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嘉和許家康都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隔著幾個人站著兩個模樣不錯的女人,一愣之後許清嘉認出來甘薇薇,還有一個應該是邵澤的前女友,叫什麼她給忘了。
甘薇薇觸到許清嘉的目光,扯了下嘴角,她已經知道韓東青和許清嘉在談對象,一次韓東青來學校接許清嘉的時候,還被她遇上了來著,真是想不到,他喜歡的人原來是她。
甘薇薇目露感慨,神色倒是平靜。
許清嘉也彎了彎嘴角。目光一滑,落在旁邊的肖瑜臉上,覺得她的目光含著淡淡的憤恨,卻不是朝著她。
許清嘉看向夏蓮。
夏蓮眉頭一皺,懶得和肖瑜打招呼,隻淡淡的點了下頭。論理兩人是一個係的師姐妹,還在央視同一個部門工作過,關係應該不錯。可夏蓮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打她一進去,肖瑜就不喜歡她,明裡暗裡刁難她,幸好肖瑜沒多久就調到了另外一個部門。
“我們去樓上看看。”夏蓮說道。
許清嘉多看了肖瑜一眼,走遠之後才問夏蓮。
夏蓮把恩怨一說,也無奈,“許是八字不合吧。”
許清嘉也想不出兩人能有什麼瓜葛,夏蓮性情溫和,她就沒見她跟誰紅過臉,遂道,“她嫉妒你長得美還有個又帥又聽話的老公。”
“你這是變著法誇你哥呢。”
“誇你眼光好呢。”許清嘉笑。
事實上真相和許清嘉猜的有那麼一點關係。
甘薇薇拍了下肖瑜的胳膊,“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麼還放不下。”這事還得說到好幾年前,夏蓮在廣州上學的男朋友連夜飛過來給夏蓮過生過完生日又飛了回去,多少女生暗暗羨慕。
肖瑜也是其中之一,她就在自己的生日的時候給去廣州談生意的邵澤打電話要求他回來陪她過生日。
然而她的男朋友不是夏蓮的男朋友,邵澤沒回來,兩人反倒就此分手。
求複合不成,肖瑜就把邵澤給恨上了,連帶著夏蓮。
肖瑜自己也知道自己是遷怒,可她就是意難平。尤其是在邵澤越混越好,而自己的男朋友拍馬都不及邵澤的情況下,更加咽不下這口氣。
這麼多年過去了,都不能釋懷,至今她都覺得自己和邵澤分手分的冤枉。
肖瑜溫婉的臉龐扭了扭,要是甘薇薇錯過了一個樣樣都出挑的男朋友,看她能不能心平靜氣。
瞅瞅她,甘薇薇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問她,“你和祁國慶談了也快兩年,什麼時候定下來?”是關心也是提醒,她已經有男朋友,祁國慶挺不錯的,在廣播電影電視部工作,對她上心,親伯父就是她們台裡的副台長。
肖瑜平了表情,“還沒到那地步。”不想多談,遂岔開話題,“你呢?”
甘薇薇笑了笑,“春節訂婚,明年秋天結婚。”是她同門師兄,對她很好。
肖瑜大吃一驚,“這麼快。”
甘薇薇理了理鬢角,“不算快,我我們認識一年多了,”又輕輕一笑,“我今年26了,再不結婚就老了。”
肖瑜抿了抿唇,“恭喜啊。”
甘薇薇笑,“到時候帶你家老祁一塊來喝酒。”
“好啊。”肖瑜彎了下嘴角,望著門外冷冷清清的舞台,十五分鐘前,邵澤就站在那個舞台上,優雅矜貴更勝當年,肖瑜一顆心頓時變得又酸又麻。
開業大酬賓,店鋪內人潮湧動,三家服裝店的生意都還不錯,lotuses因為是新品牌並且單價高略差一點,不過看進店多是30-40的女性這一點來開,設計抓住了主客群的需求。
逛了一圈買了不少小寶寶的衣服和玩具,新手爸媽恨不得把最好的都捧到兒子麵前,新手姑姑也差不多,看啥都覺得好,想給乖侄兒來一份。
還是夏蓮保持了理智,“夠了,他用不了這麼多東西,彆浪費了。”
節約是美德,許清嘉隻能遺憾的放棄,抬手看了看時間,“快十一點了,上去吃飯吧。”
許家康就負責先把戰利品搬到車裡,姑嫂倆手挽著手上五樓,五樓都是餐飲區,大大小小有23家店。
十月份天還有些熱,不過受益於開業第一天火爆的人氣,十裡香生意還不錯。十裡荷花明顯更好一些,為了把新店經營起來,她特意把範師傅從老店調過來。開分店最重要的是保證口味,很多顧客慕名而來,口味上會更挑剔。
