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信或不信(1 / 2)

太子注意到了楚熹年手裡的黑色匣子,但也沒太過放在心上,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何物?”

謝鏡淵猜到這匣子怕是那女賊偷來的東西,心想楚熹年到底哪兒來的這麼些詭計,讓彆人被他賣了還能念著他的好。

楚熹年神色淡定,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哦,沒什麼,兵部尚書府丟的寶貝罷了。”

他此言一出,猶如平地驚雷,太子一個打滑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神情詫異道:“你說這是什麼?!”

謝鏡淵擰眉,在旁邊重複了一遍:“聽不清麼,秦道炎府上丟的東西。”

儘管事情經過很曲折離奇,但楚熹年還是大概跟太子說了一遍,中間略微改動了一點小細節,將匣子說成是芊芊自己發現的。末了端詳著手中的黑匣子道:“秦道炎與旁人私談的密信皆藏在其中,定有把柄,殿下隻需等待時機,呈於聖上麵前,自然可立一大功。”

他並未真正投入太子門下,忽而將功勞拱手相讓,難免讓人詫異。此言一出,書房內的空氣莫名陷入了凝滯。

謝鏡淵想說些什麼。但礙於太子在場,又不好開口,隻得自己咽了回去,半晌才皺眉吐出幾個字:“不要胡言。”

太子盯著楚熹年,臉上神情難辨:“你要將此物給孤?”

他大概有些不可置信。

秦道炎乃兩朝元老,地位舉足輕重。倘若有人將他私通外邦的證據交上去,必然大功一件。楚熹年將此物自己呈上也好,交給晉王一係的人也好,都能從中獲取無窮益處,可他偏偏給了太子。

內室靜得讓人有些不適應。

過了好半晌,太子才說了一句話:“可孤沒什麼能給你的。”

他隻是一個死了親娘,不得寵愛的落魄太子。除了謝鏡淵,沒有任何人願意幫他,也沒有任何人相信他最後真的可以當上皇帝。

但他還是隻能去爭,走向一條明知結局的死路。

太子不能回頭,謝鏡淵亦是如此。權位之爭是如此殘忍,就像一隻無形的巨手,在後麵推著他們不斷前行。

楚熹年麵前的兩個人,一個是燕朝太子,天潢貴胄,一個是兵馬將軍,難逢敵手。誰能想象他們在書中最後的結局。

太子覺得世間最痛苦的死法便是被人勒死,可新帝登基,偏偏賜了他自縊。

謝鏡淵一身反骨,心性傲絕,卻筋脈儘廢,在不見天日的地牢幽禁至死。

楚熹年忽然覺得手中的匣子有些沉甸甸的墜手,堪比“命運”二字的分量。他將東西擱在桌上,往謝鏡淵的方向輕輕推了推:“此物是給將軍的。”

至於謝鏡淵是想給太子還是給彆人,那便由對方自己做主了。

謝鏡淵心想楚熹年剛才不還躲著自己麼,現在又湊上來送什麼東西。他皮笑肉不笑,學著太子的話道:“真不巧,本將軍也沒什麼可給你的。”

楚熹年隔著衣襟,摸了摸自己頸間的玉。雖未說話,但這個動作意思很明顯,謝鏡淵是給過他東西的。

真正給不了什麼的是楚熹年。

他給了謝鏡淵什麼?

一生疾苦,不得善終。

見他們都不說話,太子看了看楚熹年,又看了看謝鏡淵,一向閉塞的腦子忽然開了竅,恍然大悟。這兩個人……這兩個人該不會……?!!

太子喉結滾動,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他無意識攥緊膝蓋,心想謝鏡淵居然有斷袖之癖,自己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不知是為了活絡氣氛,還是為了轉移話題,太子出聲問道:“那些密信可否給孤一看?”

自然是可以的,事實上通敵賣國這種事牽連甚廣,唯一適合抖出來的人隻有太子。

楚熹年道:“匣子已給了將軍,自然由他做主。”

謝鏡淵拿起匣子,試了半天,結果發現打不開。偏他又不肯丟了麵子,正準備用內力強行劈開,楚熹年卻忽然從他手中抽走了匣子:“此物材質特殊,隻能用鑰匙打開,強行損毀,隻怕傷了手。”

謝鏡淵眯了眯眼,冷笑道:“我偏不信。”

他掌中運勁,抬手便要劈下,楚熹年卻忽然握住他的手,一瞬間指尖氣力頓消。

謝鏡淵睨著他:“你做什麼?”

