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難眠,第二天大清早,夫妻倆就在兒子的吵鬨聲中起來,隻覺頭昏昏沉沉,唯一的好消息是,門前十分清淨,暫時沒有人上門。
夫妻倆吃過早飯,婦人習慣要去下地,至於男人,一向不是到處閒逛賭錢就是窩在家裡不出去,但是今天卻難得要跟婦人一起下地,惹來婦人好奇的好幾眼,皆被男人瞪了回去。
婦人還以為男人終於改了性子,心裡很是欣慰,雖然欠下了賭債,可隻要兩人肯努力,再請女兒幫忙還一點,以後的日子還是有盼頭的。
杜家的日子其實並不差,上麵父母攏共傳下來了十來畝地,其中將近六畝上好的水田,讓杜家在飽腹之餘其實還能有點積蓄。
當然,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男人染上毒癮後,家裡人連吃飽都困難,除了家裡的兩個男人沒餓過肚子外,其他四個女人都是吃不飽的。
有了希望,婦人看著腳下及遠方的田地,乾起活來更加有勁。
不過這股希望也並沒有持續太久,約莫上午十點鐘左右,太陽已經升到半空,直晃晃的照射下來,刺的人眼花發暈。
婦人還在乾活,可男人早就已經坐在樹蔭下休息,也不知為了什麼,就是不回家裡去。
但很快,婦人就知道了原因。
一陣心慌意亂後,婦人隱隱聽見了遠處同村婦人呼喊的聲音,逐漸浮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一直害怕的事好像正在發生。
果不其然,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婦人聽得清楚明白,是那群挨千刀的要債的上門了。
家裡就隻有一個年幼的兒子,婦人第一反應是這個,她得回去,不能讓他們傷害兒子,第二反應就是看向樹蔭下的丈夫,那哥更是他們杜家的頂梁柱,同樣不能出事。
男人的反應並不比她慢,在她混沌的大腦還在思考的時候,男人就利落的爬起來,一點不見剛才的疲憊無力模樣,他幾個大步往前一躥,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婦人看著丈夫離開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該慶幸他跑的快好,還是應該歎氣對方留自己一個人下來應付那些凶神惡煞。
可人已經走了,她也不能把人再喊回來,她心中下意識忽略了喊不回來這個事實。
地裡的活兒才乾了一小半,可婦人不帶半點遲疑,提起菜籃子就往家裡奔去,甚至來不及問來傳消息的同村婦人。
其實婦人想告訴她,那群要債的已經闖進了她家裡,還逮住了家裡唯一的小孩,嚷嚷著不還錢就拿孩子來抵債。
村裡不少人看見了,可沒人敢上前阻攔,那群人說了,誰要攔就先把錢還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簽字畫押的欠條做不得假,村裡人都不富裕,就是有稍富裕點的,也決計不願意替沒關係的人家填這無底洞,唯一能幫的就是將人喊回來趕緊處理,省得唯一的男丁真被抓去賣了,那時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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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也就是杜母急匆匆回來,看見的就是一群大漢跟大爺似的坐在自家院子裡,凶神惡煞看著就十分嚇人。
不過杜母跟他們打過幾次交道,已經很熟悉了,雖然心中依舊害怕,可此時也隻能大著膽子上前去,試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彪哥,您來了。”
這群要債的是鎮上賭坊養的打手,專門來處理這種欠錢不還的爛債,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彪哥見正主不在,隻來了一個婦道人家,那高山一般的濃眉立馬皺了起來,愈加恐怖。
杜母情不自禁抖了抖,但還是壯著膽兒上前將兒子攬到自己懷裡,又飛速退回原來的位置,這才稍微安心。
“說吧,這錢怎麼還。”彪哥並沒有阻止,真拖人走是下下策,來了幾次這家的情況也大概了解,油水是薅的出來的,隻看手段到不到位了。
前麵幾次賣了三個女孩,自己都沒有賺到,這一次可要好好的榨乾淨了,彪哥看著手裡的二十兩欠條,滿滿的誌在必得。
杜母連丈夫欠了多少錢都不知道,主要她不敢問,男人也從不會主動說,這會兒聽見,第一反應是求情讓緩一緩,至於緩了能有什麼好處,她暫時是不去想的。
彪哥不耐煩繼續等:“緩了這麼多天,也差不多了吧,二十兩,你們也不是拿不出來。”
杜母先是嚇了一跳,後踟躕道:“彪哥說笑了,家裡哪裡拿的出來這麼多銀子。”
彪哥四處打量了一下所在的屋子:“你們家裡我剛才已經搜過了,確實沒有值錢的東西了,可這房子、田地、還有你這胖兒子,可不都是錢嘛。”
說道前麵杜母還隻是有些慌張,後麵威脅到兒子,杜母徹底崩不出,將兒子死死攬在懷裡,仿佛抱著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
“彪哥,房子和地真的不能賣,我們再想辦法,我去找我女兒她在曾府做工,一定會給我們錢的。”
彪哥看著這狀似老實的婦人,沒想對方還有這個心機,可他也不是一個好糊弄的,曾府雖然不是惹不起,可說到底欠他們錢的也不是那小丫頭,名不正言不順的。
“你忽悠傻子呢,當我不知道你都去兩次了,一文錢都沒有要回來?”
婦人心虛了下,隨即反駁:“那是她還小,不小心把月錢用完了,我們已經讓她下次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