何婕迎了上來。
許清嘉擺擺手,“你去忙吧,我們就是來歇個腳。”
何婕也知道這個小老板不喜歡人前簇後擁,遂自己忙去了,開業第一天,格外忙些,然看著90%的上座率,渾身都充滿了乾淨,她的獎金是根據營業額來算的。
“二嫂,嘉嘉。”許文詩驚訝地看著兩人,眼睛睜圓了,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她們。
“你們也來吃飯。”許清嘉說了一句廢話。
許文詩莫名的有點兒不好意思,說不上為什麼,是呂美珍要來這裡吃的,說是難得打折絕對不能錯過。
許文詩一直都沒告訴她,這家店是許清嘉的,她也是要臉的好不好。
呂美珍好奇的看著許清嘉和夏蓮。
許文詩就介紹了下。
原來這就是許文詩的學霸嫂子和妹妹,說實話,呂美珍一直都有點同情許文詩。嫂子就不說了,年齡差不多的堂妹考上了京大,壓力不是一般的大,沒想到還長得這麼漂亮。
呂美珍更加同情起許文詩來,那些長輩最喜歡比較來比較去。
身為學渣,麵對學霸組合,呂美珍有那麼點氣短。所以在許文詩有點兒勉強的邀請要不要坐一塊的時候,許清嘉微笑道,“不了,二哥下去放東西,這張桌子坐不下。”
許文詩微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又有點兒不可言說的不得勁。
不一會兒雙手空空的許家康來了,也看見了許文詩。
許文詩叫了一聲。
許家康淡淡的點了下頭,便去找許清嘉和夏蓮。
呂美珍花癡道,“你哥哥真帥。”
許文詩翻白眼,“結婚了,兒子都有了。”
呂美珍也翻白眼,“純欣賞。”看出她興致不高,呂美珍納悶,“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
我能說我看見許清嘉和她哥,親哥親嫂子和和美美一家人似的,吃醋嗎?知道她在許家康那不如許清嘉地位高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工作好累。”許文詩歎氣,“三天兩頭跑出去宣傳,我人都曬黑了,喉嚨也啞了。最煩人的是,一些人超生被罰了,居然來找我們麻煩。我跟你說,上周我們去下麵一個屯子宣傳,結果一個女人居然拿臟水破我們,你知道是為什麼?”
許文詩憤憤不平,“他們家已經有兩個女兒了,在農村隻有一個女兒的可以生二胎,他們家有兩個不能生,可為了追兒子,85年偷著生了一個,還是女兒,去要罰款,人家死活不肯給,說把女兒當罰款交。
有這樣的人嗎?托生到他們家簡直就是前世造了孽,最後是村委把他們家裡值錢的東西搬走作價罰款的。”
呂美珍心裡一緊,“那小女兒怎麼了?”
許文詩氣得握緊了筷子,“聽說不到兩個月就死了,凍死的。”
呂美珍頓時覺得嘴裡發苦。
“都這樣了,那家人還要追生兒子,去年找人偷偷摘了環又懷上了,東躲西藏生了一兒子。還是沒錢交罰款,他們家房子就被扒了。那對夫妻欺軟怕硬,不敢跟村裡鬨,就把氣灑在我們身上,拿臟水潑我們,我們招誰惹誰了,我們就是宣傳的。”許文詩氣鼓鼓的,“這種倒黴事還不少,那些人自己超生被罰了,就把氣撒我們身上,有病啊。”
呂美珍寬慰她,“跟腦子不清楚的計較乾嘛,詛咒他們永遠生不出兒子。”
“生不出,那些人會不擇手段的想辦法生,就是可憐了那些家裡的女孩子。”許文詩心裡鈍鈍的,“不進這個單位你都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人會為了生兒子,故意把女兒賣了。”
“啊。”呂美珍驚呼一聲,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許文詩苦笑,“我剛剛聽說了也跟你似的,那家父母都是機關的,工作很好,舍不得工作又想要兒子,就把女兒賣了,不就又能生了。幸好人販子被抓住了,那個人販子專門把一些漂亮的小孩子走私到國外去,去做那種事的。”
呂美珍咽了下唾沫,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父母。
