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Chapter 80 。(2 / 2)

炙吻 弱水千流 23209 字 6個月前

鄭西野嘴角彎起來,手指輕輕捏她臉蛋,慢條斯理地誇獎:“乖。”

*

淩城喜天小學,二年級班主任辦公室。

兩個女老師分彆坐在辦公桌的左右兩側,邊拿紅筆批改著學生的作業冊,邊隨口閒聊八卦。

二年四班的班主任忽然抬起眸,問道:“哦,對了葉老師。你們班那個叫李小萱的小孩兒,平時成績怎麼樣?”

“還可以啊。”接話的是二年三班的班主任。葉老師有點好奇,反問:“你怎麼知道李小萱?”

四班班主任嗓音壓低幾分,說:“我班上也有個學生住在喜旺街那邊,我前幾天去家訪,聽說了一件事。”

葉老師狐疑:“什麼事?”

對方便道:“我聽說啊,這個李小萱,她爸媽都是吸毒的。她爸爸還因為吸毒過量,死了!”

“啊?”葉老師愕然地捂住嘴,“還有這事?”

“對啊,你說嚇人吧,嘖嘖嘖……”

兩個老師惋惜著感歎了幾句,又說起了彆的。

辦公室虛掩的房門外,一個戴紅領巾的小男孩兒抱著籃球剛好經過,聽見老師們的對話後,他驚得瞠目結舌,緊接著便一溜煙衝回了班級教室。

七八歲的小朋友,分享欲和好奇心一樣旺盛。

小男孩找到了自己在班上的好朋友,腦袋湊近好朋友耳邊,豎起一隻小手遮住嘴巴,嘰裡呱啦一陣說。

好朋友也很震驚。

恰好這時,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小女孩從教室外麵走進來,坐回自己的座位。看見課表上寫著,下節是語文課,女孩便從書包裡拿出語文課本,翻開來,仔細預習,整個人文靜又乖巧。

驀的,一股大力拽住女孩的辮子,往後拉扯。

女孩吃痛,捂住腦袋惱火地回過頭。

李小萱氣噗噗地說:“陳子豪,你抓我頭發乾什麼!我要告訴老師!”

“李小萱,我們都知道了!”男孩們一臉窺見秘密的得意表情,大聲:“你爸媽是吸毒犯!你爸爸吸毒還吸死了!”

話音落地,教室裡瞬間一片嘩然。

小少年們都議論起來。

“啊?李小萱是吸毒犯的女兒?”

“那她爸媽吸毒,她肯定也不是好人!”

“平時裝得挺像好學生嘛,真看不出來……”

“我爸說,吸毒犯最會偽裝了,滿嘴謊話!”

坐在李小萱前排的小女孩,甚至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她哭著對同桌說:“我媽媽說,吸毒犯都是很壞的壞人!我不要跟吸毒犯的女兒一起上課,我不要和李小萱待在一起!嗚嗚嗚……”

“不,不是的!我不是壞人!”

小萱小小的臉蛋血色儘失,她驚慌地搖頭擺手,為自己辯解:“我真的不是壞人!”

忽然,教室裡不知誰起了頭,一塊粉筆朝李小萱飛過去,吧嗒,砸在李小萱的臉蛋上。

李小萱被砸懵了,通紅的大眼睛抬起來,驚恐地環視周圍。

那些平日裡熟悉友善的稚嫩麵孔,此刻變得無比陌生,同學們看向她的眼神,每一副裡都寫滿嫌棄與厭惡。大家站得遠遠的,教室空間仿佛在無形中被一分為二,大家同仇敵愾,而她成了被孤立出去的“敵人”。

再然後,無數的粉筆,橡皮擦便一窩蜂朝李小萱飛去。

李小萱無助地大哭,纖細的手臂抱住腦袋,被砸得疼,隻能瑟縮著躲到桌子底下,整個身軀蜷成小小一團。

“打她!把她趕走!”

“我媽媽說,因為吸毒犯的存在,每年都有很多警察叔叔警察阿姨犧牲!李小萱太壞了!”

