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空間一片純白，他將自己睡前思考的幾個問題具現出來。
神靈對自己的形象是有感應的，祁非隻在夢裡捏出幾個模糊的人影來，充當他想要的幾個角色。
他將這個世界與黑夜女神有關的神話，以及他知曉的事項，都推演了一遍。
純白的夢境空間黑下來。那是天地未誕時最初的混沌。
黑夜女神與她的兄弟姐妹誕生。她按照神話孕育不同的子嗣。
漫長的神王治世時代，黑夜女神插手、推動著神王的更替。
祁非誕生的時間點在二代神王治世之時，即將迎來三代神王宙斯的統治，所以，前麵的劇情，他雖然知曉，但都是快速推演、囫圇過去的。
越是他熟悉的，夢境中重演的劇情就越慢。
到狄俄尼索斯登上神王之位，夢境終了。
祁非恍惚地看著這一切，最終長出一口氣。
夢境是祁非在一切事件已經發生的前提下推演出來的，也就是說，即使這一切隻是開始，但是他早已明悟了結局。
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是夢之世界。將祁非的夢境套用到這個世界上，就能解釋很多東西。比如，這個世界扭曲的時間流速。
不重要的事情，當然要加快，隻有重要事件，才有緩慢上演的價值。
黑夜女神讓一切劇情順著她的劇本發展，是因為，這個夢之世界，是她的夢麼？
黑夜會帶來睡眠與夢境，擁有這一神職的女神，又怎麼可能執掌不了夢境呢？
原來，這個世界，不是法則的夢，是神靈的夢啊……
解開了一個謎題，祁非低聲笑起來。
狄俄尼索斯身上，一定也有直指世界本質的線索，方塔索斯從新神王處著手的思路，其實沒有問題，就是不知道對方，能不能發現。
世界的本質是黑夜女神的一場夢，夢的主人出於某種目的，要控製夢的走向。
祁非和方塔索斯的加入，是得到允許的，所以他們的違和之處會被夢境自動忽略，凡是對推動劇情有利的發展，即使不合常理，也依舊能發生。
哈迪斯對狄俄尼索斯的兩世都過於的偏袒，忒提斯在祁非含糊提醒下就果斷地將阿喀琉斯之踵這一弱點抹消，阿喀琉斯相關預言的變化與宙斯退場、狄俄尼索斯上位的突兀，在夢境主人的概念裡，或許都是讓夢境發展必須的。
當然，這個解釋其實很牽強。
祁非能夠操控自己的夢境，在他的操縱下，按照他的心意變動的夢境轉換並不需要那麼牽強。
黑夜女神在夢境世界中的戲份卻很多，也很重要。
祁非明晰了大致的脈絡，猜測的細節，卻還沒有完全對上。
自己繼續參悟嗎？
剛想到這個問題，祁非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狄俄尼索斯的上位，就是一個故事完美的尾聲，黑夜女神的夢境隨她心意圓滿了，她隨時可能蘇醒。
而且，夢裡的黑夜女神知道全部完整的答案嗎？
黑夜女神不知道，夢境之主知道。詢問夢裡的黑夜女神，隻會讓她意識到自己夢境之主的身份。
夢已經做完了，夢主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就會蘇醒，留給祁非的時間會更少。
夢中人，想見到夢主人，需要突破的障礙不隻一重。
祁非不是夢境的衍生物，他是真實存在的人，所以，他隻需要突破這一重夢境的束縛。從夢裡出來，就能見到夢主了。
這實在是個有意思的課題，涉及到了虛假與真實，意識與存在。
單純思考怎麼解決這個難題，在夢道法則上的收獲，就足以趕超他從前大半的夢道造詣。
*
這個世界是個夢。
這個世界不是夢，它是真實存在的。
無垠虛空中，祁非愕然地看著一個龐大的世界，比這個世界更龐大的，是一尊靜謐安臥在虛空中的女神。
龐大的世界由數顆色澤有細微差彆的光團組成，在某些部分，它表現出的特征與祁非印象裡的夢界相似，是無數夢境的集合體，是虛幻的光源。可更多的，卻是實質化的世界。
這個夢境，在向真實的世界轉化。
黑夜女神參與自己的夢境，是因為她要創造世界。
祁非敬畏地看了這個世界一眼，這就是，黑夜女神的實力麼……
“這個世界，很震撼吧。”一道輕靈的聲音響起。
“是的，即使是在夢境中，也無法想象這樣的場麵。隻有親眼見證，才能體會這個世界的宏大。”
