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艾薰縮在那裡開始默默地流淚了。平心而論,艾薰這張臉真的很適合梨花帶雨,會讓人打心底裡覺得她受到了委屈。
如果換成艾曼丹像她這樣落淚,……那大概率不會取得什麼成果。因為艾曼丹的五官過於張揚了。流淚都像是鱷魚的眼淚。
但艾曼丹從來沒覺得自己長得不如艾薰。
她很喜歡自己的臉,驕傲,永不服輸。她媽媽當年也是這樣的。隻可惜在一年又一年和情婦的鬥爭中,慢慢磨平了張揚。
她媽媽已經後退了。
她不想再後退,所以她總是強硬地撞上艾薰,然後一次又一次沒有好結果。
艾曼丹悶聲說:“她肯定是又想到什麼新招數了吧。”
江茉聽到這裡都忍不住咋舌。
如果她和艾薰做姐妹,肯定要不了三個回合就會被對方折騰死。
幸好,幸好是阿惜……
江茉頓時更想念江惜了。
艾曼丹的朋友在一旁忍不住再度開口:“你今天……都不生氣啊?”
換過去,看見艾薰抹眼淚的樣子,艾曼丹就該暴跳如雷了。
今天艾曼丹搖了搖頭,摸了摸掛在耳朵上的耳機。
她能清晰聽見那頭江惜洗手,水嘩啦啦作響的聲音。
艾曼丹越來越平靜了。
直到宴會結束。
江茉跟著江太太離開。
江太太笑著誇她:“你看,多參加幾次宴會是不是就熟悉了?你今天的表現就很好啊。我看你和艾小姐、楊小姐她們都很聊得來。成為朋友了嗎?”
江岐也在,他臉上也露出了一點笑意,說:“怎麼會有人不喜妹妹呢?她會越來越受歡迎的。”
江茉說:“不是,是因為阿惜。”
江岐:“什麼?”
江茉:“因為我是阿惜的姐姐,所以她們才會在宴會上照顧我。”
車廂內一下鴉雀無聲。
江岐的表情複雜極了。
他想說怎麼可能,但想到江惜之前的種種表現,這話再說出去就多少有點昧良心了。
隻有江太太半晌感慨了一句:“阿惜越來越討人喜歡了啊,朋友不知不就都交了這麼多了。”
江茉笑著應了聲。
她頭一次覺得宴會不再是煎熬了。
哪怕江太太和她說,多向阿惜學習,她也不覺得這樣的話刺耳。
而這一頭,艾父果然心疼起了艾薰。
他知道艾薰一向沒什麼朋友。
但艾薰還是堅持要來參加他的生日宴會,她說她一定要來祝福爸爸。
等客人都走了,艾父也就走到了艾薰的身邊,他拍了拍艾薰的肩頭,低聲問:“我記得上次你不是很高興地和我說,你終於在宴會上交到朋友了嗎?說是……江家的女兒。”
艾薰抬起頭,望著艾曼丹的方向,淚眼朦朧,她輕聲說:“是啊,現在她是姐姐的朋友了。”
艾薰沒有說太多。
但這句話已經帶給了艾父足夠的遐想。
艾父臉一沉:“她又故意和你作對?”
說完,艾父突然一把抓過艾薰的手腕:“你這個手環,我記得上次還不是這樣的……”
艾薰尷尬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這樣了。”
她現在戴的是江惜那一隻。
手環上光禿禿的。
隻要艾父眼睛沒瞎,就會發現和之前的對比起來,上麵的裝飾物消失了。
艾曼丹就這樣被叫了過去。
她一看艾薰,差點又氣得繃不住。
艾薰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膽,把她從江惜那裡偷的東西戴在手上?
“你……”艾曼丹剛起了個頭。
艾父冷著臉打斷了她:“你媽媽平時都怎麼教的你?現在還學會偷拿妹妹的東西了。就因為你誤以為那是我買給她的,你嫉妒了是嗎?”
艾曼丹被罵得傻了眼。
等等。
偷東西的不是艾薰嗎?
怎麼成她偷拿了艾薰的東西?
隻見艾薰抬起眼,她怯怯地說:“姐姐,我手環上那個鑲嵌著寶石的裝飾物不見了……”
艾曼丹氣得想打人。
“那是江惜的東西,關你屁事?明明是你偷了江惜的手環。你自己買的是個假貨。你把你自己的藏起來了是吧?”
艾父皺了皺眉。
江惜。
這個名字他聽過……江家的養女嘛,最近好像出了不少風頭。之前還在古德利亞王宮弄了個生日宴?
“艾薰手上戴的,是江惜的手環。”艾曼丹大聲強調道,“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翻之前的新聞報道。有記者拍到江惜戴著它的照片!”
那可是鐵證!
想到柴老師一早就提醒她,艾薰可能會栽贓,艾曼丹又恢複了平靜。
艾薰這時候沒有急著為自己辯解,她隻是看著艾曼丹。
她居然不怕?
艾曼丹一愣。
下一刻艾曼丹就聽見了艾父不滿的聲音:“翻報道?我想不用翻了。你不用把彆人扯進來。你小時候乾過的事還少嗎?我給艾薰買什麼,你就摔什麼。你甚至和你媽跑到她們母女住的地方打砸……我給艾薰買一支筆你都要嫉妒……你的嫉妒心越來越強了。”
艾曼丹死死咬著唇,想到電話那一頭還有個江惜,她才沒有情緒失控。
她深吸一口氣,冷聲問:“那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偷了艾薰的東西嗎?”