“大家一起鄙視她!”

……

一陣陣奶聲奶氣的謾罵聲,此起彼伏,最可怕的夢魘一般。

李小萱躲不開、逃不掉,隻能用力將腦袋埋進臂彎與膝蓋。恍惚之間,她又像回到了幾年前的那一天,爸爸突然闖進她和媽媽的出租屋,拎起她的頭發將她扔進洗手間。

外頭很快便傳來媽媽的哭聲與求救聲。

一時間,周圍的謾罵與爸爸的罵聲重合,魔音般響徹耳際。

“……”

豆大的眼淚不停不停往下落,李小萱說不出話,隻能更用力地抱緊自己。

這場發生在孩子之間的暴行,直至上課鈴聲響起,才被姍姍來遲的班主任製止。

班主任問明緣由後,嚴肅地批評了兩個小男孩,並且柔聲安慰了李小萱幾句。之後,這件事在班主任心裡就算翻了篇,她開始上課。

這位年僅二十四歲的女老師,天真地以為,一頓苦口婆心的批評教育,就能讓這群極善也極惡的孩子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然而,事情的走向與班主任以為的,背道而馳,

當天下午放學後,班裡幾個男孩子又集結起來,惡作劇般搶走了李小萱的書包。

他們懷揣著自以為正義的心理,昂首挺胸,器宇軒昂,把年僅八歲的吸毒犯女兒的書包,丟進了學校後門旁的垃圾桶。

隨之嘻嘻哈哈大笑著離去。

最後,當李小萱將書包從垃圾桶裡撿起時,她心疼又絕望,難過地再次哭起來。

這是菲菲姐姐給她買的新書包,是菲菲姐姐送給她的二年級開學禮物。

書包很漂亮,印著小萱最喜歡的愛莎公主。

“……”

小女孩抽噎著,從書包裡翻出喬阿姨為她準備的衛生紙,拿出一張,攥在手裡,仔細擦拭沾在愛莎公主臉上的油汙和穢物。

四周看熱鬨的嘲笑聲,越來越多,李小萱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小姑娘蹲在垃圾桶旁邊,哭著用紙擦書包,非常用力,用力到紙巾都被她小小的手揉得稀碎。

就在這時,一隻乾淨修長的手,攥著一張濕巾,映入李小萱視野。

小萱呆了呆,訥訥地仰起小腦袋。

眼前的大哥哥很年輕,外搭一件挺刮的長款黑大衣,西裝革履,麵貌俊秀,精細美好得有些失真,仿佛電視裡才會出現的人物。他半蹲在她旁邊,正微垂著眼眸,一言不發地幫她一起清理書包。

小萱揉揉哭紅的大眼睛,抽泣著說:“哥、哥哥,我的書包被齊小龍他們弄臟了,擦不乾淨了。嗚嗚嗚嗚。”

年輕男人柔聲:“沒關係,之後哥哥送你一個新書包。”

小萱想起許芳菲的叮囑,堅定地擺擺手,說:“不用了。菲菲姐姐說,付出才有回報,不可以隨便接受彆人的恩惠。”

年輕男人朝她溫柔地笑了下,抬手摸摸她的腦袋,回答:“小萱,我是你菲菲姐姐的朋友,不是壞人。”

小萱瞪大眼,有點驚訝:“啊?”

“你家是不是還住在喜旺街9號?”

“嗯……是呢。”

“走吧。”年輕男人一手拎起小女孩的書包,一手牽起她的小手,柔聲細語:“哥哥先送你回家。”

*

喜旺街9號。

“砰砰。”

聽見敲門聲,正在廚房裡忙活的喬慧蘭連忙跑出來,將房門打開。

眨眼功夫,一道小小的身影便撲進她懷裡。

“喬阿姨……”小萱用力抱住喬慧蘭的腰,嗚嗚嗚直哭。

喬慧蘭一頭霧水,邊摸著小姑娘的腦袋柔聲輕哄,邊往門口方向看,這才注意到,老舊的單元樓道裡居然還站著一個人。

一個很年輕,很英俊,同時又有幾分眼熟的男人。

對上喬慧蘭的視線,男人彎起唇,先開口,道:“阿姨,小姑娘估計在學校受了點欺負,您安慰一下吧。”