楚熹年慢慢鬆開他。也不知做了什麼,在匣子兩邊凸起的雕花暗紋上摸索一陣,用力敲擊三下,隻聽哢嚓一聲輕響,其中一朵牡丹雕花竟是浮了起來。

楚熹年在謝鏡淵的注視下,捏住牡丹花瓣輕輕一抽,從盒子裡抽了出來。隻見此物就像一根花簪,長長細細,尾端尖扁。

謝鏡淵似有所悟,眯了眯眼:“這便是鑰匙?秦道炎這個老狐狸。”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誰能想到鑰匙就藏在匣子裡麵呢。若換了不知情的人,隻怕現在還滿世界的找鑰匙。

太子有些好奇楚熹年為什麼會知道關竅:“你怎麼知道鑰匙藏在這裡?”

楚熹年在匣子底部找到一個細小的鎖眼,將鑰匙伸進去慢慢扭動,一邊開鎖一邊道:“我從前讀過一本古書,上麵記載過這種千機匣。據說是能工巧匠雕來給皇族女子作為妝匣的,後來這種技法失傳,後人也無從尋覓,沒想到秦道炎竟有一個。”

太子哦了一聲,心想原來自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謝鏡淵就不同了,他壓根不信楚熹年的鬼話。將軍府藏書千卷,每本他都看過,根本就沒有什麼記載千機匣的古書。

正說著話,匣子忽然哢嚓一聲彈開了,一時將他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楚熹年將匣子裡厚厚的一摞信件拿出來,發現不僅有秦道炎跟羌族來往的密函,還有早年大燕與胡族議和,他也往裡麵摻和了一腳。

謝鏡淵飛快翻閱著這些書信,待發現其中一張時,陡然頓住了動作,瞳孔驟然收縮。

“怎麼了?”

楚熹年發現不對勁,將書信抽了過來。卻見紙上沒有隻言片語,有的隻是一幅皇宮大內的兵力部署圖,而其中一條路線被朱筆描了出來。

收信人為秦道炎,寫信人則是——

周溫臣!

楚熹年自言自語出聲:“大內禁軍統領周溫臣?”

這個人在《千秋封侯》原著中曾出現過。周溫臣負責京都守衛,掌管十萬禁軍,武功高深莫測,是燕帝手下一等一的賣命死士。

戲份不多,但地位不俗。

這樣一個如頑石般不可動搖不可拉攏的人,與秦道炎竟也會有書信來往?

太子在旁瞥了眼,看見路線圖也略有吃驚,下意識道:“這不是當年謝壁將軍被擒的地方嗎?”

皇宮路線錯綜複雜,由朱筆描出的一條路由泰安門直通天子寢宮。太子或許知道什麼密辛,神情難掩詫異,隨後與謝鏡淵對視一眼,偏頭閉口不言。

楚熹年似有所覺,摸了摸紙張陳舊的角頁,料想這封信已經有些年頭了,而且與謝家當年謀反之事脫不了乾係。正欲說些什麼,手中忽然一空,信紙被謝鏡淵抽走了。

“這封信留下,其餘的交給太子,讓他遞交禦前。”

謝鏡淵除了剛才那一瞬間的神情變化,看起來一切如常。他將那封信折好,然後塞入了袖中。

楚熹年淡淡挑眉,笑了笑:“為何?”

太子隨意擺手,大咧咧坐回原位:“一封無關緊要的書信罷了,交不交上去都無礙。”

他們擺明不願意說,楚熹年也沒再問。反正他從來也沒指望對方會主動說出來,有些事還是自己查比較好。

他們三人在書房內將秦道炎的書信都一一盤查了一遍,發現除卻通敵賣國外,另還有買官賣官、私收賄賂等大小罪名共一十三條,足夠讓秦道炎死十次都綽綽有餘。

太子道:“明日皇宮開宴,秦道炎必會遊說眾人同意與羌族貿易之事,孤尋個由頭,便將他參上去。”

楚熹年端起茶盅,用蓋子撇了撇浮沫,冷不丁出聲道:“殿下可知讓自己處於眾矢之的絕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