“證據?”艾父剛想脫口而出“這還需要證據嗎”,但話到了嘴邊,他大概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太像話,所以皺了皺眉說:“就算不說手環的事。我們來說說吧,艾薰的朋友為什麼又成了你的朋友?你在故意孤立艾薰,對嗎?”
艾曼丹氣瘋了。
她感覺自己的脖頸處都好像被安了一顆心臟,不停地突突地跳著。
這時候艾太太聽見動靜也趕過來了。
她的麵色有點憔悴,等看見艾薰,頓時就跟被掐住了喉嚨一樣,難以忍受地尖叫了起來:“你又把她帶進門!你們在乾什麼?”
她又轉過頭,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艾曼丹:“你才是這裡將來的主人,你竟然放她進來了,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
艾父不耐地打斷道:“夠了。艾曼丹之所以會像今天這樣,我看都是被你教壞的……”
這場戰爭很快從艾父單方麵質問艾曼丹,演變成了他和艾太太的爭吵。
艾太太抓起手邊能砸的東西,砸得叮當作響。
艾父怒喝她:“你想離婚嗎?”
艾太太不接他的話,隻是一邊哭一邊罵一邊砸。
這樣的場景艾曼丹太熟悉了。
她知道艾太太是不會離婚的。
艾太太和她說了,死也不會便宜了艾薰母女。要是真有離婚那一天,艾太太就吊死在艾父的辦公室裡。
回想起當時艾太太的神情,再看看眼前的一片亂象……而艾薰站在那裡,雲淡風輕。艾曼丹知道,她心裡一定在譏笑。艾薰一定很滿意她親手挑撥起來的這一幕。
。
艾曼丹有點想吐。
“江惜……”
她喃喃出聲。
她以為過去了那麼久,江惜大概隻是隨手將手機放在那裡保持著通話,然後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誰知道那頭很快傳來了少女疑惑的聲音:“嗯?”
江惜這會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遠處是五光十色,而近處,她隻能看得見一個模糊的龐大的輪廓,趴伏在窗上。
那個輪廓有一點須發隨風而動。
然後它挪了挪。
一隻像是爪子一樣的東西,按住了玻璃。
“……閼逢?”
那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聽見江惜的聲音,它飛快地脫離了窗戶,然後蓄勢,撞擊了一下玻璃窗。
江惜皺起眉,叱喝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艾曼丹都被嚇了一跳,然後也顧不上眼前的亂象了,本能地匆匆問道:“江惜怎麼了?你那裡出什麼事了嗎?”
窗外的東西似乎受了驚,它的影子徹底從江惜的眼中消失了。
江惜頓了頓,說:“沒什麼事。”
江惜突然反應過來。
那東西可不是閼逢。
更有可能是……幻想生物?!
它出現了?!
江惜轉聲問艾曼丹:“你那裡出什麼事了嗎?”
艾曼丹說:“真想死了算了。”不過說完,她馬上就自我否決了:“我說著玩兒的,你彆理我。”
艾家的宴會廳這會兒已經是一片狼藉了。
一個巨大的陰影突兀地出現在了艾薰身後的玻璃窗外,那個影子緩緩從打開的推拉窗流了進來。
沒錯,如流動的霧氣一樣,流了進來。
幾乎沒什麼人注意到它。
它就這樣攀爬上了艾薰的手腕。
艾薰隻感覺到手腕一涼。
但她並沒有在意。
她看著艾父和艾太太的爭吵,隻覺得有些看膩了。
於是她低頭摩挲了一下手環。
也就是這一瞬間。
她瞥見了一點淺淡的幾乎看不出顏色的,像是霧一樣的東西,它抬起臉。對,它有臉。一雙紅彤彤的眼撞入了艾薰的眼眸裡。
詭異的一幕驚得艾薰尖叫出了聲。
艾父本能地回頭:“艾曼丹!你又做了什麼?”
艾曼丹氣都快慪不過來了。
關她屁事?
她轉頭去看艾薰:“你撞邪了是不是?我他媽可沒碰你!”
艾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連忙飛快地甩手,想要將那個手環甩脫下去。
可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她喉中尖叫連連,喊著:“爸爸,爸爸!”
艾薰又流下了眼淚。
這次是真情實感的被嚇住了。
她能清晰感覺到那冰涼的觸感。
那東西……是活物!
它在纏上手環,它在裹緊她的手腕。
艾父也沒見過艾薰這麼失態的樣子,他想也不想就要往她身邊衝,但被艾太太揪住了。
艾父怒不可遏,就在他舉起手要扇艾太太耳光,艾曼丹也正要上去拉架的時候……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近了。
“先生!”外麵的傭人短促地喊了一聲,然後就沒能再發出更多的聲音。
一行身材高大,訓練有素的人迅速進到了宴會廳,並將這裡圍了起來。
艾父被驚了一跳,顧不上先去看艾薰的情況。
“你們是什麼人?”艾父怒聲問。
為首的人腳蹬短靴,不急不緩地走上前:“特殊部門,執行任務,請你配合。”
對方亮了證件。
艾父心裡一緊,隻隱約看見“特殊作戰”幾個字。
他不知道所謂的特殊部門是什麼意思,隻本能地聯想到特警一類的角色。
眼看著幾個人越過了他,走過去扣住了艾薰。
艾父傻了眼,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惶恐:“不,等等,我們、我們這是家庭糾紛先生……”
家庭糾紛都要被特殊部門抓起來了嗎?
呆在原地的艾曼丹,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少女的聲音,她說:“是不是進來了很多人?”
少女輕描淡寫地說:“不要怕。”
她的嗓音嬌又脆,但卻給人以莫大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