“哦,好的。”喬慧蘭下意識點點頭,又有點尷尬,打量著男人的臉龐,“這位先生,請問你是……”

男人笑容陽光而溫雅:“阿姨,您不記得我了?高中的時候開家長會,你還經常跟我爸爸聊天呢。”

“啊!”喬慧蘭猛拍腦門跺了下腳,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你和菲菲一個班,你是班長!成績特彆好!你叫……叫……”

“趙書逸。”

“對對對!趙書逸!”喬慧蘭很欣喜,連忙抱著小萱撤身,讓開一步,說,“來,趙同學,進屋坐會兒,喝杯茶!”

趙書逸擺手,笑道:“不用了阿姨。我路過喜天小學,看見這個小丫頭在哭,所以順路把她送回來。茶就不喝了。”

“真是太感謝你了趙同學。”喬慧蘭寒暄,“你現在在哪兒工作?”

趙書逸攤手,半開玩笑說:“我大學學的兒童心理學,畢業回國之後留在了雲城,乾了一段時間,壓力太大,身體吃不消,這兒又卷鋪蓋回淩城了。”

“像你們這種大人才,在哪兒都能發光發熱!”喬慧蘭忖度著,又好奇道,“兒童心理學……是不是,就是給小孩子看心理方麵的毛病?算是醫生?”

“是的,阿姨。”趙書逸點頭,從大衣衣兜裡取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我現在在市兒童醫院的心理科。”

喬慧蘭接過名片看了眼,豎起大拇指,連聲誇讚:“好啊,醫生好!這孩子真有出息。”

兩人又聊了兩句。

趙書逸回身下樓梯,擺擺手道:“阿姨,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跟我聯係。”

“好嘞!”喬慧蘭笑回,“慢走啊。”

*

青藏高原北部,昆侖山脈無人區。

今晚是跨年夜,一年的最後一天,管後勤的向孟決定給大家夥吃頓好的,算是犒勞這段日子裡所有人的辛勞付出。

因此,狼牙的隊員們翻出了他們從營區借來的大鐵鍋,原地架起了一個灶,開始生火做飯。

許芳菲稀奇得很,探出腦袋,小聲問旁邊的鄭西野:“欸,你們不是說,這上頭沸點低,飯根本煮不熟嗎。架鍋乾什麼?”

鄭西野微側頭,故意貼她很近,懶洋洋地說:“不用煮熟,直接吃生的就行。”

許芳菲驚呆:“啊?”

鄭西野滿臉的風輕雲淡:“在野外作戰,還想吃什麼熟的,茹毛飲血啃生牛肉,這都是好東西,大補。”

“生、生牛肉?”

許芳菲聽得怕怕的,乾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囧道:“那,我還是算了吧。我繼續吃我的餅乾和罐頭,這些‘好東西’就留給你們慢慢享用。”

話音落地,旁邊的向孟樂得哈哈笑出聲。

他轉過腦袋看許芳菲,朗聲道:“小許同誌,你也太實誠了,野哥逗你玩兒呢!你咋還真信?”

許芳菲茫然地眨眨眼:“不吃生牛肉?”

“我一個管後勤的,想給你們改善夥食,能讓你們吃生的嗎?這要是一個二個吃完鬨肚子,耽誤了任務行動進度,我不得被老總們罵死!”向孟說。

許芳菲不解:“那今晚吃什麼?”

向孟沒說話,隻是隨手遞給她一袋東西。

許芳菲接過來一瞧,隻見這是一個食品包裝袋,抽了真空,裡頭紅彤彤一片,像是紅油辣子雞。因氣溫太低的緣故,辣子雞的油已經凝固成塊。

許芳菲反應過來,呀了聲,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抽了真空的熟食,不用煮開,加熱一下就能吃!”