許文詩何嘗不是,她雖然有個弟弟,但是認真說起來,從小到大爸媽還是更疼她一些。
“待在衛計委裡頭,我感覺我每天都在接觸這種不好的事情,上個月一個想超生的被引產了,”許文詩嘴唇抖了抖,“大出血沒救回來,那家人抬著屍體來鬨。”
呂美珍默了下,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許文詩戳了戳眼前的鬆鼠桂魚,覺得沒了胃口,“珍珍,這個班上的沒意思極了。”
“上班都這樣的,你這工作還是挺好的,機關單位說出去體麵。”
許文詩嘟囔,“也就是表麵光,在單位裡我們這些臨時工就跟二等公民似的,乾得多拿得少。”
“等你轉正就好了。”呂美珍如此安慰她。
許文詩還是意興闌珊,“轉正也才七十多塊錢。”又想起剛剛看過的菜單,“點幾個大菜,一頓飯就吃完了。怪不得都說,研究原.子.彈還不如賣茶葉蛋,乾脆我們去賣茶葉蛋吧。”
“你吃得了這個苦拉的下這個臉。”呂美珍還不了解她。
許文詩也就是說說,可還是羨慕,“我們單位有兩個同事,活的特彆瀟灑,開車上下班,經常出入大酒店大飯店吃飯,穿的衣服都是進口的,隨便一塊手表就上千。”
“他們家裡做生意的?”呂美珍問,隻有做生意才能這麼掙錢。
許文詩目光閃了下,是做生意,不過不是普通的生意,是利用價格雙軌製批條子賺取差價,俗稱倒爺。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有一個想拉她入夥,他們知道她家裡情況。條子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拿到的,那兩人家裡都有點小背景。
不過她可沒他們那份膽子,讓她爸知道了,肯定會打死她的。
許文詩無精打采的點了點頭。
呂美珍歎歎氣,隻有羨慕的份,“生意也不是誰都能做的,我小叔學人做生意,拿著一千塊錢去鵬城,賠的褲子都掉了,差點討飯回來。”
許文詩也長籲短歎,覺得活著真難,
“好了好了,吃菜吧,涼了就不好吃了。”呂美珍打疊起精神道。
到了下午四點,許文詩便回家。
坐在客廳的文婷見了女兒笑起來,“回來了。”
“媽。”許文詩有點小得意地拎著自己買的東西走過去,“我給你買了一件衣裳,你試試看。”
文婷臉上笑容擴大,摸了摸料子,“這衣服不便宜吧。”
許文詩,“還好,還好。”那商場裡就沒有便宜的東西,逛了一圈才知道有錢人這麼多。
文婷看她買的三樣東西瞧著都不便宜的樣子,隻怕身上錢所剩無幾,便掏出一張五十的塞給她。四月份發行第四套人民幣,先發行了50元和5角的新幣,有些人就笑說,以前領五張大團圓覺得自己工資不少,如今隻拿一張五十塊,這麼就覺得寒磣了呢。聽說明年還要發行百元大鈔,多少人一個月都賺不到一張。
許文詩不好意思收,“媽,我有錢,我還有,我不夠了再跟你要。”
文婷還是塞了過去,“拿著吧,媽掙錢還不是給你們花的。”又捋了捋她汗濕的鬢發,“看你熱的,先去洗個澡。”
許文詩歡喜抱了抱文婷,嬌滴滴的喊了一聲媽,忽然留意到茶幾上攤開著一本相冊,六張照片,有全家福,有她和許家磊的單獨照,也和父母的合照。
那時候的她似乎才十歲左右,照片上的父母也很年輕,她媽眉眼秀麗很年輕很漂亮。
許文詩抬頭看了看文詩,突然之間覺得她媽老了這麼多,背上都是骨頭,心裡一疼,“媽,你可要多吃點,你看你這一年瘦的。”
文婷笑,“知道,媽媽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紅燒羊肉,咱們娘倆把它吃光。”
許文詩笑起來,“爸和小磊沒口福了,吃不到媽你做的紅燒羊肉。”他爸下部隊慰問士兵,小磊班級有活動都不回來。
文婷推了推她,“去洗澡吧。”
許文詩應了一聲,腳步輕快的上了樓。
咚咚咚的腳步聲消失了,文婷挺直的脊背垮了下來,她有些吃力似的靠在沙發上,夕陽一點一點地斜射進來,照的她的身影單薄而又消瘦。
她低頭看著攤開的相冊,目光在最上麵的全家福上繞了繞,掀了下嘴角,抬手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