黑夜女神沒有醒，但是她卻能和祁非聊天。
以黑夜女神的偉力，做到這種程度根本不足為奇。
祁非的言語極儘讚歎，黑夜女神卻沒有完全認下來。
“如果隻有我一個，也做不了這麼完整的夢。這是我和其他神的重合夢境。我的夢，和同伴們的，重合之後，就成了這樣不受控製的龐然大物。多麼神奇啊，不同夢境的交集，能夠誕生這樣瑰麗的產物。”
“同伴？”
“是啊，我，和其他同境界的神明。”
黑夜女神是個好神，或許是看在祁非身份的份上，一見麵她就揭示了困擾祁非的謎底。
這個世界是黑夜女神的夢沒錯，可是同樣也是其他神靈的夢，所以女神要搶回自己對世界的控製權，就得親身下陣，讓她的夢境在這方世界重演，歸正世界走向。
“你突破了夢之世界，考驗已經達成。如今已經知曉答案，你可以走了。”
“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演化已經到最後關頭了嗎？恕我僭越，我能再問您幾個問題嗎？”
黑夜女神沒有說話，不過祁非也沒有消失。她默認了。
看著不同的夢境的色澤差異，祁非開口：“您和其他創世神的夢境重合，都在夢境中安排了一尊化身。這個世界的神王更替或者其他大事件，就是你們的對抗。我經曆的夢之世界，就是您的夢境。其他古老神明的沉默，其實是那些創世神在失敗後放棄了這個世界。您看我猜得對不對？”
原始神卡俄斯、黑夜女神、大地女神、黑暗之神、愛神乃至泰坦神俄刻阿諾斯，以及一些祁非不能確定身份的神靈，都可能是不同世界的創世神。
俄刻阿諾斯照顧宙斯、參與劇情，是因為他或許已經放棄了獲取這方重合世界的主控權，在向黑夜女神示好。
這也能解釋黑夜女神在所有初代神裡活躍至此，她的丈夫黑暗之神存在感卻稀薄到幾近於無。
“你很聰明。”
思考的內容被黑夜女神證實，祁非基本沒什麼問題了。
就是有一點他想不通：“冥王哈迪斯，為什麼那麼袒護紮格柔斯和狄俄尼索斯？”
紮格柔斯是冥後給他戴帽子的明證，他那麼袒護隻能說孩子到底有可能是他親生的，但是等紮格柔斯過了兩道手續重生為狄俄尼索斯後，哈迪斯還那麼袒護他。就算是為了黑夜女神的夢境順利發展，也實在不合常理啊！
這是數尊創世神的重合夢境，這種簡單粗暴的人設，不應該放在哈迪斯身上。
“原來最後困擾你的問題是這個嗎？很簡單，因為那孩子，確實是他親生的。”
祁非的眉毛攏起來，紮格柔斯也就罷了，狄俄尼索斯是貨真價實的宙斯親生的神子，怎麼可能……等等！哈迪斯，是宙斯？這下不隻眉毛，他整張臉都快皺起來了。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沒有什麼好驚訝的，這是我和其他神的重合夢境，現在我占據上風，不代表從前我也在上風。這個世界重啟的次數，可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得多。”
夢境重啟過無數次，那麼夢境角色與身份經曆，在情節變幻的時候，是會改動的。
指不定有哪個世界，宙斯就像隔壁埃及神話一樣，從生到死，具備了死的屬性，然後，統治地下的王就誕生了。
無數次的世界重啟，讓不同角色即使同源，差異也可能越來越大。
不過哈迪斯對狄俄尼索斯的前世今生都如此袒護，可不僅僅是他最初可能與宙斯同源的緣故。
上次世界重啟的時候，哈迪斯和狄俄尼索斯的關係一定很親密。
“你的疑惑已經得到解答，你得走了。”
“祝您儘早重啟世界。下回重啟，這個世界就要變得完全真實了吧。”
“當然。”
祁非的意識快速地被拉遠，那是將要脫離夢之世界的征兆。
方塔索斯沒有出現。他沒有發現世界的真相，在祁非的對比下，他的考驗結果並不理想。
他和古神界夢神相安無事，但隻要有機會，一定會置對方於死地。
這場考驗，是祁非贏了。
意識退出的過程中，他看到黑夜女神身旁的夢境世界，快速地消散又重組。
世界已經開始重啟了。
看來，黑夜女神對方塔索斯留在那方世界是很滿意了。有一個真實的神靈作為資糧，新世界的發展，一定會很順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