鄭西野屈著一隻大長腿半蹲在鍋灶邊,正幫著向孟生火。聞言,他撩起眼皮瞧她,兩手合攏鼓了幾下掌,很欠扁地稱讚:“可以的,咱們小許同誌真是蕙質蘭心,冰雪聰明。”

許芳菲知道這討厭鬼在取笑自己,氣呼呼地瞪他一眼,懶得搭理,動手幫忙拆熟食包裝。

天很快便黑透。

晚上八點多,熱騰騰的熟食菜端上了桌,紅油辣子雞、紅油兔丁、冷吃兔冷吃毛肚、五香大肘子……品種豐富,香氣四溢,光聞著味兒就讓人流口水。

一群年輕人好長日子沒吃過一頓正經飯,頓覺饑腸轆轆,拿手機拍完照便拿起碗筷開吃。

吃完飯,許芳菲正在和秦宇聊天。

安則忽然撩起門簾衝進來,對大家夥喊道:“今晚天氣真好,星星都連成片了!漂亮得很!”

一聽這話,隊員們紛紛起身,走出了帳篷。

許芳菲仰望天空。

繁星彙集成海,流淌過雪域高原幽黑的夜空,閃閃熠熠,耀眼奪目,仿佛一種人類無法感知的未知生命體。寂靜無聲,而又充滿盎然的生機。

這星空夜景美得令人窒息,許芳菲不禁看入了迷。

好一會兒,邊上人越來越少,隊員們都相繼回到帳篷裡。

等許芳菲回過神時,發現,偌大的空地上隻剩下她和旁邊一個高大人影。

身後,帳篷裡言笑晏晏談笑風生。

頭頂,雪山之巔,星河如夢。

許芳菲轉過頭。這才看清,站在她身旁的人是鄭西野。

此時此刻,星月當頭,他卻無暇顧及,隻是目光深遠而安靜地凝視著她,不知已經看了多久。

許芳菲被他看得臉發熱,問他:“這麼漂亮的星空你不看,你盯著我看什麼?”

鄭西野平靜地說:“你站在雪山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旁邊看你。”

“……”

許芳菲嘴角勾起一道弧,小聲嘀咕:“卞之琳的《斷章》才不是這樣寫的。”

鄭西野莞爾,忽然道:“小萱的事,可以先跟江敘聊聊。”

許芳菲微微怔住。

大概自己也意識到話題轉得有點快。鄭西野靜了靜,輕聲補充:“你白天的時候,不是一直在想這件事嗎。我思考了一整天,初步有了個想法,你聽一下,看行不行。”

許芳菲朝他點頭,柔聲道:“你說。”

鄭西野說:“你想讓小萱離開喜旺街,可以先把她送去江敘那兒,待個一年。”

“一年之後,等我畢業,再把她接到我身邊?”

許芳菲歎氣,“我也想這麼做。可是你也知道,單身乾部晚上要留營,要點名,比較麻煩。小萱也不可能跟我一起住單位宿舍。”

鄭西野搖搖頭,說:“一年之後,你正式畢業,就可以搬出來不住單位。”

許芳菲沒反應過來:“為什麼?”

鄭西野:“因為等你畢業,我們就要打一起報告,領證結婚。”

“……”

許芳菲雙頰溫度陡然往上升,需要很用力地咬住唇,才能忍住甜蜜的笑意。

片刻,她輕輕地說:“到時候,我們就收養小萱?”

鄭西野點頭:“嗯。”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許芳菲認真思考著,自言自語,“就當提前練習養孩子了。”

鄭西野啞然,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瞧著她,揚眉道:“張口一句孩子閉口一句孩子,崽崽,你好像很喜歡小孩?”

許芳菲臉紅紅的,朝他認真地點頭,喜滋滋道:“對呀。我最喜歡小朋友了。”

鄭西野安靜地思忖須臾,點點頭:“明白了。”

許芳菲:“明白什麼?”

“往後我得加把勁。”鄭西野說,“讓你多生幾個。”

許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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