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捐銀(2 / 2)

晉王原不想搭理,但眼見太子日日將名帖送來,自己的名字已然被擠到了最底下,和一些微末官員勉強並齊,不由得暗中惱火。

梅貴妃也在關注此事,她見晉王一直沒動靜,忍不住頻頻派人出宮催促,想讓他在眾兄弟中拔得頭籌,甚至連自己多年的體己銀子都拿了出來。

梅貴妃身邊的嬤嬤親自上門,帶來了一匣子銀票。她鬢發梳得一絲不苟,麵相看起來帶著幾分刻薄:“娘娘有言讓奴婢交代殿下,陛下非常看重此事,諸皇子皆已捐銀,殿下萬不可意氣用事,在此時落了下風。”

“……本王知曉了,勞煩嬤嬤走這一趟。”

晉王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的,他問身旁的侍從:“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侍從道:“回殿下,快酉時了,戶部正在清點糧銀,估摸著再過半個時辰便該落鎖了。”

晉王隻覺得自己心裡在滴血:“去,叫上一隊人馬,將庫房裡的銀子都送過去。”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到手的銀子強留不住,早晚都是要交出去的。這個道理人人都明白,人人卻又不一定能做得到。

侍從領了命,立刻帶著人馬押送大箱金銀趕往戶部,然而途經朱雀街的時候,卻見一隊長龍似的士兵正往城外徐徐而出,將街道占得水泄不通。

侍從不由得暗自心焦,正準備派人去問問怎麼回事,卻見一名男子不疾不徐的從遠處騎馬而來。對方一身玄色錦衣,腰係白玉佩,冷氣逼人,離得近了才看清上麵的紋樣,是禦賜的一品蟒服。

那男子實在耀眼奪目的緊。眉眼細長陰柔,唇角微勾,仿佛瞧見了什麼趣事兒,另外半邊臉覆著一枚銀色麵具,讓那笑意多了幾分不真切。

他大抵馬術嫻熟,連韁繩都懶得牽。任由那馬兒慢慢的挪動蹄子,閒庭信步,勝似世家公子遊街觀花。

謝鏡淵?!

侍從見狀心裡一咯噔,嚇得險些從馬上掉下來。謝鏡淵不是病得快死了,在將軍府閉門不出麼,怎麼今日竟是出來了。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立刻對身後人吩咐道:“快快快,咱們繞路,從獅子街去戶部。”

負責押送銀兩的車夫苦著臉道:“車隊太長,一時怕是轉不過去,您瞧瞧,那些兵大爺把路擠得滿滿當當,我這馬兒都沒地方落蹄子了。”

侍從叫苦連天,他實在不願得罪謝鏡淵這個活閻王。但想起晉王的吩咐,又看了看頭頂昏黃的天色,隻能硬著頭皮下馬上前,對謝鏡淵拱手施了一禮:“小人見過將軍,敢問將軍可是要出城去?”

謝鏡淵垂眸,漫不經心瞥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語氣不急不緩,直讓侍從心急如焚:“小人是晉王門下,奉命押送糧車,敢問將軍這是在做什麼?”

謝鏡淵似笑非笑:“哦,原來是晉王門下,也沒什麼大事,武德營來了許多新兵,本將軍帶他們出城操練罷了。”

侍從一聽隻是普通練兵,悄然籲了一口氣,陪笑道:“不知將軍可否行個方便,讓晉王的押糧車過一過,時候晚了,這戶部就落了鎖了。”

“唔……”

謝鏡淵聞言好似陷入了沉思,半晌都沒說話。

侍從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火燒屁股,恨不得直接插上翅膀飛過去,卻還是隻能強自陪笑:“將軍您瞧,近日北地出了蝗災,晉王也想儘一份心力,您深明大義,不如便高抬貴手,讓小人的車馬先過去吧。”

謝鏡淵睨了眼那長長的車隊:“原來如此,你怎麼不早說,早說本將軍就讓你們過去了。”

他話雖如此,卻依舊安安穩穩坐在馬上,沒有半分動作。

侍從恨得咬碎了一口牙,強擠出一抹笑來:“您看,要不讓您的兵讓讓位置?”

“讓位置,怎麼讓?”

謝鏡淵甩了甩手裡的馬鞭,指著那些隊列整齊的士兵,饒有興趣道:“你瞧瞧,他們若讓了位置,後麵不就全亂套了麼。”

侍從已經難掩焦急:“可小人的糧車……”

謝鏡淵聲調懶懶,每個字似乎都故意拖長了音:“不急,武德營也就那麼些人,你再等上半盞茶的功夫,他們自然也就走完了。”

侍從聞言也隻得退到一旁,強自按捺性子等著。然而一盞茶功夫過去了,兩盞茶功夫過去了,半個時辰都過去了,出城的士兵隊伍仍然長的不像話。

侍從終於忍不住上前,咬牙切齒問道:“謝將軍,敢問你這武德營共有多少人?”

謝鏡淵沒有計較他的無禮,語氣輕飄飄道:“哦,沒多少人,也就三千之數。不過本將軍忘記告訴你了,聽聞武德營要出城練兵,平驤營、宣虎營也要跟著一起去,三個營加起來……”

謝鏡淵當著他的麵算了算:“嘶……其實也沒多少人,不過本將軍有些算不清了。”

侍從終於看出他是故意擋道的了,隻怕再耽擱下去,誤了晉王的事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也顧不上計較,立刻轉身吩咐那些人:“快快快,不要馬車了,留下幾個人守著,其餘的跟我一起把銀子抬去戶部。”

那銀兩皆用木箱鎖著,更不提十來車的糧食。隻見晉王府的人七手八腳將東西抬下車,撥開緩慢行進的軍隊,投胎似的直往戶部衝。

楚熹年站在對麵的茶樓上,將一切都收入眼底。他看了眼時辰,見已經差不多了,遙遙對謝鏡淵做了個手勢,示意可以收隊回營了。

頭頂落霞漫天,將屋脊照得金光閃閃。暗藍的天色緩慢吞噬著霞光,最後天色擦黑時,晉王府的人才堪堪趕到戶部。

戶部官員清點完各家銀兩,擬出名單,已然準備落鎖放衙了。然而剛剛走出門口,就見一群彪形大漢抬著箱子直往此處衝來,氣勢洶洶,嚇得不禁後退了一步,指著他們道:“你你你……你們是何人?!”

晉王侍從跑得氣喘籲籲,從懷裡掏出一張銀錢清單,重重拍在他手中,上氣不接下氣道:“這是……這是晉王府捐的……捐的銀兩……快……快快登記入庫……”

戶部官員聞言這才恍然,意味不明的哦了一聲,不動聲色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原來是晉王府的,不過此時已經過了時辰了,募銀早就結束了。”

侍從腦袋都氣懵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道:“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他收拾不了謝鏡淵,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小的戶部書吏麼?!

這戶部官員有恃無恐,將他的手直接拽了下來,趾高氣昂道:“在下也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實在無能為力,時辰一到,過時不候。”

侍從咬牙:“你這是不把晉王殿下放在眼裡?”

戶部官員哼了一聲:“晉王殿下再尊貴,也得知道長幼有序,先來後到。怎麼,晉王的話是話,太子殿下的話便是放狗屁麼?”

語罷直接落鎖關門,指著外間的箱子道:“你們速速抬走,莫要擋在門前,再不抬走,我直接找人扔了去。”

那侍從聞言驚怒交加,眼前一黑,竟直接暈了過去。:,,.