是正經接受宙斯指定的神王,和以前父慈子孝的神王們不一樣,他不能開這個頭。
可是要是對阿喀琉斯論罪,對方身後的一大群勢力,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的。就算狄俄尼索斯背後有黑夜女神支持也一樣。
這個世界的神靈彼此之間沾親帶故,有時候大家行事確實是不講情麵,但是真的要論起人情來,又能輕鬆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件事對狄俄尼索斯來說棘手,不代表其他神也覺得棘手啊。
阿喀琉斯的功與過還沒論清楚,就有消息傳出來,冥王哈迪斯將重傷的克羅諾斯重新投入塔爾塔洛斯的時候,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已經將阿喀琉斯拘入冥府了!換句話說,就是阿喀琉斯已經死了。
想要借著這件事削弱新神王權威的神靈都在心裡暗罵。
阿喀琉斯早不出問題晚不出問題,等新神王麵臨難題的時候,就被冥王懲罰了。
是不是不發火就把他們當傻子啊?
冥王這麼殷切地替狄俄尼索斯解圍,不知道的,還以為狄俄尼索斯是他親兒子呢。
新神王的前世以及他重生的特殊經曆並非隱秘,宙斯對他的特所鐘愛,如今看來卻有了天命所歸的味道。
可問題是,宙斯愛這個兒子也就罷了,冷心冷情的冥王也對這個曾經的兒子另眼相看,以至於如今不惜違背冥府的準則將阿喀琉斯收歸冥府。
狄俄尼索斯何德何能,才能拿到這麼湯姆蘇的神生劇本啊!
不過也正是因為解決如何處置阿喀琉斯這一難題的方法過於簡單粗暴,便有神靈攛掇著忒提斯到神王麵前為兒子討回一個公道。
狄俄尼索斯也不含糊,宣布阿喀琉斯已經得到懲罰失去了生命,但是他奮勇作戰的功績是不容抹殺的,所以,他要將阿喀琉斯晉升為神。
而且他這個決定還不算違背祖宗,因為晉升半神為神,首創者就是宙斯。
大力神赫拉克勒斯這個先例就明晃晃地立在那裡呢。
宙斯:兒子,你看著已經化為雷霆的我,再說一遍你的決定。
要是宙斯還沒道化,聽到繼任者這樣的決定,棺材板肯定按不住。
也就是宙斯這些年對諸神窺伺他權柄的防備特彆嚴重,消磨了和諸神的親情,否則就少不了有一群先王遺臣出來怒斥新王行為無道了。
於是乎,在新任神王的繼任儀式上,阿喀琉斯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典禮現場,儀式結束後還和諸神一起參加了宴會。
神王的繼任儀式,不僅天神們要到場參加,海神和冥神係的重要神靈,有接受邀請的,也會與宴。
輩分高的大神們都沒參加,冥府這回參加宴會的就是冥王、冥後、死神睡神、祁非和方塔索斯。
講道理,其他神也就罷了,祁非和方塔索斯出現在這裡實在是不合理。
但是誰讓這個夢之世界裡的試煉者就他們倆了,都到最後關頭了,總不至於因為身份地位不夠這種原因,讓他們連考題都不知道吧?
阿喀琉斯是“死後”成神,他衝刷冥河水得到那一身比尋常神靈還要強大的防禦力,按理來說應該已經消失了。
可是,任何一個在之前見過阿喀琉斯的神靈,見到升格為神靈的他以後,都要怒罵一聲哈迪斯冥王當久了,辦事的時候都把他們當鬼糊弄了是吧?
神靈和神靈之間是有區彆的,死後複活的神靈和正常的神靈區彆會更明顯。
凡是死後再複活的神靈,神靈中總會帶上冥神的特征。
仍以情況與阿喀琉斯最為相似的赫拉克勒斯為例,赫拉克勒斯死後魂入冥府,是宙斯先封他為天上的星座,以天空氣息洗滌赫拉克勒斯的冥府氣息,才讓赫拉克勒斯承接大力神職的。
而被選中嫁給赫拉克勒斯的青春女神赫柏,作為宙斯與赫拉之女,負責在眾神宴會上為其斟酒,諸神喝下酒後會心花怒放,散發青春活力。
青春女神赫柏的神職便是讓人永葆青春,擁有活力。宙斯將她許配給赫拉克勒斯,也算是用心良苦。
阿喀琉斯的情況和赫拉克勒斯大為不同,與其相信他找到了什麼方法消除從前自己從前屬於亡靈的氣息,倒不如相信冥王哈迪斯隻是將人帶去了冥府,靈魂根本沒和肉身分開。換句話說,他根本就沒死。
難怪從阿喀琉斯現身至今,這個心高氣傲的年輕人不僅沒對諸神怒目而視,還和他們處得不錯。
他完全沒有得到教訓,還借此一步登天,又怎麼會覺得自己受到了諸神的迫害呢?
雅典娜對阿喀琉斯非常看好,無論是預言出現之前的希臘聯軍攻打特洛伊,還是阿喀琉斯參與神戰、宙斯重傷之後,雅典娜對他的態度都沒有變過。可以說,這位智慧與戰爭女神已經表露出了自己對阿喀琉斯所屬一方的傾向。
方塔索斯在看狄俄尼索斯,對他來說,雅典娜站隊,說明酒神的手腕高明。
祁非倒不這麼認為。
酒神和諸神都沒有矛盾,說明他一向遊離於諸神之外。
他和雅典娜的關係雖然好,但沒有長久接觸,交情還沒好到雅典娜最先站隊袒護他的地步。
即使狄俄尼索斯在還未誕生時,是雅典娜預言中要推翻宙斯的那位弟弟,但是神靈和神靈之間的親情,總要淺淡一點的。
祁非腦海中靈光一閃。
他已經知道為什麼阿喀琉斯的預言總是變化,雅典娜又為何對阿喀琉斯另眼相看了。
原來當初雅典娜誕生時,黑夜女神趁亂取走的那一分為二的神力,轉生成了這兩位啊。
以黑夜女神的能力,隻要他在祁非自己或者睡神身上寄托更多的神力,根本不可能出現未誕生的神子一分為二的情況。
除非,在很多年前,事件剛發生的時候,黑夜女神就已經預見了未來。
祁非一直想不明白,黑夜女神究竟為何要做這麼多事。
以她的身份地位,如此迂回布局,實在是多此一舉。
她是受到了什麼神,還是什麼規則的限製?
神王繼位儀式時間並不長,接下來是諸神的宴會。
從前宙斯還是神王時,十二神裡酒神的崇拜者在大地上便數目繁多。他的信仰傳播之廣,遠超兄弟姊妹。
酒神,又為植物之神、繁殖之神、歡樂之神,能給人們帶來美妙的感官體驗,是以總能收獲許多信仰。
在任何一場宴會上,酒神都能讓與會者感到歡樂。
這場慶祝新神王繼位的宴會同樣如此。
無論諸神心中有何想法,是否真心實意地為新神王恭賀,在酒神神力的作用下,很快他們就沉浸在歡快的氛圍中。
冥神係的神靈大概是這場宴會上最放鬆的,包括祁非和方塔索斯在內,他們很快就陷入醺醺然的狀態。睡神、夢神都在場,在他們不刻意防備的時候,很快,醉酒的神靈都陷入睡夢之中。
宴會現場,神靈醉酒後或是隨意臥倒在地,或是伏案而眠,秩序漸漸地亂了。
方塔索斯眼裡似乎還保留著幾分清明,但他很快又飲下一杯神王的神力提升過的酒,更加醉意醺然。
他閉上雙眼,半趴在桌案上,身上神力湧動,氣息也漸漸變幻。
方塔索斯拿酒杯的手漸漸鬆開,酒杯落在地上,往遠處滾了兩圈,越滾越慢。快停住的時候,卻又以極快的速度反向運動,滾回了方塔索斯腳邊。
祁非知道,方塔索斯是在感悟酒神的神職與夢道的聯係。
這是一個正常的選擇,從方塔索斯介入特洛伊之戰到現在,狄俄尼索斯是最後的得利者,他的神職與夢道也有若有似無的聯係。可以說,隻從參悟法則、拓展夢道感悟的角度,這方世界已經算是明示了。
沒有其他的線索,再多疑的神靈也不會放棄近在眼前的線索,去查探新的信息。
可是祁非不是隻有這一個線索
他能夠確認,相比於擺在明麵上的酒神,黑夜女神才是通關最正確的那把鑰匙。
但他的拚圖還缺少最關鍵的一塊。
哈迪斯為什麼如此袒護狄俄尼索斯?黑夜女神的多番布局隻是為了送酒神坐上神王之位?她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方塔索斯付出代價得到了提示,酒神一定是關鍵部分,黑夜女神的一切謀劃、發生的一切事情,究竟與夢道有何聯係?
酒能生幻,酒與夢是有聯係的。若是實在找不到線索,祁非隻能選擇像方塔索斯一樣入夢參悟酒神神職,拓展夢道。
明明掌握了更多的線索,最後一步卻走不出去,祁非不甘心。
他環顧了一圈宴會現場,醉酒的神靈更多了,堅持得久的繼續歡宴,撐不下去的就先隨意躺倒安睡,醒來繼續與宴。
凡是有酒神參加的宴會,最後都會變成這副模樣,通常舉辦的時間都會持續數日。反正神靈的宴會上永遠不需要擔心食物與酒水,也不需要擔心清潔、健康等一係列瑣事,這場宴會持續的時間或許會更長。
很多神都醉暈了。
祁非閉上眼的時候想明白了一點,於是順勢仰臥在座位邊上的地上,入睡了。
他是夢境之神,即使在夢中,依舊保持著清醒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